韓國總理為何“難產”

5月28日，被樸槿惠總統提名為韓國新總理的前大法官安大熙宣布放棄提名人資格。這距離獲得提名只有6天，而就在兩天前，安大熙還召開記者會，公開表示“從大法院退休后，我已決定不再擔任公職，但對政府和社會的責任感及希望報答國民關愛的真心，讓我決定接受提名”。

韓國媒體驚呼，這是又一例總理提名人“夭折”事件，“韓國總理為何難產又難當？”

“國民檢察官”被總統看重

5月22日，韓國總統府發言人閔庚旭在記者會上說，“歲月”號沉船事故暴露了韓國社會的諸多惡習和官場弊病。樸槿惠總統決定提名安大熙為下任總理，接替上月底辭職的鄭烘原，“政府希望推進各項改革措施，除舊布新”。

安大熙曾任韓國大法院大法官、首爾高等檢察廳檢察長、大檢察廳中央搜查部部長等職。在此期間，他針對總統選舉非法籌款、總統親信濫用職權等問題冷靜客觀地展開調查，樹立了較高的威信，被譽為“國民檢察官”。韓聯社報道分析認為，樸槿惠的這一決定主要是因為看重安大熙剛正不阿的檢察官形象，想以此恢復民眾對政府的信任。

今年59歲的安大熙出生于韓國東南的慶尚南道咸安郡。求學時期他就表現出非凡的實力，在首爾大學（當時稱漢城大學）讀本科期間就通過了司法考試。安大熙曾對媒體說，大一時他每天4點起床備考，之后再去上學，當時同學根本不知道他參加考試的事。

1980年，25歲的安大熙進入司法系統工作，成為一名檢察官，在當時是最年輕的。安大熙沒有被政治所左右，敢于觸及禁區進行搜查，其強硬風格獲得了韓國民間的熱捧，被韓國人親切地稱為“安將”（“將”是韓國流行語，意為最棒的）或“快刀”。曾有網民自發為他和另一名一同查案的檢察官建立了粉絲俱樂部。

2012年，安大熙從大法院退休后加入樸槿惠的競選團隊，但在她勝選后卻離開了政界。2013年7月，安大熙開設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這次，安大熙甫一被樸槿惠提名為總理，立即遭到在野黨的質疑和反對，主要圍繞其收入和“退休禮遇”等問題展開。據政府向國會提交的《國務總理安大熙任命同意書》上顯示，安大熙申報的家庭財產為22.4億多韓元。他個人名下財產除了估值12.5億韓元的公寓，還有4.2億韓元的現金和3.3億韓元的存款。其中，安大熙成立律師事務所近一年來的總收入約16億韓元，除去稅金和已捐贈的金額，仍有11億韓元收入。

在野黨聲討安大熙的高收入，是因為其在司法系統的經歷和人脈。最大在野黨“新政治民主聯合”的發言人說：“安大熙在律師執業期間，每天收入1000萬韓元左右，這不尋常。他做過大法官，所以大家應該都想問這是不是退休待遇。其他從司法研修院出來后創建律所的人能掙這么多嗎？”該黨黨首金漢吉則直指安大熙是最大的官商勾結者。在安大熙宣布將把這些財產全部捐獻給社會后，在野黨仍不依不饒，聲稱，“捐出收入換取總理職位的行為無異于賣官鬻爵”。

也許正是在這樣的壓力下，安大熙還沒等到總理提名進入國會人事聽證程序，就選擇了放棄。加上去年初，因被質疑兒子逃兵役問題而放棄總理提名的前憲法法院院長金容俊，在樸槿惠任內已有兩位總理提名人“擱淺”在了國會人事聽證前面。

“總理難產”定期發作

安大熙既不是第一位止步于人事聽證會的國務總理提名人，也不大可能是最后一位。韓國自2000年引入國會人事聽證制度以來，每一任總統都遭遇過總理難產的困局，已經有5位被提名人在聽證會之前選擇了退出。

2002年，時任總統金大中改組內閣，提名當時的梨花女子大學女校長張裳擔任總理。就在韓國首位女總理即將誕生之際，媒體爆出了張裳涉嫌“篡改學歷、房地產投機”以及“幫助長子獲得美國國籍以逃脫兵役”等一系列問題。其中，最致命的是“逃脫兵役”，按照韓國法律，所有男性公民都有服兵役的義務。張裳當時曾表示，其長子“因身體不好被豁免服兵役”。但時隔一天，她又改口稱其美國出生的長子放棄了韓國國籍。最終，張裳的提名人資格被國會否決，成為1960年之后遭到否決的首位總理提名人。之后，另一位獲得提名的張大煥也因有偷漏稅行為被國會否決。一個月內，國會兩次否決金大中的總理提名人，創造了這方面的紀錄。

2004年，時任總統盧武鉉意欲讓前慶尚南道知事金爀珪出任總理。誰知尚未正式向國會提名，就遭到韓國朝野的強烈反對。一個主要的理由是，金爀珪原本是從在野的大國家黨“反水”進入執政陣營的，因而大國家黨反對聲最為強烈。盧武鉉眼看即使將金爀珪報到國會也難過關，于是不得不轉而提名李海瓚為國務總理。最終，依靠執政黨占多數席位的優勢，勉強通過了這一任命動議。

樸槿惠的前任總統李明博執政期間，原總理鄭云燦因在遷都問題上與總統意見不一而辭職。李明博提名當時最年輕的道知事金臺鎬出任新國務總理。在為期兩天的聽證會上，國會議員們圍繞政治獻金問題對金臺鎬進行了嚴厲質詢。有議員指控他曾從泰光實業前會長樸淵次處收受政治獻金并為選舉借貸10億韓元；還有議員指其曾向一家建筑公司借款7000萬韓元未還。金臺鎬雖發誓稱，“若有受賄的事實，我將立即摘下烏紗帽”，但最終還是主動宣布放棄總理提名資格。

國會人事聽證是雙刃劍

國會人事聽證會似乎成了韓國總理提名人一道最難邁過的坎。

聽證制度來源于英美，原本是個司法概念（如立法聽證），后來被引入到人事任免上來，它的本質是一種監督性聽證。國會人事聽證會，就是國會參議院在行使人事同意權、批準人事任命時舉行的聽證會。

根據韓國的任命程序，總理由總統提名，再由國會舉行人事聽證會，獲得批準后方能就任。因此，即使獲得了總統提名，也經常會遭遇在野黨事無巨細的查問。其中財產、住宅、子女兵役都是焦點。一位總統府負責人曾說：“因為懼怕人事聽證會，不少人選擇放棄出任總理一職。”

有韓國政治分析人士認為，國會人事聽證制度就是一把雙刃劍。去年在金容俊放棄總理提名資格后，樸槿惠曾對該制度表達了不滿。她說：“韓國人事聽證會制度的方式是有問題的，它傾向于將當事人視作罪人進行審問。雖然需要在國民面前驗證公職候選人的政策理念等，但更需要保護個人私生活以及尊重人格。人事聽證會應將重點放在當事人的辦事能力上……優秀的人才因害怕出席聽證會而不愿承擔公職。”

韓國總理產生難，更換也頻繁。據統計，韓國自1948年建國至今，共經歷了11位總統，卻更換了42位總理。在韓國目前的政治體制下，國家行政大權主要掌握在總統手中，而總理權力則相當有限。雖是內閣首長，但韓國總理并不經常扮演決策者的角色，而更像一個協助總統工作、執行總統政策的官僚。一方面，總理如果獨立性太強，與總統政見不和，只有辭職一條路可走。另一方面，若政府執政不力，或有突發事件，招致民怨，不僅國會的反對黨議員會要求撤換總理，總統也會考慮“丟車保帥”，以重新爭取民眾與國會的支持。此時的總理，就得主動為總統“擋子彈”，犧牲自己的權位，成全總統的執政“大局”。所以，撤換總理，早已是韓國總統應對執政困局與朝野爭斗的重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