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來客

天已晚了，王局長一邊愜意地喝著茶一邊向夫人匯報近段時間的收成。夫人聽說收了不少東西，先表示熱烈祝賀，然后嚴肅地指出：收了東西就要給人家辦事，辦不成事的就得把東西退回去，這就叫職業(yè)道德，咱們堅決不能貪心，前幾天報紙上登出一則驚天案子，說的就是有位領導收了錢不給辦事，結果遭到毀滅性報復，竟給自制炸彈炸了……

夫人正說著，忽然住了口，豎起一根手指頭在嘴邊小聲“噓”了一聲，又指指門外。王局長一見忙停止喝茶豎起耳朵聽，他聽到門外響起輕微的“嚓嚓嚓”的聲音，那是有人在走動。

那人來來回回不停地走著，忽然聲音消失了，轉而“篤篤篤”門被輕輕敲響，王局長這才展顏而笑，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有的人生性靦腆，求人辦事總要在門外轉驢似的轉上老半天才敢敲門。當下架起二郎腿輕呷一口茶慢悠悠地說：“那話來了。”

夫人一聽一躍而起，說：“我去開門，還是老規(guī)矩，當他求你時你故意說難度，我再跟他旁敲側擊地提條件暗示他，不怕擠不出東西來。”

夫人喜孜孜地開了門，正要張開口問話，忽然一股寒氣從心底直冒上來，她不會說話了。

門外站的是一個戴著墨鏡的人，天已黑了他竟戴著墨鏡！一張滿是絡腮胡子的臉就像生鐵鑄成的一樣絕無表情，渾身寒氣逼人，衣服內還突出一角，那是……什么？忽見他抬腿進了門，那動作就像僵尸一樣，然后像根筆直的標槍戳在地上，一動不動，一言不發(fā)。

王局長和夫人腦子里幾乎同時閃過剛才講的那個驚天案子，這么一想夫人都要癱了，還是王局長膽子大，他用了兩下力才站起來，滿面堆笑地說：“這這這位朋友，請請請坐！”

來人依舊動也不動，墨鏡下的眼睛深不可測，只是微啟嘴唇開了口，聲音嘎嘎的，像鋼鐵跟鋼鐵相互磨擦，似乎都進出了火花，聽得人難受死了，說：“我叫周大膽，營業(yè)執(zhí)照卡在你這都好長時間了，該意思的我也都意思過，可你到底啥時給我辦啊？”說著把夾在懷里的東西動了動，似乎要拿出來。他說話費力極了，一字一頓，每一個字聽上去都力重千鈞。

王局長一聽立即大拍胸口，說：“我馬上就研究研究……”話還沒說完早給夫人打著有力的手勢果斷打斷了：“什么研究研究，研究個屁，你們這些當官的怎么就不為人家老百姓想想？明天就給辦了！”王局長一聽忙說：“對的對的，你放心，明天一定辦！”

來人似乎咧嘴笑了一下，可那笑容比哭難看多了，又一字一頓地說：“那就多謝了……”再無二話，轉身就走。

他一走，王局長和夫人一起倒在沙發(fā)上，兩顆心“咚咚咚”像擂鼓一樣地狂跳。

那戴墨鏡的人一回到家，一個女人就迎上來著急地問：“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那人摘下墨鏡，可以看到他的臉煞白煞白的，右眼卻紅通通的，原來他患了紅眼病，這就是他戴墨鏡的原因。他拍拍胸口長出一口氣說：“成了！老婆，剛才可嚇死我了，長這么大我可是第一次跟這么大的官打交道，媽的，嚇得我說話都不利落了，手腳沒處放，大腦像熄火了一樣，連走路都僵硬了……唉啊，懷里的一條煙都忘了送給他了！”

選自《山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