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參秘書”的那些事

盧清華

楊東平發現，他這個“總參秘書”的身份基本是誰聽誰信，沒有引起人們懷疑過，他也就大著膽子用起這個頭銜詐騙了。而且，一心一意急著為兒子找工作的國全鳳、公言民以及趙東，也都對社會上流行的“給錢就能辦事”的所謂“潛規則”深信不疑

5月6日，山東省蘭陵縣法院判決了一起轟動全縣的詐騙案，以為大學畢業生提供就業機會為由，冒充京官大肆行騙的犯罪嫌疑人楊東平、馮春燕被判詐騙罪，分別獲有期徒刑11年6個月、并處罰金22萬元，有期徒刑3年緩刑4年、并處罰金7.5萬元。

每年，都有大批的大學畢業生走出校門，而在這個人才之爭異常激烈的社會，謀職業、找工作一時間就成了畢業生們的頭等大事。與此同時，這個略為浮躁的群體，也一下成了眾多騙子逐利和大肆欺詐的對象。

安排工作被騙了

楊東平，1974年1月生，江蘇省南京市人，案發前居住于北京市石景山區；馮春燕，女，1976年4月生，黑龍江省佳木斯市人，一次在北京打工時，馮春燕認識了楊東平，此后二人經常聯系。

2009年3月8日，楊東平突然接到馮春燕電話，馮春燕聲稱一個朋友的弟弟在河北省某部隊任副部隊長，說是秦皇島有國防生指標，可以安排排級待遇的文職工作，詢問對方認不認識合適大學畢業生。

楊東平隨后就給遼寧省葫蘆島市一位叫鐘茂華的朋友打去了電話。鐘茂華想都沒想，就對他說：我這里正好有一個。原來，鐘茂華老家有一個親戚叫公言民，公言民的兒子公兵夏天就要大學畢業，正愁著怎么給兒子找個工作。因此，他這次接到楊東平電話，就把公兵的事對他講了。

很快，馮春燕給楊東平打來了第二個電話，這一次她提出：每個人的指標是8萬元，辦事好處費7萬元，然后每個人再收好處費1萬元，共計16萬元，并且辦不成還退款。這個話很快由楊東平傳給了鐘茂華，鐘又傳給了公言民。而那時，公言民已經從鐘茂華那里得知，給他辦事的這個楊東平，還是北京解放軍總參謀部的秘書呢！因此，他心里就有底了，放心地把16萬元打給了楊東平。馮春燕接到楊東平打給她的16萬元錢后，很快于5月初，通知公言民帶著兒子到北京某醫院體檢。可是，當公言民父子來到北京后，馮春燕突然又通知他們說，我們這是通過后門弄到的指標，現在如果與其他人一起體檢，就很容易被人舉報，因此，得找個合適的時間再體檢。公言民只好聽從了她，帶著兒子回到了山東。

接下來，公言民就經常讓鐘茂華打電話給楊東平問體檢的事，有時候他也直接給楊東平打電話。楊每次接到電話后，就接著再問馮春燕。剛開始，馮春燕還說再等等，這事不能急。到了最后她終于說了實話：原來給他們“辦事”的人是個騙子，人已經被抓了，錢也退不回來了。

此后，公言民就多次要求馮春燕退錢，可她一直沒退。

“總參秘書”玩“接力”

眼瞅著馮春燕一步步把事辦砸，楊東平有些坐不住了，他在將公言民琢磨一番后，決定接過馮春燕手中的這個“接力棒”，另辟蹊徑，繼續給公言民的兒子“安排工作”。在他剛認識鐘茂華那會兒，他向對方介紹的自己身份是“總參秘書”，并且還在北京某部隊學院掛職副主任，軍銜是個大校。當時，他留給鐘茂華的印象正是：手握重權，身居要職，“能人”一個。他想到這些以后，就決定打出“總參秘書”這張牌。

主意打定后，他就讓鐘茂華通知公言民，再帶兒子“進京體檢”。

公言民帶著兒子公兵二次進京以后，一直沒見楊東平出面。等了一個星期，楊東平突然對他們說：現在不用體檢了，可以先回去等著，以后直接進總參工作。聽了楊東平一番話，公言民左想右想，覺著楊東平不是在騙他，就帶著兒子回了山東。

回來后沒多久，楊東平直接給公言民打來了電話。他告訴公言民，說是把兒子安排進了公安部下屬的一家基金會工作，是個事業編制，不過，得先交40萬元，上班以后再退回30萬元，剩下的10萬元是給領導的費用。公言民說自己一時拿不出那么多錢。楊就說你交上20萬元，我給墊上另外的20萬元，等將來退錢時，我留下就是了。公言民就同意了。很快給打過去了20萬元。

錢打過去以后，楊東平第三次通知公言民帶著兒子公兵來北京，這次是面試。父子二人第三次到京后，楊東平就把他們領到了一間辦公室里，一位工作人員接待了他們。工作人員問公兵在大學里學的是什么專業，公兵回答說是計算機。工作人員接著就讓公兵在電腦上現場制作了一個表格。等表格制作完以后，他對楊東平點了點頭，楊東平就對公言民父子說：“面試結束了，你們回去吧，等通知來上班。”

可是，一直等到2011年春節，公兵仍然不能上班，回頭再聯系楊東平時，就不那么好聯系了。

費用跟著物價漲

2010年9月底，家住遼寧省凌海市的國全鳳，聽她親戚趙東說，花點錢可以把孩子安排到部隊上當干部。那時，國全鳳也正愁著給大學剛畢業的兒子找工作，所以她一聽非常高興，就交代趙東好好給打聽著，一發現有能人給辦這事，就趕緊聯系。

過了沒幾天，趙東就告訴國全鳳，他有個熟人認識一位總參秘書，對方可以把孩子安排到部隊上，但需要四五十萬的費用。急于給兒子找工作的國全鳳一口答應下來。

趙東所說的那個熟人，正是鐘茂華。一個月后，鐘茂華帶著“總參秘書”楊東平來到凌海市并住進了一家酒店。國全鳳得知后，急忙帶著丈夫與孩子以及趙東夫婦與他們見了面。交談中，楊東平說只要交50萬元，就可以安排工作。如果孩子有個本科文憑，還可以直接當中尉，副連級別。國全鳳一家聽了很高興，感覺辦這事原來這么容易。不久，就把50萬元分兩次打給了對方。

打過錢以后，國全鳳就委托趙東，專門負責給楊東平打電話，時刻掌握找工作的進展情況。剛開始，趙東問楊東平時，楊東平總是讓對方先等等。接下來一段時間里，趙東與國全鳳一家人去過北京幾次，找過楊東平，每次楊東平都能找一套說辭對付過去。有時實在被逼急了，就說給辦事的領導出差了。不僅如此，楊東平還在一次電話里以“物價上漲”為由，又要了12萬元。

錢打過去以后，孩子的工作仍然杳無音信，沒有著落。2011年夏天，孩子工作的事還是沒有消息。有一天，楊東平突然打電話對趙東說：原來給辦事的那位領導被公安人員抓起來了。但可以給辦到某部隊醫院，是一文職。

可是，直到2012年春節，國全鳳兒子提干的事仍沒有著落，文職干部的事也是一拖再拖。后來，國全鳳發現不對頭，就給楊東平打電話，讓他退錢。2013年春節，楊東平退給了她20萬元。此后，國全鳳仍不停地給楊東平打電話要錢。直到2013年8月6日，鐘茂華突然對國全鳳說：電話別打了，楊東平被山東省蒼山縣（現已改為蘭陵縣）公安局給抓起來了。

“大學畢業生的錢太容易騙了”

楊東平的確被抓了，被抓時間是2013年7月16日。他的被抓，還是公言民報的案。原來，公言民感覺給兒子找工作已經徹底沒指望了，而找楊東平退錢也未看到一點希望，郁悶之極，終于想到了報案。蒼山縣公安局接到公言民報案后，立即立案偵查，并展開對楊東平的抓捕。由于楊東平游蹤不定，又遠處異地，因此，抓捕工作一直進展不大。直到2013年7月16日，當楊東平來到蒼山，正以“總參秘書”身份實施新的詐騙時，被跟蹤而至的該縣公安人員當場抓獲。

被抓獲歸案后，楊東平對幾年來的詐騙事實供認不諱，而他自設的那些騙局和實施的詐騙伎倆也隨即見了陽光。7月28日，倍感恐懼的馮春燕也來到蒼山縣公安局投案自首。

案發后警方查明，楊東平根本不是“總參秘書”，他只是一普通無業人員。楊東平之所以聲稱能安排工作，其實是因為他認識一位叫宋京云的北京男子，也就是在公兵面試時要他制作表格的那位工作人員，他告訴楊東平，只要給20萬元，就可以安排大學生到公安局下屬的一家基金會工作。“當時我也明白，根本安排不進去，再說，公安部下屬也不一定有這么個基金會。”宋京云案后對警方說。

但是，宋京云當時卻沒考慮過這些，因為，大學畢業生的錢太容易騙了。而就在楊東平于9月底找到他時，他卻肯定地對楊東平說，他可以安排大學生到公安部下屬的基金會工作，但每人得收取40萬元好處費。因此，楊東平才從馮春花手中接過了“接力棒”，決定單干。

后來宋京云因為詐騙被警方抓了起來，楊東平又認識了一位在京談項目的工頭，靠著這位工頭保證，他又信誓旦旦地對國全鳳和趙東說可以安排孩子進部隊醫院工作。而有趣的是，這位工頭說進部隊醫院的話，只能從臨時工干起，絕對當不了干部。而楊東平回頭卻對國全鳳說，進了部隊醫院，是一名文職干部。

而當初楊東平向鐘茂華吹噓自己“總參秘書”身份時，曾有過當兵歷史的鐘茂華，雖然當時也看出些端倪，知道楊東平的身份有點不靠譜，但他不僅未對此深究，而且還人前人后地吹起楊東平“總參秘書”的能力來了。而與此同時，楊東平發現，他這個“總參秘書”的身份基本是誰聽誰信，沒有引起人們懷疑過，他也就大著膽子用起這個頭銜詐騙了。而且，一心一意急著為兒子找工作的國全鳳、公言民以及趙東，也都對社會上流行的“給錢就能辦事”的所謂“潛規則”深信不疑。同時，他們對楊東平的“總參秘書”身份，也是寧可信其有、不會信其無。所以，也就很容易地一次次上當受騙，心甘情愿地把大把大把的錢，自覺地掏了出來。

2014年3月4日，山東省蘭陵縣法院公開審理了該案。法院審理后認為，被告人楊東平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伙同他人在為被害人安排工作的過程中，騙取被害人信任，分多次騙取被害人金額達107萬元，其行為構成詐騙罪，但被告人于案發后退還被騙款25萬元，可以酌情從輕處罰；被告人馮春花以非法占為目的，騙取金額25萬元，但由于馮春花屬自首，并已協議將騙取的25萬元退還被害人，決定對其從輕處罰。

“目前，大學生就業難，是騙子行騙屢屢得逞的主要原因。”5月21日，山東省蘭陵縣檢察院一位承辦該案的檢察官說，“希望通過本案，提醒即將畢業的大學生們，在找工作時，一定擦亮眼睛，分清是非，以免上當受騙。”（本文除犯罪嫌疑人外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