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層的夜

孫詩堯

（上）

夏日的瓦解令我不及躲閃

就像圓月瞬間就被從未停止的車聲，掠進夜的深淵

二十一點，如何舍得咀嚼街燈燃亮的這片人海

仿佛誰人的柔情，季節性的荒蕪漸漸涌來

在地鐵口凝望的二胡聲，肅穆如瑣碎的念想

仿佛血脈里柔軟得幾乎窒息的愛戀

這不是在碎紅的清香中打開的雨夜

所以沒有被欺騙的憂怨與哀傷

這卻是失眠成疾的九月

雪壓過秋分，我在一種無法消解的蒼茫中迷了路

窗臺上的心跳為何如此急促

是要伴隨2014級的軍歌把身體里的黑暗剝離出去么

那是埋進冰雪里的蝴蝶，謊言一般美麗

干凈得宛如我的愛，低到塵埃

可有凝神聆聽，午夜陽光解凍的響聲

我的體溫仍被逼進濃艷的沉霧里

然后等待清涼的晨曦，溫人軟語，如一縷酸甜的梅

然后走過一場幻覺，絕望，及至到絢爛

有一份疼惜，從我的眸底，遼闊到天際

如若不忍我的背影如此孤獨，就讓那層薄如淚光的夢，再送我一程

（中）

何時，一陣一陣的黑一閃而過，像是一次一次相遇與離別

還記得泊在草尖上的隱忍，讓大地蘇醒

當停車場駛出一縷風塵，回首

一個個影子聲嘶力竭，堅硬地呼嘯著

表白，總是是臨別贈言

愛戀如火焰；過程與結局，燃燒與幻滅

有一些夢囈在呢喃，夜擰出柔軟的水來

那樣的渴望，以及拒絕渴望的消逝；焦灼而激烈

高空中游蕩著深林的跫音

時間在四處奔走；回聲的幻象，如花開一世

總是會有風，那默然而沉著的漂流

把一片冷漠打理得如這11層高樓的肅殺

這是一種日漸嶙峋的忍耐，與沉淪

睡不醒的黑，過不完的白，可有誰注意到這片橘色的荒蕪

何必執意地慕念，那曾經密集的傾聽

終是無法拒絕黎明的盛邀，拾起遺忘在月光上的露珠

（下）

這一片繁華萬頃，是星海郁結的憂傷

每一刻日光的穿梭，都是一種迅疾的別離

午夜里均勻的呼吸悄然綻放

離我那么近，這樣的清澈貴如月光

每一次飛翔，或溫婉或高亢

我無力抵達，你一直是遠方

安好？安好。是如此多涼薄的風情，黯淡地流散到虛無

如風已剪斷心的沉默，倒影在秋的回聲里

感謝；與你的每一次相遇，以及遇到的每一個你

你們構成完整的我，涌動著不為人知的孤傲與疼痛

心跳驀然哽住喉嚨，舌尖被燈光的苦澀驚到

有些疲倦的煙霧，被秋風甩得幽長；抒情詩一般，節制的美

天橋上的夜色依然在晃動，像擁擠著的命定

昨天一樣消逝的明天

總是有星宿在街燈中被掩埋，如同陽光下顫抖的靈魂

吞沒隱秘的丑態；連同細菌一起，被風干

還要清理多少內心的垃圾，來安裝九月的悲愴

我愿意迷戀上卑微的姿態，在人性的弱點前喚醒寬恕

原諒我滿是荊棘的敘述，就如夜晚被凹凸的高樓切成碎片

總有希望，希望如雪，傾巢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