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茶思家國：“Tea Bag”束不住“Dancing Tea”

魯佳 王泓瀅

留學生活孤獨寂寞冷，喝不到中國酒就算了，抽不到中國煙也罷了，要是連茶也只能喝到加奶加糖以及各種作料加工的，那就只能且喝且珍惜了。當外國友人詢問你“為什么不把好茶葉放進小袋子里泡”的時候，你將如果作答？

膩了西餐，愛上芽尖上的中國味道

在美國布魯明頓留學期間，茶是我每日不曾離開的飲品。英國詩人柯勒律治曾經說過，“沒有茶的世界真難以想象，我幸而生在有了茶之后的世界。”這話同樣道出了我對于茶的心聲。

美國法學院的學習任務緊張且枯燥，考試壓力巨大，留學生活也相當寂寞。唯有飲茶，可以解憂。在一天繁忙的功課過后，我常常會在黃昏時分點燃一根香煙，泡上一杯清茶，一邊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聆聽那些曾經讓我感動過的上個世紀90年代的港臺流行音樂，一邊任思緒從時間上飄回流逝的過去，從空間上飄到萬里之外的中國。這是我一天中最自由最快樂的時刻。

茶是中國文化的象征。幾乎每一位中國留學生，無論是否好茶，在出國之時，都會準備一些包裝精美的茶葉，以便在適當的時候贈與外國友人，讓他們感受芽尖上的中國。我在出國之前，也把自己想象成通西域的張騫，特意隨身帶了很多茶葉，預備作為與美國朋友禮尚往來之用。結果出國之后，我才發現自己比美國友人更需要這些茶葉，更需要感受中華文化。在每天被咖啡可樂漢堡披薩充斥著的美國生活中，清香甘甜的中國茶就像一幅潑墨的山水畫令我感到有一種家的味道。于是我的那些禮尚往來，大多被自己喝光了。

獨家解釋，聰明的“Dancing Tea”

我曾經給英語口語老師Randy送過一次產自我家鄉的珍珠蘭茶。Randy在接過我的禮物后，一方面表示非常開心，另一方面也對我提出了一個很美式思維的問題，“為什么中國的茶葉都是Loose Tea（散裝茶），一片一片的，而不像美國人通常喝的都是Tea Bag（小茶袋），泡茶時把茶袋往水里一丟即可？在喝袋泡茶的時候，茶葉不會被喝到嘴里，這樣難道不是更方便嗎？”

說實話，我之前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可能只有在美國文化中才會產生的疑問。因為我所理解的中國好茶葉，都是一片一片的。雖然中國也有袋泡茶，但那基本上都是用于賓館里的免費殘次茶粉。我一時也無法解釋，為什么不把好茶葉放進小袋子里泡呢？

由于珍珠蘭茶又名擺手舞茶，我突然想到了茶葉外包裝上面印著的“杯中茶葉上下浮動，如同佳人翩翩起舞”，立刻有了靈感。臨場發揮道，茶葉是可以在水中跳舞的，這種茶又叫“Dancing Tea（這個名字是我即興意譯的）”。

中國人品茶是一個味覺、嗅覺與視覺藝術相結合的過程。除了品這香茗之味，觀脆嫩的茶葉在水中如雨后春筍般上下起伏，與碧綠的茶湯動靜相宜，也是一種和諧的茶道之美。蘇東坡有詩曰“從來佳茗似佳人”，如果我們把茶葉放進小袋子里包裹起來，豈不是就不能欣賞茶葉在杯中如佳人般搖曳的舞姿了嗎？Randy這才恍然大悟，不得不感嘆中國茶道之意義深遠。一個困擾他多年的疑問，終于找到了答案。

加奶加糖，中國茶葉入鄉隨俗

美國人除了喜食袋泡茶之外，還喜歡在茶中加糖加奶，這個習慣源于英國。茶自古以來就是中國向西方進行文化傳播的代表，在受到中國茶文化的影響后，英國人成了最講究喝茶的西方人。不過相比中國綠茶的盛行，英國人更喜歡喝加糖和奶的紅茶。在英國人的茶會上，方糖和牛奶是茶的必備伴侶。

據說最先把中國飲茶習俗傳到西歐的是荷蘭人，他們為了迎合西方人的“重口味”，在茶內加入了白糖、牛奶和丁香。這種香甜可口的飲料很快被英國人接受，茶這種東方飲料也逐漸在英國流傳開來。最后，喝下午茶成為了英國人的一種生活習慣。著名英國劇作家蕭伯納曾說過，“破落的英國紳士，一旦他們賣掉了最后的禮服時，那錢往往是預備拿去喝下午茶的”。茶甚至還影響了英語語言的發展。在英文中，也出現了這種至今還非常流行的表達方式：當一個英國人或美國人表示什么東西不合他的口味時，他會說“This is not my cup of tea”。

但大多數中國人喝茶是不會加入奶和糖或其他調味料的，因為這樣就失去了茶的清韻之美。不過中國也有像客家擂茶、蒙古奶茶、藏族酥油茶等口感豐富的“重口味”茶。我平生第一次喝酥油茶，就是在美國布魯明頓一家西藏人開的餐廳里。由此可見中國茶文化真是博大精深，主流中有支流，直系外有旁支，既墻內開花也墻外芬芳，我們窮盡一生也未必能品盡天下好茶。

知茶懂茶，自嘆不如臺灣同學

跟中國大陸的同學相比，臺灣同學對茶似乎更加情有獨鐘。他們對臺灣茶的那種自豪感和極力推介，更是讓我們自嘆不如。每次去臺灣同學那里玩耍，他們都會拿出珍藏的臺灣好茶請我們品嘗。

從臺灣同學那里，我才知道臺灣茶原來一直都在國際上享有盛名，臺灣的高山茶、凍頂烏龍、文山包種等好多茶葉都遠銷海外。自古海上多仙山，臺灣島上的茶山海拔高，早晚云霧籠罩，空氣濕潤，平均日照短，是得天獨厚的產茶圣地。再加上深受中國潮汕茶文化和日本茶道的影響，臺灣也逐漸形成了具有區域特色的茶文化。

在我的印象中，臺灣同學幾乎個個都知茶懂茶。我們中國大陸的同學，尤其是男生，跟臺灣同學談起我們的白酒簡直是滔滔不絕。但談起茶葉和茶文化，卻遠不如臺灣同學那么如數家珍。這兩種中國傳統飲料在大陸與臺灣兩個地區的流行和普及程度，可能也從某個角度反映了兩地人在性格上的細微差異。

茶和酒都是中國的傳統飲料，各具功能，各有特色。在美國小鎮布魯明頓求學的日子多是平靜如水的，偶有盛大的節日，我們可以像李白一樣“會須一飲三百杯”，以酒會友。但在大多數平常的日子，我們都是如杜甫一般“落日平臺上，春風啜茗時”，與茶相伴。相較于酒的豪氣干云，讓人生詩性；茶則寧靜柔和，令人起禪心。

沏茶之水，國外也有上等佳露

陸羽在《茶經》中對于沏茶之水有如下評論，“泉水為上，江水為中，井水為下。”這是強調水對于茶的重要性。布魯明頓這個水資源極其豐富的小城也擁有上乘的泡茶之水，布魯明頓由群山懷抱，山中古樹參天，郁郁蔥蔥。“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景致在這里隨處可見。

布魯明頓周圍還有大型淡水湖泊—夢露湖，湖水水質純凈，湖邊水草豐腴。從夢露湖里釣上的魚，不加任何作料，只需用清水蒸煮，味道都奇鮮無比。在《紅樓夢》里，妙玉用梅花上的積雪之水泡茶，以示其茶之雅之奇。布魯明頓雖然在春夏秋三季都是一座開滿鮮花的小城，但在冬天也常常是大雪紛飛，厚厚的積雪沉甸甸地掛滿各種花和樹的枝頭。若布魯明頓的好茶者也收集此花此樹上的雪水泡茶，其清雅之韻想必也不遜于妙玉之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