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妙的土地觀

本人記憶力極差，中學時背兩首古詩，一個暑假也背不下來。但是十年前看過的一段話，讀一遍就刻在腦海里，至今還不能忘記。不是我的記憶力突然變好了，而是那段話讓我感動。

1855年，美國總統要買西雅圖的土地。當時西雅圖的土著居民在強大的美國軍隊面前是那樣弱小，毫無抵抗能力。既然總統親自寫信，保證以公平的價格支付土地賠償，還答應給他們的族人安排好定居地，要照我們今天某些人的價值觀來看，這一切對土著居民來說是否已經很榮幸了！但是，西雅圖土著卻不這樣看，他們的大酋長在回答美國總統的信中，說了這樣一段話：

這塊土地的每一部分，對我們的人民來說都是神圣的，它包括每一根晶瑩的松針，每一片河灘，每塊草場，每只嗡嗡叫的昆蟲，還有茂密樹林中的每片迷霧……所有這一切，在我們族人的記憶和體驗中，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這就是我記憶中的那段話。在大酋長的心中，土地不僅僅是土地，還包括松針、昆蟲和樹林里的迷霧，以及類似的東西，包括居住在這片土地上的記憶和體驗！這是直到今天我所見到的最美妙、最讓人感動的土地觀。

文明社會的人們，尤其是自以為是的總統和富豪們，只把土地當作財富和權利，當做一個可追求的目標，一件可占有的東西，一種可交換的商品，甚至當做可以揮霍的財富，可供浪費和炫耀的物質。但是，這位土著居民的酋長對土地的認識，卻是把土地看成一個承載所有生命細節的不可替換的容器，當成一個完整的生命系統，當成居住在其上的人精神活動——記憶和體驗的最重要的對象。

深解人性弱點的貝拉先生說過一句透析人類命運的話：“使我們陷入困境的不是我們不了解的事物，而是我們確信無疑而實際上并非如此的事情?！蔽覀円恢贝_信中國地大物博，而土地資源實際上的匱乏使得我們很尷尬；我們一直認定開發就是進步，工業化、城市化就代表了文明，但當我們以破壞環境、毀廢耕地為代價去努力追求時，忽然發現我們得到的只是一個畸形猙獰的“文明怪物”；當我們自以為是戰天斗地“征服”自然時，我們其實是在人類的生命之路上挖掘下難以填平的陷阱。

正因為如是，中央城鎮化工作會議公報中“讓居民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的簡單話語，竟能激蕩起這么多人心底里的震動與共鳴。

我們暢游于青山綠水之間，躺在草地上看藍天上白云蒼狗的演變，漫行于田間那條長長的小路上，感受生命氛圍的每一個和諧音符——莊稼拔節、樹枝舞蹈、昆蟲歌唱……在溫馨和煦的風中走向前方。

有一天我們老了，走不動了，也希望我們的兒子，我們的孫子會沿著這條芬芳的路繼續走下去。人類生命之路，無可選擇地只能在這土地上延伸，人依附于土地，人在土地上創造什么樣的生命氛圍——和諧美麗的，猙獰恐怖的，骯臟污濁的，死氣沉沉的，等等——人的生命之路便會享受什么的樣的境遇。不僅如此，我們生命的后代很長一段路是走在我們所創造的生命氛圍中。

生命的旅程最渴望神圣之芳徑。祝愿我們以及子孫后代能一路呼吸著芬芳的風，并能理解隱含在每一片葉子、每一塊泥土中的生命意義。

吳 曄：生長秦地，游走京都。浮華滿眼不曾留。馬路上種地，高樓里放牛。憂攸，優游，幽悠。村人歲月夏天的樹葉一樣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