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

陳圣音

就在這個月，美國新一期，也就是2014年登堂入室的棒球名人堂成員名單揭曉，無論從哪方面看，三位入選者都配得上全票通過。

鮑比·考克斯，曾率領亞特蘭大勇士連奪11年國聯東區冠軍，創美國職業體育史所有運動中最長的連續分區冠軍紀錄，1995年奪世界系列賽獎杯，讓勇士成為繼NFL達拉斯牛仔之后，第二支擁有“美國之隊”名號的職業球會。

喬·托雷，世界第一職業俱樂部紐約揚基的功勛主帥，上世紀90年代末到本世紀初執掌球隊，4奪世界系列賽冠軍，勝場居揚基歷屆大帥之首。

托尼·拉魯薩，在芝加哥白襪成名，于奧克蘭運動家達到第一次巔峰，奪1989年世界系列賽冠軍，而在前往圣路易斯紅雀后，2006和2011年又兩次封王，拉魯薩也是MLB歷史上唯一一位獲得過美聯和國聯最佳年度教練的主帥。

如果你現在去翻翻MLB主教練歷史勝場記錄，這三位也算得上比肩：拉魯薩史上第三，考克斯第四，托雷第五。冠軍、勝利、紀錄，都顯示著他們的偉大，進名人堂可謂板上釘釘。因此，在12月，名人堂正式公布這份2014級的名單時，所有人的反應都是：哦，應該如此，毫無爭議。

真的沒有爭議嗎？

上世紀末開始的職棒禁藥風波，到本世紀的巴爾科實驗室東窗事發，再到米歇爾報告的問世，一次次重磅的消息，讓棒球的名譽不斷受損。最近兩年，名人堂的投票委員們已經默認了一個事實：所有和禁藥牽扯過的球員，都不會被選入名人堂。于是，創造過單賽季73支本壘打的巴里·邦茲沒戲了；1998年曾上演了轟動全美的“本壘打追逐大戰”的兩位主角：麥奎爾和薩米·索薩沒戲了；超級王牌投手，有“火箭”之稱，單場能夠完成20次三振的羅杰·克萊門斯沒戲了；1992年剛從重傷中恢復過來就強力打擊，甚至有希望問鼎“三冠王”（即打擊率、本壘打、打點三項最重要數據均位列聯盟榜首）的加里·謝菲爾德沒戲了；“三億元先生”亞歷克斯·羅德里格斯也沒戲了……

而我同時看著這份名單，是這樣解讀的：呃，麥奎爾就是在拉魯薩治下開始本壘打數字突飛猛進；克萊門斯是托雷執教生涯最成功的投手，A-ROD則是他手中的另一張王牌；謝菲爾德吃藥吃得最猛的幾年，先在考克斯麾下，接著又到了托雷的帳中……你如果告訴我，這三位主帥和禁藥風波沒半毛錢關系，那是打死我也不信。“米歇爾報告”中很明確的寫道：“在MLB，服用禁藥是非常廣泛、普遍，幾乎涉及到每支球隊大部分球員的行為，而教練組對此完全知曉，甚至會指導球員用藥。”

如果說麥奎爾、克萊門斯、謝菲爾德是臟的，那么拉魯薩、托雷和考克斯也干凈不到哪兒去。順帶說一句，在美國職棒，有位投手教練聲名狼藉，因為他就是最愛給球員用禁藥的家伙。達倫·霍爾姆斯，他在這三位主帥手下都任職過！犯錯的球員被剝奪了資格，那么唆使或者默認球員犯錯的教練，又憑什么法外容情，甚至被徹底的選擇性無視呢？那么下一個問題就是：既然在大洋以外，一個局外人的我都能想到其中關系，難道名人堂委員會會想不到？

一切依然源于利益。

盡管從聯盟價值等來計算，NFL是美國第一職業運動，但就國民親身投入程度、運動的歷史等因素而言，棒球在美國的地位依然無人能及。只是，1994年那場毀掉賽季的大罷工，嚴重傷害了棒球在球迷心目中的感情，也讓在第一運動的PK中，棒球無力和美式足球爭雄。從那刻起，美國棒球人士也深深了解一個道理：因為商業化，職業體育勢必會暗藏齷齪，會爆發矛盾，而這一切，即使最終不得不浮出水面，也要用公關危機來化解。而化解的最佳方式，就是讓運動本身永遠保持著純潔的外表，把罪惡都歸于個人的欲望，而且最好是極個別人。因此，當棒球的禁藥丑聞再也不能被掩蓋時，MLB、棒球界都嚴厲譴責和打擊那些服藥球員，一次次破紀錄的禁賽不斷被聯盟送出。不過想想吧，在判定球員“有罪”的前提下，MLB沒有剝奪過任何一支球隊的頭銜、沒有取消任何一位涉案球員的榮譽和紀錄，這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但這就是MLB所要傳達給球迷的信息：你們曾經看到的奇跡，那些讓你們瘋狂的經典，都將永遠留存在你們的腦海中，也記載在史冊上，而被抹去的，只會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個體。

寫到這里，我卻想用美國棒球界的思路來告訴每個球迷：好好享受那些曾讓你歡呼、流淚、尖叫的一切，真的，不要去管那后面是多么虛假。職業體育就是政治，而套用馬克思的話，“政治只包含三個字眼：殘酷、血腥、欺騙”。生活已經如此不堪，那么讓我們至少能夠感動一下、激勵自己的體育，就忽視它的黑暗吧。

明年7月的庫柏鎮登堂儀式上，我依然會為這三位老帥起立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