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古難以走盡的90英里

“距古巴90英里。”

佛羅里達州墨西哥灣中的西礁島是美國大陸最南端，島上南大街和懷特黑德大街匯合處有一個倒置的巨大陀螺，作為美國大陸最南端的標志物，其上刻著這句話。

90英里相當于144公里，大致是北京市中心到天津市中心的距離。島上有諸多以“古巴”為招牌的店鋪，其“古巴情結”也因美國作家海明威的一段經歷而更為濃烈——1939年，海明威從西礁島來到古巴首都哈瓦那，并在那里度過了他一生中超過1/3的光陰。他曾經這樣描述古巴：“我熱愛這個國家，感覺像在家里一樣。一個使人感覺像家一樣的地方，除了出生的故鄉，就是命運歸宿的地方。”

可惜，至近者至遠。在半個多世紀的光陰中，基于意識形態的不同和“臥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的心態，美國對古巴這個鄰國的打壓可謂無所不用其極。記載顯示，有美國背景的暗殺古巴前領導人菲德爾？卡斯特羅未遂事件竟多達638起，這已于2011年載入吉尼斯世界紀錄。卡斯特羅本人曾就此詼諧道：“如果在奧林匹克運動會中有一個項目是關于躲避暗殺的話，那么金牌非我莫屬。”強烈而典型的冷戰印記，讓美古兩個一水之隔的國家顯得如此遙遠。

如今，這一情形發生了歷史性的變化。12月17日，美國和古巴領導人同時宣布，兩國將就重新建立外交關系進行磋商。除在人員往來、匯款、商品進口、商業交易、通訊技術等方面放寬政策外，美國還將重新考慮是否繼續將古巴列為支持恐怖主義國家，并將在移民、反毒品、環境保護、反人口販賣等問題上與古巴進行合作。從1961年與古巴斷交，到一夜之間全面開放，美國對古巴關系的調整可謂天翻地覆。

奧巴馬此舉力排眾議，有膽有識。入主白宮6年來，他在內政外交上乏善可陳，但毅然改善與古巴關系，將成為他總統生涯中的一個亮點。

實際上，在國際關系中，制裁通常是強權者的慣伎，卻有著雙刃劍的效應。美國對古巴半個多世紀的制裁，不僅未能使古巴就范，反而在國際社會引起公憤。近年來，美國在其后院拉美地區日見孤立，古巴問題是重要因素之一。奧巴馬坦陳，美國幾十年來對古巴的政策并未奏效，“未能實現我們促成一個民主、繁榮和穩定的古巴的長期目標”，因此不得不改弦更張。

奧巴馬此舉既是不得不為，也是順勢而為。在國際社會，此舉將會為美國在拉美地區贏得更多外交回旋空間，在經濟上進入古巴市場;在國內，將會為民主黨拉來更多拉美裔選票，有利于其2016年的選戰。

奧巴馬這一決定在美國引起強烈爭議。一些人認為他糾正了美國歷史一個極大錯誤，也有人抨擊他是美國歷史上“最差的談判者”。以佛羅里達州古巴裔共和黨參議員馬克羅？盧比奧為代表的一些勢力極力反對奧巴馬此舉。盧比奧將出任美國國會參議院下屬西半球事務專門委員會主席，他已發誓在權限之內極力阻止奧巴馬改善與古巴關系的具體舉措施行。

已經宣布有意參加2016年總統大選的佛羅里達州前州長、小布什總統的弟弟杰布？布什也立刻發聲：“與古巴修復關系是奧巴馬外交政策的又一個錯誤和對行政權力的過度使用;傷害了美國的信譽也破壞了美國支持一個自由和民主的古巴的訴求。”可以預料，在美國政治極化持續、府院相爭加劇的背景下，奧巴馬在推動改善美古關系的道路上仍將磕磕絆絆。

也要看到，奧巴馬的歷史性大轉折，并未改變美國“從制度上讓古巴變色”的本質。對此，古巴也不會輕易就范。在宣布與美國改善關系的決定時，古巴領導人勞爾？卡斯特羅強調古美兩國間仍有“巨大的分歧”。雖然即將重設大使館，但這不過是在一個新的外交平臺上，讓世界上最強大國家與其加勒比海鄰國之間繼續上演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利益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