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省長”，用雅好斂財

隨著反腐斗爭的深入，一些省份正陸續打破零的紀錄。中紀委9月21日消息稱，河南省人大常委會黨組書記、副主任秦玉海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正接受組織調查。秦玉海因此成為十八大后首位落馬的河南省部級干部。

與其他官員不同，秦玉海落馬的影響波及到省外多個地區。此前，除了官員之外，秦玉海還有另一個身份——攝影家，他的作品曾在北上廣等城市的地鐵站懸掛，甚至遠赴歐洲參展。而隨著秦玉海被調查，其作品也被陸續撤換。

辦公室已被貼上封條

9月22日，中紀委公布秦玉海被調查后的第二天，河南省人大的情況不同尋常。當天，秦玉海的辦公室大門被貼上了封條，往來工作人員也都低頭走路，默不作聲，不再是之前的熱鬧景象。

據知情人士透露，秦玉海最后一次公開露面是在9月12日召開的省人大常委會第三十八次主任會議上。之后，秦玉海的辦公室一直大門緊鎖。而早在一個月前，秦玉海被約談話的消息就已在當地官場傳開。9月23日，河南省委公開宣布重要人事決定：免去秦玉海省人大常委會黨組書記職務；秦玉海已被采取雙規措施，并立案審查。

秦玉海為何被調查？當地流傳著多個版本。一種說法是，秦玉?；蛏妗盎始乙惶枴币箍倳浮Ｈツ?1月，被稱為中原地區第一大會所、有著河南“天上人間”之稱的“皇家一號”夜總會被查處。有媒體報道稱，河南省公安系統中，多人因涉案“皇家一號”落馬，這些人不是在“皇家一號”有股份，就是向其“借款”幾百萬元。而秦玉海曾長期擔任河南省公安廳廳長，難逃干系。

也有消息稱，秦玉海被調查可能與其主政焦作期間及赴鄭州任職后推廣云臺山旅游有關。云臺山位于河南焦作市修武縣境內，是國家級風景名勝區。秦玉海任焦作市市委書記時，曾大力推廣云臺山旅游業，并取得一定成績，一度被稱為“旅游書記”。然而，云臺山旅游管理中卻不斷地爆出問題。7月29日，云臺山風景名勝區管理局局長韓躍平被調查；7月31日，焦作市一位曾與秦玉海關系密切的副廳級官員被調查。盡管上述消息尚未得到相關部門證實，但焦作及云臺山相關領導被調查的消息卻加深了民眾對秦玉海涉案的猜測。

秦玉海的攝影作品多以云臺山為對象。他被調查后，焦作云臺山景區服務大廳兩面大墻上，秦玉?！墩嫠疅o香》的系列攝影作品依然還在，但旁邊的圖片說明以及秦玉海的名字已被抹掉，一些作品旁邊甚至連說明卡片都沒了，只剩下被摘掉后裸露在外的墻漆。

零基礎的“攝影家”

61歲的秦玉海是黑龍江泰來人，大專學歷，1971年2月參加工作，歷任大慶團市委宣傳部干事、副部長，后涉足石油系統，任大慶團市委副書記兼石油管理局團委書記。此后，秦玉海前往共青團黑龍江省委，任常委、書記等。

1997年，他調離共青團系統，出任黑龍江省鶴崗市委副書記、代市長、市長。一年后，秦玉海從黑龍江“異地交流”至河南，先后擔任焦作市市長、市委書記，一干就是整整5年時間。

正是在焦作工作期間，秦玉海迷上了攝影。據說，在調往焦作前，秦玉海沒有任何攝影基礎，他更喜歡跑步。剛到焦作時，秦玉海曾帶當地許多局委領導，用幾個月的時間走訪焦作市下轄的縣城和鄉鎮，所到之處的自然景觀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此后不久，有一次召開市委擴大會議，秦玉海不僅叫來了和旅游相關的各個部門，還專門叮囑工作人員邀請當地喜歡攝影的人參會?！坝袥]有什么攝影協會？把他們叫過來，把喜歡攝影的記者也多請幾個來！”知情人士回憶，這是秦玉海首次表示出對攝影的重視。

到焦作一年多后，秦玉海開始頻繁和省里的攝影專業人士接觸。2000年11月，秦玉海加入焦作市攝影家協會并擔任名譽主席。焦作市攝影家協會一位領導向媒體證實，擔任這一職務期間，秦玉海邀請了不少攝影師，自稱“要好好學學專業攝影知識”。他還把自己的攝影作品制作成宣傳冊、掛歷等當作禮品贈送；焦作幾乎所有酒店和服務場所都懸掛秦玉海拍攝的作品。

從2004年到2012年，秦玉海任河南省副省長，兼河南省委政法委副書記、公安廳長、黨委書記兼武警河南總隊第一政委、黨委第一書記等職。2013年1月，60歲的秦玉海不再擔任副省長職務，任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黨組書記。與此同時，秦玉海在攝影上的“造詣”也突飛猛進。他的作品曾獲全國攝影界最高獎，還去法國辦過個展。秦玉海常以“攝影家”身份出席各種活動，其在攝影圈擁有的頭銜包括中國攝影家協會理事、河南省攝影家協會名譽主席等。

秦玉海在任時，其攝影作品被譽為“如夢似幻”，而日前有當事人回憶，秦玉海拍照時有專門的攝影師負責調參數和角度，他本人只需要按快門即可。更令人起疑的是秦玉海攝影器材的來源。據業內人士介紹，秦玉海拍攝的《真水》系列獲獎作品，用于拍攝的相機僅機身就需二三十萬元，相配的長焦、廣角鏡頭也要數十萬元，其所用的專用反轉片膠片，也相當昂貴。這些器材由誰出資？有知情人說，秦玉海早年設備是云臺山景區管理局、云臺山旅游發展有限公司等單位配備。不過，秦玉海2011年7月曾公開稱，攝影器材由“他人”提供幫助。這個“他人”到底是誰，又如何提供幫助？不禁引人聯想。

另外，秦玉海曾說自己“珍惜攝影器材就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在被調查前，他所在院落的工作人員曾不止一次撿到被秦“遺棄”的相機鏡頭和其他攝影器材。秦玉海被調查后，有消息稱，在秦玉海此前被約談話期間，曾退掉價值數百萬元的攝影器材。一位與秦玉海相熟的攝影愛好者說：“至今，焦作在全國各地投放的宣傳廣告和宣傳品，大量采用了秦玉海的攝影作品。據我所知，秦應該沒拿過稿費，但是否以其他形式回報就不知道了。”

雅好還是雅賄

秦玉海究竟因何被調查，現在還沒有確切消息，但其虛假攝影家身份無疑是其收受賄賂的重要環節。值得重視的是，近年查處的各類貪官，大多有這樣那樣的“小愛好”。據報道，原鐵道部部長劉志軍曾收受字畫、玉石等物品近200件，價值1300余萬元。而2007年山東省齊河縣縣委書記李鳳臣被查處前曾是有名的“詩人官員”，一些文化單位曾多次為他舉行新詩發布會，他50歲生日時，還特意為其《天命集》開了座談會。

從玉石到瓷器，從字畫到古董，這些官員的雅好不一而足。不過，貪腐官員愛好的往往并非是藝術品本身，而是看中其收受途徑隱蔽、變現手法多樣、“出事”易于推責等好處。公安機關辦案人員曾介紹，行賄人與受賄官員熱衷于雅賄，是經過精心考量的?！罢淦婀磐娌幌瘳F金那么‘燙手’，也不像房產、汽車那么‘惹眼’，且真偽難分辨、價值有彈性，變現也不難?！?/p>

上海一位拍賣行業人士介紹，現在借用拍賣來“光明正大”變現雅賄的手法很多，如圍標“贗品高價拍”“真品低價拍”，而且不開發票、收據，很難取證。在某省開建筑公司的羅先生為拿到項目，不定時送一種特產石頭給官員，然后聲稱該石頭入選了“奇石展”，要“租”過去展覽。而在展會上，有人看中了這個石頭，“花50萬元買了”。

當然，并不是說官員不能有自己的個人愛好。歷史上有宋徽宗癡情藝術而誤政，也有曾國蕃“為學”功底與“為人”本色為其政績添彩的例子。文化評論家葉匡政認為，“這些歷史人物的雅好之所以不朽，自然與他們的身份和職業密切相關，卻不是雅好對權力的利用和攀緣，更不是金錢對雅好的收買，而是一種價值力量將職責與愛好的融會貫通?！币雱澢逖藕门c雅賄之間的界限，關鍵還在于官員的個人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