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木上的童年

很多個晚上，當我剛睡著時，會聽到一聲兇狠的拉門把手的聲音。是4歲不到的女兒夜里起來上廁所。這時我總是想笑，因為她帶著怒氣：狠狠拉開門后，居然會轉身把門關嚴，然后跺著腳聲勢很大地朝衛生間走去，在黑暗中氣勢如虹。隨后“騰”地一聲，她站在了小板凳上，打開衛生間的燈，接著是掀馬桶蓋、沖水和蓋上馬桶蓋的聲音。然后如一個對稱的圖像，她再度站上小板凳，把衛生間的燈關掉，氣惱地回到房間門口，拉下把手，進門，在里面“轟”地一聲把門關嚴。巨大的關門聲往往把我吵得很清醒，但巨響后顯得特別安靜，剛才的一切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我只能笑笑，繼續睡覺。笑是因為這一切很好玩，還因為比較開心，她這件事可以自理了，其間除了哼哼唧唧，沒有一句話。

此前，她夜里起來總是沖到我們房間大喊，我要上廁所！只得有一個人去幫忙。在白天，我們反復跟她說，夜里起來不許說話，更不許來找我們，吵得我們睡不好我們會早死的……她一度做到了醒來不找我們，但是會坐在馬桶上大喊：媽媽，小便小好了！或者喊爸爸。只得去一個人幫忙。但她過幾天還是會喊，夠不到紙！馬桶對面是洗衣機，好比一個小桌子，上面有一盒她專用的抽紙（卷紙她不會撕）。不到1米高的她懸掛在馬桶上，紙靠里面一點她就夠不到了。于是我告訴她：坐上馬桶前，要把紙拿在手上。

再往前，她兩歲半時，開始一個人單獨睡，經過幾個月的訓練，可以一個人安睡。每天21點鐘不到，她反復對我們說著拜拜、晚安，然后關燈躺下。雖然其間不斷反復，但最終還是達到我們的預期。

我們這樣并非為了讓她所謂的獨立自主、進取擔當，我們只想讓她別黏著我們，不允許出現不抱就不能睡覺的情況。我和老婆一致認為，不能像我們的父母那樣，把全部的時間精力都給孩子，然后算計著付出了多少，積累著辛苦乃至怨氣，再把對孩子的無數詭異要求視為回報。

但我覺得對她如此訓練也很矛盾。我希望她有一個盡可能純粹的童年，絕對不要成為《好媽媽勝過好老師》的作者介紹里寫的那種人才：“作者的女兒品學兼優，曾跳級兩次……在個性品格方面，表現出超越年齡的成熟。自主自立，樂于助人，被評為北京市市級三好生。”同時，很多事又希望讓她自己去做，不要總依賴大人。

一個孩子在自理方面早早達到成年水準，自己弄早飯吃，自己選衣服、穿衣服，常收拾房間，自得其樂，所謂懂事；而行為和內心則始終保持與年齡相符的狀態，童言無忌，充滿好奇，無視諸如語法等成人世界規則，所謂童真。怎么才能調和這兩個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