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丹 李強
“你為什么會選擇做心理咨詢師啊?”
“因為我對心理學感興趣。”
我們可能經常要面對別人這樣的提問,“興趣”是我們在答案中最常提及的理由。我們可以這樣回答別人,卻不能如此草率地應付自己。“我為什么會對心理咨詢感興趣?”興趣反映了我們內心的需要,當某個職業滿足了這個需要時,它便成為了我們的興趣。
1 體驗價值
“助人為樂”是社會規范倡導的高尚行為,幫助別人不僅能讓心理咨詢師獲得外部獎勵,如社會的贊揚和別人的褒獎,還能獲得內在酬賞,即自我價值感和自尊的滿足。幫助來訪者答疑解惑、排憂解難讓我們感到自己的存在是有價值的,對社會、對別人有用,從中體驗到生命存在的意義。
2自我療傷
減輕自己的精神痛苦是許多從業者對心理咨詢的興趣之源,其中不乏一些著名的心理治療大師,如榮格、阿德勒、艾利斯和森田正馬等,他們的第一個來訪者正是自己。從事心理咨詢工作不過是自愈的手段,心理咨詢師也因此被稱為“療傷者”。曾經的痛苦體驗提高了我們對來訪者感受的體察和共情能力,自助的成功經驗也發展了我們的咨詢技能,成為我們幫助來訪者的重要資源,奠定了我們對心理咨詢效果的堅定信心。
3照顧別人
對于一些人來說,“照顧”是我們與別人建立和維持關系的基本互動模式,這一模式的形成源自我們童年時與父母的互動。由于貧窮、疾病等一些特殊原因,原本應該由父母承擔的角色和任務落到了孩子肩上,如做飯、打掃房間、洗衣、照顧病人、看護弟妹、賺錢養家等等,幼小的孩子不得不將自己被關愛、被呵護的需要擱置一邊,當起“小大人”,轉而為父母提供精神慰藉和情感支持,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得到回報—父母的關愛。這種親子角色倒置的互動模式被保留下來,成年后,關心和照顧別人也仍然是我們與家庭成員以外的其他人進行互動的主要方式,做心理咨詢師正是對童年時期家庭角色的延伸。
4獲得控制
心理咨詢師和來訪者之間的關系,原則上是平等的,可實際上,咨詢師有著更大的掌控權,可以控制咨詢的進度和方向,影響來訪者的自我暴露,甚至左右來訪者的思考。對于一些早前生活動蕩不安、對現實深感無能為力的人來說,我們職業中的控制很有吸引力。控制讓我們感到安全而踏實,同時,我們的控制隱藏在為來訪者提供關心、溫暖、忠告的背后,往往不易被覺察,也更容易被對方接受。
5親密關系
咨詢關系是一種安全、親密的特殊的人際關系,很多來訪者在生活中缺乏這種安全的親密體驗,它在吸引來訪者的同時,也吸引著關系中的另一方—咨詢師,特別是那些喪失了親密的依戀對象(如母親)、飽受分離創傷之苦以及孤獨的人。咨詢關系中深刻的情感聯結填補了咨詢師內心的情感空白,甚至成為我們中一些人與別人建立親密關系、深入別人內心的唯一途徑。但遺憾的是,許多心理咨詢師都不敢正視和承認自己的親密需要。
6窺探隱私
來訪者在進入咨詢室之前,通常做好了敞開心扉的準備。他們的生活常常是豐富、新奇、精彩的,每一位來訪者都有一段與眾不同的經歷,我們聽到的永遠是一個全新的故事,這使我們的好奇心和窺探欲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為此感到欣喜、興奮和愉悅。心理咨詢就像是一次探險之旅,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領略各種不同的精彩,當我們自己的生活單調、乏味時,對來訪者私生活的興趣會更加強烈。
7性和攻擊
我們通過與來訪者探討其性生活中的各種細節,獲得了間接的滿足,在一些有悖職業倫理的案例中,咨詢師甚至跟來訪者發生了性關系。而心理咨詢師的攻擊性主要體現在對來訪者弱點的持續關注上,在坦率的外衣下裹挾著奚落、指責或傷害,擊碎了來訪者的各種幻想和夸耀。
這些都是心理咨詢師常見的一些職業動機。有些是高尚的,比如體驗價值、照顧別人,有些則不那么光彩,比如窺探隱私、性和攻擊,但它都是真實存在的,并且可能正是我們對心理咨詢感興趣的真正原因。
動機高尚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否意識到它的存在,以及它在我們的職業活動中是否獲得了滿足。每種需要都是一把雙刃劍,它在為我們的職業活動提供動力的同時,也可能成為一個陷阱。
當我們將自身的價值建立在別人的需要之上,別人需要我們的幫助、照料,我們則感到自己是有價值的,別人不再需要我們,或者我們無法幫到他時,則會產生強烈的挫敗感,自我價值受到沖擊;當我們善意的關心和忠告被來訪者拒絕,或者來訪者對我們陽奉陰違時,我們可能因此感到傷心或憤怒;當辛勤的付出沒有贏得來訪者的肯定時,我們會因此懷疑自己的能力……預期的回報沒有出現,這是我們職業枯竭的源頭。
另一方面,我們可能會為了維持與來訪者的親密關系,鼓勵來訪者的依賴,不顧他們是否還需要我們;為了獲得尊重和贊許而一味地迎合、討好來訪者,無視來訪者的痛苦……不知不覺間,我們將來訪者當作滿足一己私欲的工具。這樣做的危害是巨大的,不僅違背了心理咨詢的初衷和職業倫理,更給原本就已飽受精神折磨的來訪者帶來額外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