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貼，從副總理到街頭領袖

“催淚瓦斯、橡皮子彈，這就是英拉政府送給人民的新年禮物！但是，政府的暴力只能激起我們更大的勇氣！”2013年12月26日，示威者與警方在大選候選人登記地點發生流血沖突后，泰國反政府示威領導人素貼·特素班（下文稱素貼）站在曼谷民主紀念碑高高的演講臺上大聲宣布。

演講結束后，素貼告訴環球人物雜志記者：“（2014年）1月底前我們將迎來勝利，如果英拉拒不下臺，我們也做好了準備，一個月、一年，甚至一輩子，都要堅持，一定要把屬于人民的權力討還回來。”在泰國期間，環球人物雜志記者曾與素貼有過交往，多次近距離觀察素貼。從普通民眾到副總理，再到“街頭斗士”，素貼的人生充滿了傳奇色彩。

各種招數逼英拉交權

“決一死戰！”64歲的素貼在演講臺上不斷發出怒吼，而他的死敵正是泰國總理英拉。

在過去兩個月時間里，素貼及示威者的訴求一再變化。最初，示威者要求政府撤銷特赦法案，目的達到后便決心推翻英拉政府。在英拉宣布解散國會后，訴求又升級為讓英拉辭職以及推遲大選。而素貼逼英拉下臺的絕招就是“人海戰術”，正如素貼所說：“我們只有哨子、沒有武器，制勝的法寶就是數量。”每次發動百萬人大游行，素貼都號召在曼谷的每一平方米站上4個示威者。

由于難以對抗曼谷地區強大的示威浪潮，英拉被迫頻頻前往外地視察。素貼見在曼谷無法堵截英拉，便想出了“快速圍堵”的方法，讓各地支持者通過社交網絡隨時通報英拉行程，呼吁示威者尾隨英拉吹響哨子、逼其下臺。

2013年12月22日和26日，素貼還兩次派出女性示威者前往英拉住所，讓她們發揮“女人力量”，給英拉獻上鮮花，“有禮貌地”要求同樣身為女人的英拉下臺。素貼詼諧地說“我們只要女人，人妖們就不用來了，因為這是女人之間的事。”雖然素貼拒絕人妖參加，但幾百名盛裝打扮的泰國人妖還是加入了集會隊伍。數千名示威者浩浩蕩蕩來到英拉住所，架起高音喇叭，呼吁英拉下臺，還焚燒了葬禮上才用的花環泄憤。

除了街頭示威、攻占政府機關、包圍英拉住所外，素貼還一度宣布“給英拉3天期限辭職，否則將在全國各地成立‘君主立憲制下完整民主制度人民委員會’分支機構，建立人民議會，推選人民總理，要求各級政府官員向人民議會和人民總理報告，行使國家權力。”

此前，素貼還提出約見泰國武裝部隊最高司令，泰國陸、海、空三軍司令、國家警察總署署長，向他們解釋示威者的立場和行動計劃，并要求他們表明是否將站在人民一邊。素貼還會見了不少企業行會、社團組織、新聞媒體等民間團體，向各界闡述“人民議會”的概念，尋求各方更多支持。

曾經強勢鎮壓街頭運動

黑黑的臉龐、花白的頭發、高大的身材，素貼的外表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要老一些。雖然戴了一副無框眼鏡，但這并沒能增加素貼的斯文。有泰國媒體形容素貼“有綠林好漢的氣質、說到做到”，還有媒體稱他是個“老頑童”。

據了解，素貼出生于泰國南部的素叻他尼府，本科畢業于泰國清邁大學，1975年獲得美國田納西州立大學的政治系碩士學位。26歲時，素貼當選素叻他尼府沙吞區的鎮長，是泰國第一位具有碩士學位的鎮長。1979年，他代表民主黨贏得素叻他尼府的議員席位，曾擔任交通部長并兩度出任農業部副部長。

素貼在泰國政壇一直極具爭議性。1992年民主黨贏得大選后，素貼就任泰國農業部長并著手推動土地改革。但很快，就有報道稱他非法侵占了素叻他尼府國家森林公園的山地，因此受到政治對手的指責。1995年，素貼被爆出“把土地分給富人”的丑聞，使得當時的總理乃川解散國會并輸掉大選。2008年民主黨再次獲勝后，當時的總理阿披實任命素貼為副總理。不料2009年，素貼又因非法擁有民間傳媒公司股份被迫辭去議員職務，但其民主黨秘書長及泰國副總理職務得以保留。

一份遭泄露的美國電報顯示，素貼自稱是阿披實當政期間的“幕后交易能手”。據泰國《泰叻報》報道，素貼在擔任副總理時，曾赴柬埔寨與柬埔寨首相洪森就重疊海域問題進行秘密談判，希望達成分享泰國灣海底油氣資源的協議，但由于洪森與他信的“哥們關系”，素貼沒有成功。

2010年3月，支持他信的紅衫軍向阿披實政府示威，要求阿披實解散國會下議院，提前舉行選舉。阿披實命令素貼全權負責國內安全問題，兼任當時“解決緊急事態中心主任”。素貼下令軍方武力鎮壓紅衫軍示威者，造成近百人死亡，近2000人受傷，強力鎮壓了反阿披實政府的街頭運動。當時，紅衫軍曾懸賞100萬泰銖，希望拿到他的人頭。

2011年，民主黨大選失敗，素貼辭去民主黨秘書長職務。以英拉為首的為泰黨執政后，卸下公職的素貼立場和角色發生了180度大轉彎——曾經的街頭運動鎮壓者成為了街頭運動領導者。

泰國媒體分析，由于主管過國內安全事務，與“黑道白道都有交情”，熟知國家安全體系運作，素貼成為反對派領導這次示威的合適人選。同時，基層執政的經歷也讓素貼熟知如何聚攏示威者。環球人物雜志記者幾次前往示威現場聽素貼演講，他從不用講稿，講話通俗、富有激情，感染力很強，幾乎每講一句話，都能引起臺下聽眾的巨大歡呼。示威者親切地稱他為“鎮長大伯”。

素貼對自己的人氣也很有信心。環球人物雜志記者的一位朋友與素貼夫人是初中同學，他告訴記者：“素貼家族有數千畝的橡膠園、棕櫚園，還有南部最大的商品集散中心，是當地的富人，有時候也會幫助民眾，在當地影響力很大，受到選民的歡迎。”2012年3月，素貼曾邀請記者前往素叻他尼府參觀，他自信地對記者說：“全包在我身上，那里是我的選區。”

警方逮捕令猶如廢紙

示威者占領泰國財政部之后，泰國刑事法庭2013年11月26日批準發出通緝令，逮捕素貼。12月2日，泰國刑事法庭批準了對素貼的第二道逮捕令。此后，警方派人到示威場所試圖逮捕素貼。但在數萬示威者的保護下，警方根本沒有接近素貼的機會。一位示威者對環球人物雜志記者說“逮捕令只是一張廢紙。”特案廳不得不宣布：“叛亂罪控訴時效為20年，目前不必急于逮捕素貼。”

素貼為何能得到這么多人的支持？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泰國政治分析家告訴環球人物雜志記者：“聽素貼號召的人不見得喜歡他，但群眾對當權政客的貪腐蠻橫早就忍無可忍，需要有人出來挑頭。”曼谷智庫“暹羅情報單位”負責人甘云永稱，號召此次示威活動和發動2006年政變的是同一批人。他指出：“舉行示威活動每日的開銷大約500萬泰銖，素貼背后肯定有人提供這筆錢。”他還說：“精英需要有人保護他們的利益，素貼扮演的就是這樣的角色。”

在接受《華爾街日報》訪問時，素貼強調他逼英拉下臺并非是為了個人的政治目的：“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打算成為總理。”他還稱，“直到一切恢復秩序，我將退出政壇。”

然而，連續不斷的政治紛爭，已經讓泰國民眾開始厭煩。在一個電臺的特別節目中，主持人讓聽眾用3個字總結目前政局，大部分人的回答是“不前進”、“沒好人”、“全腐爛”等等。泰國國家行政學院政治系教授派汕對環球人物雜志記者說：“示威者和政府都想戰勝對方是不現實的，只有雙方都做出讓步，國家才能向前。如果只強調自己一方的勝利，那么失敗的將是整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