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靜而極致的日式之美

當《蟲師·續章》開播消息傳出，更多人的反應是震驚乃至淚奔。老實說，誰也沒想到這部曾經被廣大動漫迷譽為“偉大作品”的劇集會在十年后迎來新的篇章，大家歡欣鼓舞，當作一件天大的喜事來慶賀，而這也確實算得上是動漫界的一個大事件—作為動漫最大的生產王國日本這幾年可謂乏善可陳。

《蟲師》的確配得上世人的一切贊譽。不同于《哆啦A夢》的低幼和《海賊王》的冗長，也不同于《龍珠》的熱血和《死亡筆記》的黑暗，《蟲師》從頭到尾都流露出一絲超然之態。一個名叫銀古的蟲師游走在山水鄉野之間，研究蟲類，化解危機，通過一個又一個短小但完整的故事，從中協調人界與蟲界以及自然界的和諧關系。需要說明的是，這里的“蟲”并非我們了解的一般意義上的各科目蟲類，而是獨立于有形生物之外的靈體生物，屬于超自然物質，類似我們以前說的幽靈，但又比幽靈范圍更廣。《蟲師》原漫畫作者漆原友紀曾說過，“蟲”這個最初構想來源于字典，字典上的解釋是“人類、鳥獸、魚貝類以外的動物”，正是這么一句不太準確的定義給了他靈感啟發，才有了作品《蟲師》。

《蟲師》第一部一共只有26集，續章則更少，只有24集，這和日本動漫動輒三五百集的體量完全不一樣。體量小就表示一種創作態度，精益求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符合本劇的特點—淡默似水，惜墨如金。它單集故事獨立，沒有主線條，也沒有任何能勾引普通大眾讀者觀看興趣的刺激元素（如推理、暴力等統統沒有），甚至連一點看似高深的哲理寓言都沒有。很多人看了幾集后，發現這部動漫一點也不“出彩”，然后心生抱怨，失望至極。但在我看來，“出彩”恰恰就是與《蟲師》宗旨相違背的。我一直對那些喜歡追求和熱愛“出彩”的人不大理解，今天爭當“出彩中國人”，明天圓滿“我的中國夢”，到頭來忘了初衷，疲憊不堪。《蟲師》的魅力便在于“不出彩”，不追求眼球暴力，只是淡淡敘述呈現；不妄圖教育吶喊，只是淺吟低唱，意境先行。當然，這樣的創作意識通常會造成兩種局面：一種觀眾會認為太難看了，不僅昏昏欲睡，而且完全不知道在說什么，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另一類觀眾則是會愛死《蟲師》，觸到表面總是膚淺而無聊的，只有被觸及內心深處，才會感動得稀里嘩啦，然后記上一輩子。《蟲師》在排除了一部分人的同時，也進入一部分人的內心，而且到了靈魂最深處。

如果說《蟲師》真有追求，那么也許只有一種，就是對美的追求。可以說，《蟲師》整部劇美不勝收。從畫風上看，《蟲師》比較接近宮崎駿式的唯美風，人物畫法簡單清晰，但環境和細節則豐富細致；而從故事的風格上看，《蟲師》又有一種日本文學專屬之美。我在讀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時曾被那極具畫面感和沖擊性文字的美態所震撼，在讀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時也曾被那浮于紙上的日本鄉野彌漫出來的美好氣息所打動，這種恬靜而又極致的美正是日本千百年來的文化特質，而這份獨特的日式之美在《蟲師》這部系列劇中展露無遺。

此外，觀看《蟲師》既不是一種品位提升，也并非一種治愈方式，卻更像是一場修行。故事的主角銀古就是一個云游僧人形象，他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沒人知道他從哪來，要到哪去，只是出現在各種窮鄉僻壤，不斷解開蟲與人的糾葛和秘密，然后繼續前行。這里面蘊含著深深的顯而易見的禪意。我們的思緒和視線完全可以跟隨他行走，去看，去聽，去想，也就是所謂的“讓心靈去旅行”。在這樣一個完全虛擬的背景中，在增田俊郎優美動聽的配樂中，感受美好，體味人生。

最后我想說，任何評論都無法對一個完全沒有看過《蟲師》的人說清楚這到底是一部怎樣的動漫劇，因此我也只能是泛泛而談。建議大家親自去看，看完之后，能觸動你的，我們握手擁抱；如果依然無動于衷，那么抱歉，我們只能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