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詩寫詩就是給自己機會,遭逢你自己。和發(fā)現(xiàn)這世界。像是一種魔法綜合,回憶也是想像,仇與友、愛者與不愛者、已逝的終將誕生的、顯赫卑微,一一活現(xiàn)。
好像又一次被吁請,被理解,你創(chuàng)造也承擔它們的命運。而你發(fā)覺,這是個美妙時刻,你就是文辭格律音節(jié),你就是韻律和被你的語調(diào)喚醒的一眾生靈。你正被閱讀,你正被你閱讀的人帶進另有意義,別有意味的人世。你在別人的世界里遭逢你自己,你發(fā)覺你從未如此覺知自己和別人的可能,但同時也發(fā)覺,你對此一無所能。你欣悅這一無所能,猶如你欣悅你的詩,和你的詩的,未知的命運。
渾忘的瞬間生成
詩是一種透明狀況。或致力于使透明成為一種狀況。
一個想像中的雕塑家,借了他想像中的作品對他想像中的觀賞者說:“在你面前/我不能拒絕裸露/我是石。/在我面前/你不能拒絕透明/你渾忘了/你自己。”
詩若不是這樣一種透明狀況;至少,是一種“渾忘的瞬
間生成”然而,它同時又是一種喚起力和賦予力:“我是永恒/你用鑿子試試!/我是剎那/因你輕輕撫觸/而超越!”
像是奇異的物料有著奇異的素質(zhì);它渴求永恒,又思慕剎那。既濟未濟在苦戀中的企盼中,期待冥冥中一個“你”,賦形,撫觸,釋讀。使自己和“你”(即如墨西哥詩人帕斯所指):“每一個讀者是一首詩,每一首詩是另一首詩。”
是的,詩是審美現(xiàn)象和奇異的超導效應……
固然,詩人可致力于機智、管治、揶揄、征服或權力意志。但詩之為詩,只有把自身和它所觸及的萬事萬物化為審美現(xiàn)象,它才有存在的理由。而我們,也被它觸及的我們,存活其中,才可望真誠地了解,無功利地歸屬和參與,最后產(chǎn)生一種“生活在一起”的欲望。
執(zhí)“剎那”之手,與天地偕老。
在“定必如此!”運命中,在或焦慮或沉滯的當世情境里,也許,詩之為詩就在于它使,冥冥中每一個“你”,成為剎那又互為剎那,都有伸手相執(zhí)的熱切,都有與天地偕老的懷想。
而,那間或的“渾忘”的瞬間生成,我想:只有兩情相悅之歡愉或迷狂,差堪比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