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

《刺猥的優雅》

導演：莫娜·阿查切

編劇：莫娜·阿查切 妙莉葉·芭貝里

主演：喬絲安·巴拉思科 安妮·波諾什

地區：法國 意大利

語言：法語 日語

上映日期：2009年（法國）

片長：100分鐘《刺猬的優雅》是一部法國片，朋友推薦給我看時，還特別強調說，這部片子曾被推崇為文藝女青年的必修課，你一定要看。

其實，我曾在去年的一個偶然的機會打開過一次這部影片，但影片開頭，一個瘦小的神經兮兮的女孩躲在黑暗中喃喃自語的情形，實在引不起我太多的興趣，便果斷地關了。而這一次，我才有機會知道，那個小小的敏感的孩子，就是天才般的小哲人芭洛瑪。

故事像電影畫卷般地從芭洛瑪的眼前展開。她是11歲的富家小姐，住在巴黎的高檔街區，父親事業成功，早出晚歸，母親敏感而又情緒化，姐姐以母親為榜樣把嫁給成功人士作為生活奮斗方向，而芭洛瑪自己則把一眼望得到盡頭的生活比喻為魚缸，自己則是那條永遠也突破不了重圍的任人擺布的金魚。因此，她定下了十二歲生日時自我了斷的重大目標。她想象各種的死亡方式，跳樓，心臟病突發，吃過量的安眠藥。最后她選擇了在她看來痛苦最小的吃安眠藥，然后，在余下的一百多天里，她便從母親的安眠藥瓶里每日偷兩粒存起來。

她常常喃喃自語，并且語出驚人。她遺傳了母親敏感的特質，卻具備了母親不具備的聰慧和天份，她頗具繪畫天賦，想象力豐富，幾筆勾勒便是一幅杰作。她的名言是：重要的不是你什么時候死，而是死時你在做什么。她決定在自己死亡之前，拍一部電影出來，主題就是她和周圍人的生活。她拍家里聚會時形色各異的客人，拍母親的神經質，她向不同的人夸張地說自己連續看了十年的心理醫生，拍自命不凡的姐姐，也拍又胖又老的門房荷妮。

哦，荷妮，又柔軟又詩意的一個名字，她是一個門房。在這幢只有五戶人家的高檔住宅樓內做門房做了23年，她肥胖，沉默，冷著臉，不飾修飾，標準的一個看門人形象。她每天要打掃樓房周圍的衛生，倒馬路邊的垃圾，幫樓內住戶收發信件，當然也包括開門鎖門，迎來送往。她是54歲的寡婦，大家眼里的米謝太太。同時，她熱愛讀書，她讀過的書擺滿了房間的四面墻壁；她喜歡列夫·托爾斯泰，甚至給自己的貓起了一個叫列文的名字；她喜歡喝茶，更熱衷一邊讀書，一邊吃黑巧克力。芭洛瑪第一次偷拍她的房間時，她的桌上擺著讀了一半的谷崎潤一郎的《陰翳禮贊》，還有余下的一點黑巧克力，半杯溫熱的茶。她又是自己的荷妮，有豐富內在優雅內心的荷妮。

原來的這一切互不干擾。芭洛瑪拍她的電影，十二歲生日當天結束生命；荷妮在保持自己粗笨外表的同時，繼續飽讀她熱愛的詩書。她們住得如此靠近，卻又像孤島一樣永無交際。但這一切，被新搬來的鄰居日本紳士小津格郎先生打破了。在這部影片里，小津格郎先生是神一樣完美無暇的人物，他謙恭祥和，深具禪意，身上具有照亮一切的溫柔光芒。他很快發現了別人眼里的怪孩子芭洛瑪的優點，更是從第一次見面時荷妮一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冷語中，注意到此門房的不同尋常。他沒有因為荷妮的冷淡而放棄與她的溝通，他始終非常紳士地接近荷妮。他送她列夫·托爾斯泰的著作《安娜·卡列妮娜》；他約她去家里共進晚餐；還約她一起喝下午茶。得知她沒有交際時穿的禮服，他還特意買整套衣服當作禮物送給她，并邀請荷妮共同慶祝自己的生日。荷妮冰封15年的心，一點點地，被他的善意友好和尊重融化，他們決定做朋友，然后發展成為可以想象得來的任何關系。

故事如果就此發展，將會有一個完整美好的結局。但如果只是如此，芭洛瑪又如何呢？必然的，一個悲劇的結尾出現了。沉醉在愛里一夜未眠的荷妮，在早上清理垃圾車時，被一輛洗衣店的小車撞倒身亡。一邊是小津格郎先生的悲痛欲絕，一邊是芭洛瑪在痛哭后的沉思。她突然意識到，真實的死亡原來是這樣的，當它發生時，你正在進行的一切將驟然停止。你再也見不到你愛的人，他們也將無法見到你。這絕對是一個無法修改的真正的悲劇。真實事件對于一個人生死觀的改變，勝于任何語言的說教，未滿12歲的芭洛瑪至此徹底醒來。

我喜歡法國電影，除了影片帶來的旖旎風光異域人情佳人紳士，最吸引我的，永遠是他們對待生活的方式。他們樂觀積極，態度認真。喝茶，聊天，會友，工作，無論事情大小，皆謙恭莊重，仔細周全，仿佛當下一切即是全部，全心全意面對，完全踐行活在當下的箴言。他們通常具有雙重身份，你可能永遠都想象不到，一個銀行職員下班后，會是酒吧駐唱樂隊的主唱；一個電視臺普通的保安人員，業余時間會是個木雕專家；像我們的荷妮一樣，她是一個門房，同時也是一個學富五車飽讀詩書內心豐富的優雅女人。

時間是為了消磨的。但如果能在消磨它的過程中，享受了愉悅，創造了美好，這種消磨又如何不令人向往呢。

（編輯 高龍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