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你還記得嗎?還記得橘紅色夕陽下點綴著金黃色野花的那片萋萋的芳草地嗎?還記得我們曾牽手走過相約百年的那片茵茵的芳草地嗎?
哦,記得,雪兒,你一定記得。就在我們道班前那道山梁的南坡上,有著那么不大的一塊地方,春風吹來,碧綠一片,茸茸的芳草中間,夾雜著金黃色的小小的野花,如一襲華貴的地毯。黃昏時候,收了工,我們常常相挽著翻過山梁,來到這里,或坐或臥,我嘴里銜一片草葉,你掐一朵野花,拿在手里,搖著。我們話人生之美麗,嘆夕陽之壯觀,說大山之靜美。也曾癡癡地看鳥兒翩飛,螞蚱蹦跳,牛兒悠閑地啃草。輕風徐來,暖暖的,柔柔的,帶著馥郁的花香,一陣陣,沁人心脾,令人心醉。
雪兒,就在這片芳草地上,我們收獲了愛情。那天黃昏,夕陽映紅了山坡,我們來到這片芳草地。你著紅衣短裙,一襲濃密的黑發無拘無束地飄在身后,如一道黑色的瀑布。那天你分外美麗,分外迷人,夕陽下,如一頭充滿活力的小鹿。
我們盡情地談著,不斷有你甜甜的笑聲傳向山谷,引得鳥兒飛來又飛去。不覺已是月上中天,蔚藍色的月光,撒滿了靜謐的山坡。我們坐在碧綠的芳草地上,如同駕了小舟,行駛在蔚藍色的大海上。我的心兒激動無比,我第一次吻了你,你羞怯得如一只無處躲藏的小兔,一頭扎進我的懷里。你的臉上有淚珠滾動,月光下,閃著晶瑩的光,如腳下芊芊碧草上動人的露珠。哦,雪兒,那是我們終生難忘的純潔的初戀。我們沒有山盟海誓,但月亮作證,星星作證,萋萋的芳草地作證,從那時起,我們已把心交給了對方,把命運纏在了一起。我們用心靈相約百年,相約走過整個人生。
雪兒,你曾拿一朵野花,歪了頭,一臉認真地對我說,芳草地已經烙在了你的心上,一生一世也不會忘記。你還說,日后我們不管走到哪里,那怕是天涯海角,海角天涯,只要活著,就不能忘記這片記載了我們的人生,記載了我們初戀的芳草地,我們還要牽手而來。我說,會的,雪兒,一定。我們勾了手,伴著月光,相擁而去。
可是雪兒,從那以后,你再也沒有與我一起來到這片大山深處開著金黃色野花令我們終生難忘的萋萋的芳草地。
雪兒,都怪那個下午,那個大雨滂沱的盛夏的下午。如果沒有那個下午,一切就不會發生,一切就會與平常一樣,你也就不會離我而去。
那個下午的那場大雨是多年罕見的。我們穿了雨衣,扛上鐵锨,一起到路上疏通邊溝,清理路障。我正低頭清理一處淤泥,忽聽你“啊”地大喊起來,喊聲震顫了山谷。我不顧一切地奔過去,可是晚了,雪兒,你已經跌下了山谷。我清楚地看到,半空中,你雙手張開,雨衣的帽子被風刮下,黑黑的長發在風中飄舞,如一面旗幟……
雪兒,你就這樣去了,如一縷清風,無聲無息。可是直到今天,我仍不相信你真的離開了我,離開了大山,離開了道班,離開了那片碧綠的芳草地。我不相信你真的永遠也不再回來了。我仍盼望你會不期而止,從遠方歸來,我們在黃昏的時候,相依相偎,一起牽手走過那片魂牽夢縈的芳草地。可是雪兒,不會了,我們再也不可能實現那個諾言了。來世,如果有來世,我許諾你,雪兒,我們再一起去那片夕陽下如一襲華貴地毯的芳草地。
哦,雪兒,難忘那片芳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