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掀起過一點波瀾的“國企高管限薪”最近引爆了廣泛關注。有媒體報道,央企、國有金融企業主要負責人薪酬將削減到現有的30%左右。
看一下背景:
8月18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四次會議并發表重要講話,指出要對不合理的偏高、過高收入進行調整,并要求“中央企業負責同志”正確對待、積極支持這項改革。會議審議了《中央管理企業主要負責人薪酬制度改革方案》和《關于合理確定并嚴格規范中央企業負責人履職待遇、業務支出的意見》 (以下分別稱為《方案》和《意見》)。
接著,8月25日,有媒體說,由人社部牽頭、財政部等部委參與的對央企主要負責人的薪酬調整方案初稿已經草擬完畢,并開始征求意見。
8月2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方案》、《意見》被審議通過。速度還是相當快的,足見中央的決心。
這幾個背景加在一起,引發了各種效應。比如,幾大國有銀行的中層和普通員工,也害怕降薪落到他們頭上,焦慮不安,“行長都降了,我們怎么能不降呢?”當然,更大的還是輿論效應。很多人對此表示謹慎的歡迎,但一些聲音則認為不能“一刀切”,以防損害國企高管們的“積極性”。
從以上所列的背景上看,國企高管限薪同時兼有收入分配改革、反腐、國有企業改革的意思,尤其是前兩者。我們知道,收入分配改革,民眾曾經盼了很多年,后來出臺了一些原則性的方案,但是,迄今為止的“收入分配改革”,看到的主要是表態給公務員加工資,給事業單位人員提高待遇。在中國的既定體制下,這些“收入分配改革”自然不會有什么困難,用納稅人的錢給體制內的公職人員多發錢就行了。
但是涉及要提高下層民眾的待遇呢?要確保現在的中等收入階層不往下墜落呢?那就相當困難了,涉及如下幾點:調整權力-利益結構, 遏制權力-資本的私欲,解除權力對市場的壓抑,加大“二次分配”力度。而這些,都有賴于最高層通過政治權威來推行。
現在,限制國企高管飽受詬病的不合理過高薪酬,邁出收入分配改革的堅實一步,應該也是比較容易的一步,正是提供了一種希望。
從道理上講,早就應該這樣做。國有企業高管具有行政級別,可以在政府部門和國有企業間自如轉換,是政府任命來經營國有資產的管理者,拿的當然不能是“市場”的薪酬。行政級別和其中的福利待遇,本身就已經是對他們的一種“報酬”。如果強調自己不是政府官員,應該拿“市場”的薪酬,實際上是享受雙重好處。如果一個國企高管要按“市場”拿薪酬,他大可以不要體制內身份。可是,據調查,99%超過50歲的國企高管不愿意離開體制去換高薪,可見他們還是挺會算賬的,知道體制內的收益高于體制外。
另外,什么叫作“市場”的薪酬?這有點似是而非。假定一個國企高管年薪100萬,一個普通國企員工10萬,我們能說他們10倍區別的薪酬就是“市場”決定的嗎,大概不是吧?這種區別,很可能跟貢獻、能力之類沒什么關系,而只跟企業權力結構中不同位置的“報酬”有關,不同的薪酬對應著權力結構中不同的位置。換句話說,高管拿100萬,就因為他是高管,如此而已。
反對限制國企高管薪酬的聲音總是假定:國企高管中的很多人(如果不是全部的話)是有能力的“理性的經濟人”,因此,用金錢來“激勵”他們相當重要。言外之意是,正如公務員們如果不加薪就沒有“積極性”一樣,游走于政府和市場之間的人有強大的博弈能力,有“合法傷害權”或能成功轉嫁成本,對他們“限薪”,他們或者跳到私營企業,或者不好好干呢?最終,還是國家、老百姓來埋單。換句話說,你是拿這幫人沒辦法的,只能用高薪來贖買他們。
這有一點點“威脅”的意思。好像國企高管薪酬不高得不合理,就沒人干了,也找不到人干了一樣。但現實當然不是這樣的。
它是這個論調的翻版:預設人們只有拉開很大的收入差距,才有“動力”,才能有整體的福利。不幸的是這早已被證偽。中國陷入貧富懸殊,社會和經濟風險重重的境地,一定程度上和這種論調的盛行相關—而現在正是消除這些風險的時候。
另外,國有企業,也包括政府機構,并不是免受監督和制約的樂園。如果不滿足國企高管和公務員的胃口,他們就行使“合法傷害權”或轉嫁成本,讓國家和老百姓來埋單,那豈不意味著制度監督不存在?如果存在,完全監督不了他們?
從某種意義上講,限制國企高管薪酬,有消除混亂的功能,是政府的歸政府,是市場的歸市場,不能兩面通吃。在此基礎上,應該打破所存在的權貴資本結構,并推進這個意義上的國有企業改革:不提供公共或半公共產品的國企,打破壟斷;提供公共或半公共產品的國企,回歸到其為全民提供公共福利的職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