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紐約的超級警察

布拉頓外形硬朗：緊閉的雙唇，堅毅的目光，蓬亂的眉毛下一雙目光犀利的眼睛，額頭上再印有幾條深深的皺紋——像極了警察電影或電視劇里的超級英雄，他的雙手仿佛生來就是要抓住壞蛋，就像鷹爪緊緊抓住獵物一樣。盡管已經66歲，但這位美國最出名的警察最想做的，就是回到自己創造傳奇的地方——紐約，重新服役。

2013年11月5日，白思豪當選紐約市長。12月5日，他宣布任命威廉·布拉頓為新一任紐約警察局局長。

但布拉頓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不是在曼哈頓3街的警察局，也不是以警察的身份，而是以商人的身份。

Kroll是全球最大的私人情報公司，主要業務是為跨國公司和政府提供安全問題方面的咨詢建議。在重出江湖之前，布拉頓在Kroll已經工作兩年。為了能更好地回到自己的“戰場”，布拉頓解除了在Kroll的大部分職務，如今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顧問。為了適應新時代的需要，布拉頓特意在臉譜網上注冊了賬號。如今，紐約警察圈建起了社交網絡，警察與警察之間可以相互交流經驗，改進調查和研究的方式，還建立了不同種類犯罪的論壇（黑幫團伙、毒品交易、連環殺人案等等）。但唯一讓布拉頓沒有意料到的是，他本人也成為了社交網絡評論的對象，他的回歸猶如平地一聲雷，炸響了紐約警界。

對布拉頓而言，如今的一切就像是追根溯源。1994年，布拉頓出任紐約市警察局局長，開始建立自己的威信。那時的紐約可謂滿目瘡痍，每年槍殺案件數量高達2300起，簡直是犯罪和腐敗的溫床。當時，布拉頓的任務就是為這座罪惡之城建立秩序。他做到了，而且效果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期：不到兩年的時間，紐約的犯罪率就降到了原先的三分之一。

究其一生，布拉頓都表現出了對法律和秩序的尊重。他的辦公室就像一座真正的警察博物館：各個時期的警帽整齊地擺放在書架上，幾枚勛章之中，擺放著數張他第四任妻子的照片（他的第四任妻子克利曼是一個從律師轉行當演員的美麗女人）。成為一名警察，是布拉頓兒時就有的夢想。采訪中，布拉頓回憶到自己9歲時，在州立圖書館里發現了一本名叫《你的警察》的配圖書。說到這里，布拉頓忍不住從書架上取下他長大后給自己買的一本，可以看出他一直很小心地保存著這本書。他輕輕翻著書頁，向記者展示當年給小布拉頓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些圖片。“從小我就對這些制服、武器、汽車著迷。1957年，家里買了第一臺電視機之后，我就開始看Naked City（根據同名電影改編而成的一部警匪劇，共四季，于1958-1963年在美國ABC電視臺播出），這部有關紐約警察的劇集我可是一集沒落。”

1968年，一部以時任紐約警長拉塞爾為原型的警察電影Midigan在美國上映，影片深深吸引了年輕的布拉頓，他暗下決心，有朝一日也要成為這座城市的頭號警察。在越戰中服役三年之后，1970年，布拉頓進入了波士頓警局。這里是他的老家，布拉頓就出生在波士頓貧民區，父親是名郵遞員，母親則是一位普通的家庭婦女。這樣的出身是布拉頓能體會百姓疾苦的關鍵。在踏入波士頓警局的第一天，布拉頓就跟當時的局長說：“終有一天，我會坐上您的位置。”

然而1993年，布拉頓就要坐上波士頓警局頭把交椅時，他夢寐以求的職位卻向他張開了雙臂。時任紐約市長魯道夫·朱利安尼向他提供了紐約警長一職。布拉頓說：“一直以來我都很向往大城市，在大學時，我就選修過兩個學期的城市地理學。上世紀70年代，所有人都認為郊區是發展方向，中心城市應該從地圖上拿掉，重點發展郊區。但我始終覺得城市才是全球發展的未來。”可初到紐約的布拉頓卻發現，自己根本顧不上未來，解決當下才是首要的問題：紐約犯罪行為四處橫生，卻鮮有管制方法。布拉頓親自研發了一套“碎片”理論：每一起罪行，即便是最小的罪行，例如地鐵里逃票或涂鴉，都要受到懲罰。他實施的警局審問策略可以讓很多重罪犯因為一些小罪而落網，進而收繳大量的非法武器。

布拉頓打擊犯罪的另一方法就是集中警力專門對抗罪犯聚集地。在那個人們還不是大量依靠電子數據的時代，布拉頓就很超前地給警局買了數臺計算機用來分析統計城區內的犯罪率，根據不同的犯罪率進而進行警力部署，這就是CompStat模式的雛形。（全稱Compare Statiscs，意為計算機統計分析，指美國警務改革中的一種“情報引導警務”的嶄新模式，它集情報分析與警務管理于一身，以主動降低犯罪發生因素為目的，以收集、分析第一手的犯罪數據為基礎，在數據的基礎上進行警力部署，帶來了犯罪率的顯著下降。）這一模式由布隆伯格市長大力推廣，沿用至今，讓布拉頓的繼任者們都享受到了這一成功。

但勝利果實的滋味布拉頓并沒有品嘗多久。1996年1月15日，已經成為美國人心中超級英雄的威廉·布拉頓登上了《時代周刊》的封面，但他的伯樂魯道夫·朱利安尼卻跌入谷底。新任市長偏執地認為布拉頓想要坐上他的位置，這兩個人都很強勢，沖突不可避免。但在這場政治斗爭中，“超級警察”落了下風。

如今，封面是自己頭像的那期《時代周刊》依然被布拉頓放在書架中間。這標志著勝利？布拉頓狡黠地一笑，似乎對自己的要求并不止于登上《時代周刊》的封面。“那場政治斗爭的確是段令人遺憾的經歷，但這讓我對自己的事業發展明白了許多。”

在離職后的那段時間里，曾有紐約的小報試圖栽贓布拉頓，稱其曾利用職權在美國著名私人股權投資公司KKR獲利。但這一事件最終被證實不過是一枚啞炮，反而烘托了布拉頓忠誠殉道士的形象，他的好名聲更加堅固。2002年，布拉頓又應邀加入了洛杉磯市長韓恩麾下，負責領導洛杉磯警局。“我只是想證明我在紐約實現的事情，在其他地方一樣有可能實現。我在洛杉磯完成的任務是最讓我自豪的，不僅僅降低了犯罪率，結束了幫派斗爭，更關鍵的是消除了洛杉磯警方不同派系之間的內斗。”

2011年布拉頓再次迎來事業的新高峰。英國首相卡梅倫點名希望他能執掌蘇格蘭場，這讓倫敦警察們既羨慕又嫉妒。當時的蘇格蘭場正深受《世界新聞報》的丑聞影響，默多克伙同警局內部人員對十多人進行了監聽，致使當時的倫敦警察局長保羅·史蒂文森辭職謝罪。雖然女王殿下也對布拉頓扮演救世主一事表示同意，但無奈英國公眾對一個非英籍人士出任這樣一個職位表示強烈不滿，卡梅倫也只好作罷。但這段插曲讓布拉頓贏得了一個大滿貫，因為蘇格蘭場、紐約警局、洛杉磯警局并稱為世界上最能代表警察的警務單位。“而我則曾經領導過其中的兩家，我非常愿意再去第三家感受一下。”帶著驕傲和遺憾，布拉頓這樣說道。

雖然無法帶領英國警察一起戰斗，但在時隔20年之后，能順利重返紐約戰場，也讓布拉頓自豪不已。2013年一年里，紐約（擁有830萬人口）就有250起謀殺案件發生，讓其美國安全度最高城市之一的名號多多少少受了些影響。此外更復雜的是，隨著白思豪的上任，這座城市也將發生深刻的變革，特別是美國警察與少數族裔之間的關系。為了在雙方之間建立信任，有些陳規必須改變。如今的威廉·布拉頓對政治更加敏感，他這次回歸絕不是要尋求政壇上的報復。“我只是想繼續追求我一直在做的事業，并且盡量保持一個良性的發展趨勢。”重出江湖，這位警界老將已經準備好了。

[譯自法國《世界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