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卡利舞的古典美

孟昭毅 門薇薇

到印度科欽必看卡塔卡利舞。

每天晚上都有專門的戲院為游客演出。我們走到一個有立式廣告牌的小胡同前，大家魚貫而入，小道愈走越寬，一個二層小劇場便映入眼簾。

卡塔卡利舞曾被印度偉大的文學家泰戈爾推薦給西方文化界，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已將它列為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印度古典舞共有六大派系，包括較古老的婆羅多舞、卡塔克舞、曼尼普利舞和卡塔卡利舞，以及20世紀50年代發展成熟起來的庫契普迪舞和奧迪西舞。卡塔卡利舞是印度古典舞中最古老的舞蹈派別，是曾盛行于印度南端西海岸馬拉雅拉姆語地區喀拉拉邦的一種古典舞劇。“卡塔”意為故事，“卡利”意為表演，主要表現印度古代兩大史詩——《摩訶婆羅多》《羅摩衍那》和往事書中的神話故事?？ㄋɡ柩匾u了具有兩千多年歷史的印度古代梵劇的主要形式和風格，是現在唯一運用古代梵文演唱的劇種?？ㄋɡ枞诤蠘贰⒏琛⑽?、演、白（手語）五事為一體，有臉譜、化裝、韻白、手語等表演手段以及嚴謹的程式，因此又可稱之為印度式戲曲。

現存的卡塔卡利舞實際上是用舞蹈表演故事的一種啞劇，保留劇目有500種之多，其內容和印度傳統戲劇內容有直接聯系。印度古典戲劇發端于天神和惡魔間的沖突，其基本主題是善與惡的力量對抗。這種主題決定了劇情設計與表演結構。表演結構的模式化又將劇情發展分為幾個明顯的階段：第一階段是沖突，第二階段是挑戰和遭遇，第三階段是戰斗，第四階段也是最后階段則表現善戰勝惡。表演往往結束于儀式性的殺戮和死亡，從而歌頌了基本主題?？ㄋɡ璧脑S多劇本中，第三階段即戰斗一幕最富戲劇性，其帶有舞蹈特征的高超武打動作主要是受到卡塔卡利舞起源中的尚武藝術卡拉利的影響所致。

卡塔卡利舞的劇目內容，主要取材于印度往事書中豐富的神話傳說和兩大史詩，此外還有取材于佛本生經中的故事等，當然也有劇作家創作的劇目。從卡塔卡利舞的取材來分析，主要有三方面的內容，即神話傳說、歷史故事和宗教故事。其所要表達的主題思想是善惡斗爭，善的一方要歷經種種磨難，最終一定會戰勝惡，具有勸善說教、善惡有報的性質。這種團圓之趣賦予卡塔卡利舞以悲喜劇色彩。而其中感染觀眾的主要是故事性敘述，往往會給人以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卡塔卡利舞的觀賞者要善于從舞者的手指尖中看出要表達的語言，要從舞者凝眸微笑的動作里發現某些信息。這些肢體語言意味著一種表意性的動作，一旦形成審美定式，這些象征性的手勢和動作能夠準確完好、活靈活現并且令人心服口服地向觀眾傳達出各種名詞、動詞、形容詞和介詞；天上地下的各種神靈和人物的思想、感情、舉止、動作，都能生動表現出來。肢體敘事使卡塔卡利舞的演員從口頭語言的控制中解脫出來，使舞劇的表演有了最充分的自由，舞者與觀眾情感的交流也有了更為廣闊的空間——舞者可利用軀干與四肢的動作去表現與觀眾的溝通，觀眾則可以根據自己審美的前理解，去悟出肢體語言的敘事內容。

肢體敘事在卡塔卡利舞中表現得最充分的就是手勢語，卡塔卡利舞的手勢語是高度程式化且獨具特色的藝術手段。在舞劇表演中，它相當于人物的科白，因此劇中人無需科白。與印度其他運用手勢語言表演的舞蹈不同，它不僅將手勢語攙和在舞蹈中，而且以手勢組合成多種手勢語，大量運用于舞劇表演中，因此可稱之為戲劇手勢語?？ㄋɡ枧c其他舞系共同擁有24個單手勢，這24個單手勢可以參差組合，再與面部表情、眼、眉、舞姿、步伐搭配后，形成語言中10大詞類的手勢語，據說可以表達800多種意思，已經充分具備了敘述事情和情節的敘事意義。

卡塔卡利舞作為一種舞劇，其舞蹈表演很注重“手、眼、身、步”的程式化。從10歲～12歲開始，經過十幾年的嚴格訓練，一名真正的卡塔卡利舞演員才能出師，其訓練之嚴格、刻苦，技藝之高雅、精致可想而知。演員除練習武功外，還要訓練面部的眼、眉、嘴、臉頰、頸項等部位，以使它們運動自如，練就變化多端的面部表情，既細膩入微，又夸張變形。被強化的表現效果，能靈活表達復雜的情感與心理。其中眼睛的作用最大，它要大而有神、流轉自如、美目盼兮、神采奕奕。眼睛的動作大約有36種，眉毛的動作有7種，頸部動作有9種。一個演技高超的卡塔卡利舞表演藝術家甚至可以用半邊臉表現憎惡和憤怒，用另半邊臉表現高興和歡樂，其難度遠遠超過印度古典舞的其他派系。

卡塔卡利舞有極富傳統特色的化裝、絢麗多彩的服飾和碩大奇異的頭飾。一次精心設計的化裝，包括類似面具的濃墨重彩、象征性的顏色和復雜細膩的設計過程?？ㄋɡ枭瞄L運用圖案化的性格化裝。它主要用線條勾勒、色塊涂抹所組成的色彩斑斕的圖案臉譜來代表同一類人物的特征——好壞善惡，給人以程式化的審美效果。正面人物全臉墨綠，額間施黃，眼輪涂墨加以夸張，唇為櫻紅。這種譜式一般用于國王、英雄或天神。如果一出戲中有兩個以上正面人物，則從帽形和服飾上加以區別。反面人物鼻子兩側和額皆涂紅色，臉上涂些綠色，鼻端與印堂處粘有兩朵白色小球。這一譜式表現性格歹毒的壞人或妖魔。還有一種壞人臉譜需掛紅胡須，臉上涂黑色和白色，唇上也涂黑，鼻端印堂也要粘上象征壞人的白色小球。而白胡須則通常用在正面人物身上，如婆羅門長者及深山狩獵者。旦角一般由青年男子扮演，直到現代才有女子扮演的旦角。正面旦角拍粉施朱，反面旦角通常用褐赭做底色，臉頰處用紅色勾勒兩彎新月，眼形用黑色擴長，這是代表女妖的臉譜。卡塔卡利舞的臉譜以其類型化的特點而具有了符號性和指示性，當觀眾見到這種具有規定性的臉譜后，即刻會意并認同它的審美意義。而此時臉譜無疑表示了敘述學意義上的敘述性和可讀性，隨著劇情的發展，臉譜所代表的善與惡的人物充分展示了其更深層的故事性。

當我們還沉浸在卡塔卡利舞那融舞蹈、戲劇表演、詩歌、歌唱于一體的載歌載舞的審美享受時，演出結束了。此時無聲勝有聲——表演者以極富表現力的動作和平靜如水的內心，真正達到了爐火純青的藝術境界，贏得了觀眾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