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塵而去的那一條命

偶看一篇文章，說的是70年代著名神童寧鉑的命運，中科大第一屆少年班幾乎就是為他而開設的，但神童教育令他極其痛苦，最終出家。這些內容我早已知道，不訝異，惟有文章最后一段觸動了我一下，大意是：如果你認為神童成功的惟一標準是到美國留學當微軟副總裁或者造核彈，那我只能對你的智商表示同情；如果你覺得生命有更多的可能性，更值得像寧鉑這樣的智力佼佼者去追求，那我想和你握握手。

此文提到的“微軟副總裁”，是指另一個神童張亞勤。張亞勤1978年在報紙上看到了關于寧鉑的報道，激動得夜不能寐，一年后也考入了中科大少年班。但他在大學時寂寂無名，這恰恰沒令他被少年的盛名壓垮，后來走的是坦途。許多年后，在校史館里，張亞勤是醒目的，而寧鉑、謝彥波等當年的著名神童，都成了背景板。所謂母校，從來都是最勢利的地方，在它的眼里，生命只有兩種可能性：非富即貴的學生，拉板車的學生。

生物的多樣性有多重要，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的。我們童年時寫作文，都說長大了要當科學家，倘若我們真的全成了科學家，恐怕問題很嚴重，因為地球上只有一個硅谷，容納不下，多數科學家還是要做郵差啊廚子啊。其實我幼年深愛的職業是殺豬佬，因為我知道他們從來不缺肉吃。但我如果寫我想當殺豬佬，作文分數一定不高，不管是風流倜儻的殺豬佬還是人海中唏噓的殺豬佬。我總是搞不懂老師為什么要搞職業歧視，我們又不是她的崽，即便當了微軟首席科學家也不會帶她去美國玩，但如果我們賣豬肉的話，可以每天在故鄉的樹蔭下細細地給她剔最好的排骨。

出息這玩意，其實很難定義。晚唐有個與李商隱齊名的老才子溫庭筠，才思敏捷，作一闋詞只需左手叉右手來回晃八次即可搞定，人送外號“溫八叉”，放現在就是一夜八次郎的意思。他去考進士屢考不中，但卻最喜幫他人代筆作弊，而且免費，有次監考官特意給他設了VIP專座，死盯，他草草交卷，后來主考官得意洋洋地問：你這回沒轍了吧？溫八叉幽幽一嘆：你們盯得太嚴，我只搞了八個。溫庭筠畢生潦倒，放在世俗的標尺下看固然失敗，但他入不了青史，卻可以入野史，這是千王之王呵，學海無涯苦作舟，溺水的你莫慌，八叉哥正駕著救援沖鋒舟，在云海之間呼嘯而來。

許多年前流行一句話：生活在別處。這充分說明，探索生命的可能性是一件充滿誘惑的事情。蘇格蘭有個肥姐，最胖時178公斤，甚至無法鉆進浴缸洗澡，后來她減掉了114公斤，并成為健身教練。我猜想，支撐她進行艱苦卓絕的減肥里程的信念，一定是“姐難道真的一輩子都不能洗鴛鴦浴了嗎？”

今年9月最大的熱詞，除了蘋果6之外就是阿里巴巴了。縈繞在無數人腦殼里的都是同一個問題：為什么是馬云而不是我？確實，你也許一輩子都沒法想象外星人的生活，但且慢，超越馬云是很容易的—日本的山口組年營業收入800億美元，阿里巴巴望塵莫及。

這個時代總是展現出無數的正路和邪路，各走各道各取所需吧。正如網上說的：這年頭，干姐姐和干姐姐是兩回事，親妹妹和親妹妹是兩回事，愛上她和愛上她是兩回事，長得不行和長得不行是兩回事，別插嘴和別插嘴是兩回事。人最悲哀的不是四顧彷徨，而是只有一種選擇。有人說：女兒像爹，兒子像媽，所以，想知道你兒子將來長啥樣，看看你岳父就知道了。這事想起來，有點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