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國家認同事關“個體與國家之間關系”的確認或者感受。網絡社會是一種新社會形態,不僅國家認同的依據發生變化,而且國家認同的邏輯也發生變化,這種狀況容易帶來國家認同危機。國家主義和共同體主義是回應國家認同危機的重要策略,而政府在回應網絡社會國家認同的危機時需要做出理性判斷。
關鍵詞網絡化時代國家認同國家主義共同體主義
〔中圖分類號〕D03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447-662X(2014)10-0115-06
近年來,無論是在突尼斯、埃及、利比亞等非洲國家爆發的社會運動,還是在美國、英國等發達國家出現的各種類型“占領運動”,均凸顯出互聯網的重要價值,同時也預示國家認同正在發生變化。那么,如何認識互聯網時代的國家認同,如何有效應對國家認同的變化,就成為本文所要探討的主要內容。
一、國家認同的概念
不同流派對于“國家”概念有著差異的認知與界定。馬克思主義學者認為“國家是階級統治的工具”,并重視國家在經濟生活中的作用;自由主義政治理論代表馬歇爾把國家的概念與“公民身份”聯系在一起,關注在國家之下公民權利的實現;后現代主義代表吉登斯則強調“民族-國家”的概念,其認為“民族-國家是一套治理的制度形式(a set of institutional forms of governance),它存在于民族-國家共同體構成的復合結構中,在一定領土范圍內維護行政壟斷(administrative monopoly),并通過法律和對內部和外部暴力手段的直接控制維持其統治。”①這些流派關于“國家”的界定均有其合理性,從這些定義中能夠看出:第一,國家一定不等于政府,在國家范圍還有各種形式的共同體、個體;第二,國家的職責具有多樣性,不僅有對內的職責,還有對外的責任;不僅指涉經濟方面,而且涉及政治內容。正是由于國家職責的多樣性,所以國家本身設置的制度是多樣的,制度本身屬于國家實現治理的一種手段,在這個意義上說,國家有多項制度,但是國家不等于制度;第三,國家有著特定的領域范圍,在空間上表現為一定的領土范圍;第四,國家的重要功能在于維持,即國家通過采用多種方式,比如制度、暴力等維持國家的形態。
“認同”是哲學、心理學、社會學等討論的重要概念。哲學對于“認同”概念的探討,起源是“甲等于乙”同一律公式。心理學方面,以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埃里克森(Erikeson)的界定最具代表性,弗洛伊德指出:認同是與一個客觀對象形成情感聯系的最初形式,它以回復的方式成為性本能對象聯系的替代,就像是將對象注入到自我之中,它可能引起除性本能之外的各種新感受,即自我與他人同享某種共同品格的感受;Sigmund Freud, Group Psychology and the Analysis of The Ego, In J. Strachey, ed., The Standard Edition of the Complete Psychological Works Of Sinmund Freud, London: Hogarth Press, 1921,pp.107~108.埃里克森認為,認同是一種自我同一性和歷史連續性感覺,表現在兩個方面“一個是對存在于時間和空間的自我同一性和連續性的直覺,另一個是對他人承認自我同一性和連續性事實的直覺”。E. H. Erikeson, Identity Youth and Crisis, New York: Norton, 1968, p.50.在社會學方面,吉登斯在探討認同時強調了“參照系統”的重要性,其認為個體通過“個體和身體的內在參照系統”建構自我認同(Self-Identity);亨廷頓認為,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認同都是建構起來的概念,人們是在程度不等的壓力、誘因和自由選擇的情況下,決定自己的認同。[美]亨廷頓:《我們是誰: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程克雄譯,新華出版社,2005年,第21頁。由此可以看出,“認同”概念至少包括如下的內容:第一,“認同”是主體之間的,當然主體的一方是自我或者其他主體形式,另一方可以是他人、家庭、部落、組織、社區、文化、宗教、集體、國家、政權等多個主體形式;第二,“認同”展現同一性,并在此基礎上影響人的行為方式;第三,“認同”主體具有能動性,它反映在主體對于認同對象的積極建構方面。
目前,對于“國家認同”概念的建構主要有“過程說”和“結果說”兩種類型。“過程說”強調國家認同確定的過程,比如江宜樺指出,國家認同是一個人確定自己屬于哪個國家,以及這個國家究竟是怎樣一個國家的心靈性活動;江宜樺:《自由主義、民族主義與國家認同》,揚智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1998年,第12頁。“結果說”強調國家認同確立之后的表現,比如周平認為,國家認同是各個民族對自己與國家關系的確認,表現為對國家的歸屬感、政治效忠、責任意識、自豪感,以及愛國主義的情懷。周平:《論中國的國家認同建設》,《學術探索》2009年第6期。事實上,無論是“過程說”還是“結果說”,強調的都是對于“個體和國家之間關系”的認知。
不過,單就“個體和國家之間關系”方面,我們會發現自由主義和共和主義關于“國家認同”界定方面的差異:自由主義強調從個人的角度探討國家認同,認為在“個體和國家之間關系”方面應強調個體的權利,“個體權利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個體的存在不是為國家利益服務的,相反,國家的存在是為了保護人們的利益,它為人們提供一個外在的程序化框架,提供安全和秩序的保障,本身不具有內在的價值和善,獨立的個體不需要對國家具有穩固的情感,負有永久性的承諾”;吳玉軍:《自由主義國家認同觀及其困境》,《哲學研究》2012年第7期。而共和主義強調從國家的角度探討國家認同,認為在“個體和國家之間關系”方面應強調個體的責任與義務,“熱愛組織是一種激情;更準確地說,它是對共合作及其公民的一種仁慈的、富有同情的熱愛……這樣一種激情成長于平等的公民之中,并可以轉化為共同善和敬神服務的行動”。應奇、劉訓練:《公民共和主義》,東方出版社,2006年,第164頁。不過從哈貝馬斯的敘述中,能夠看出其試圖去融合個體角度和國家角度。一方面,他指出,每個人都應該受到三重承認:每個人作為不可替代的個人,作為一個族裔或文化群體的成員,作為公民(即一個政治共同體的成員)都應該能夠得到對其完整人格的同等保護和同等尊重。[德]哈貝馬斯:《在事實與規范之間》,童世駿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3年,第660頁。另一方面,哈貝馬斯認為:在當前日益多元化的社會中,民族制度下的公民資格能夠成為團結一切外來者的一體化的力量。[德]哈貝馬斯:《包容他者》,曹衛東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38~139頁。當然,不管如何界定或者認知“個人與國家之間關系”,國家認同一定是對于其關系的確認或者感受。
綜合國家、認同和國家認同的相關界定,可以認為,國家認同是主體對于“個人與國家之間關系”的確認活動或者感受,其中國家是有著一定地域范圍、擁有特定功能、包含多個主體、設有多項制度的復合體。
二、網絡化時代國家認同的變化
網絡社會是一種新社會形態,在網絡社會中,缺場交往的迅速擴散、傳遞經驗地位的提升、認同作為重要的力量之源,這些結構特征明顯不同于傳統社會。同時,網絡社會是一個全球化的社會,大部分國家或者地區都屬于網絡社會中的節點,雖然不同國家在此網絡中的權力是存在差異的,但是網絡本身卻是一個無中心的網絡;流動是網絡社會的重要特點,信息流、資金流、技術流等是網絡社會的基本特點,流動空間是網絡社會的支配性空間,王冠:《網絡社會的流動空間集聚與擴散》,《人文雜志》2013年第3期。流動較大地影響了國家的權力大小與分布,而且打破了原有的地域邊界。
與新社會形態相伴隨的是新文化形態,其具體體現之一是國家認同方面的變化。這種變化,一方面是國家認同依據的變化。無疑,國家認同主要是依據“國家”而組織的,但在網絡社會中,國家受到嚴峻的挑戰,此種挑戰是多方面的:國家的權力因為信息權力的彰顯而受到制約;國家的形象因為自由主義、民主主義等的批判而得以消減;國家的經濟地位因為與網絡密切相關的經濟全球化而發生改變;國家的社會政策則因為與其他國家聯絡的增多而需要不斷地調整。卡斯特針對國家所受到的挑戰總結到:“國家對時間和空間的控制,越來越受到了全球資本、貨物、服務、技術、通訊和信息的流動的約束”。[美]卡斯特:《認同的力量》,曹榮湘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年,第297頁。根據卡斯特的說法,國家在網絡社會興起的過程中,所面臨的挑戰主要在于國家能力本身的制約,也就是說,國家已經不能像控制傳統社會那樣控制網絡社會。
伴隨著國家變化,我們發現國家認同的邏輯也發生了變化。如果說傳統社會的國家認同邏輯更多地體現為國家的強制擴散,而網絡社會的國家認同邏輯則體現出了個體的自主抉擇,而且此種抉擇的過程體現為:“網絡社會中的認同是一種最具社會性的真正的社會認同……不再是個體被社會認同,而是被網絡聯系起來的個體怎樣評價、認可和接受社會”。劉少杰:《網絡化時代的權力結構變遷》,《江淮論壇》2011年第5期。
當國家認同強調個體自主性,強調個體的評價、認可和接受時,我們發現在“個體和國家之間關系”中,個體被放在了主要的位置,這有點類似于自由主義的國家認同。但與之不同的是,在網絡社會中的認同,個人的自由、自主性是絕對的、充分的,任何個體都可以在網絡中作出自己認為合適的選擇,而不需要受到權力、權威、習俗、慣例、正式制度等各種外在力量的約束。當國家認同的維度變成“個體的選擇”而非“個體與國家之間關系”時,這對于傳統的國家認同是一種改變,傳統的國家認同建構、結構將會被重新界定。
從個體充分自主選擇角度出發的國家認同建構過程,是個體從自身利益考量、價值判斷、生活習俗而做出抉擇的過程。對于個體來說,這種選擇的過程不一定是理性選擇過程,而更多的地表現為理性選擇與感性選擇的交融,或者說是“從情感層次的認同到認知層次認同的轉變”。楊研:《現代化進程中公共空間的擴展與國家認同建構》,《人文雜志》2008年第5期。在此過程中,能夠看到的是,個體具有非常高的直接參與度:個體不僅直接對整體國家發表自己的看法,也直接對國家中某一事件表達自己的思想;個體參與的范圍,不僅包括經濟事件的參與(比如油價上漲討論、國企改制討論等)、政治事件的參與(比如釣魚島事件、南海事件等),還涉及對社會事件的參與(比如民生問題、貧富差距問題),更有對日常熱點事件的參與(比如郭美美事件、藥家鑫事件等);從個體參與的時效度來講,參與具有短期內高度熱烈、隨著時間的持續不斷降溫等。
在持續參與的過程中,不同個體之間的“共同因素”就會出現,這種共同因素可能是共同的感情、共同的看法、共同的命運等,恰恰是這種共同因素的出現,有助于國家認同的形成。李路曲指出:“個體與社群身份的聯結或在社群內身份的形成過程是通過強調、但往往是過分強調社群成員共同的因素而完成的,它賦予共同因素以重要而過度的情感,通過一種共同命運的意識來鞏固這種聯系,偏離這一常規會受到選擇性的忽視或否定。在共同命運的感召下,個人和社群之間的認同和互動在社群內部得到強化,而社群以外的人對此社群成員的特定預期,也從反面強化了個人與社群之間的認同感。”②李路曲:《社群與國家認同的產生、構建及變遷》,《學習與探索》2012年第3期。但是“共同因素”的出現并非直接導致國家認同的形成,而是通過形成共同體的形式,實現國家認同。在此過程中,大眾媒體發揮了重要作用,李路曲指出,“大眾媒體在共同體的想象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并日益成為不同形式的交流發生的場所。一些亞文化可以圍繞媒體產品來塑造和煽動社群,使之創造出各種類型的共同體,給成員一種認同感和聯系感,并提供建立在共享情感基礎上的有影響力的共同體。例如,在互聯網上,物理空間和共同體的存在消散了,并轉化為所謂純粹的交流。”②
網絡社會的共同體具有不同的類型,也具有差異的共同利益。所以在網絡社會中的共同體認同不是合法性認同,也不是規劃性認同,而是抗拒性認同。卡斯特指出:“在網絡社會中,如果規劃性認同能夠發展起來,那么它必定產生于共同體抗拒。這就是網絡社會中的認同政治的首要的、全新的、實際的含義。對共同體抗拒轉變為有轉變能力的主體的過程、條件和結果進行分析,正是信息時代里社會變革理論所從事的領域”。[美]卡斯特:《認同的力量》,曹榮湘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年,第10頁。
國家認同方面的變化,并不意味著國家影響力的消失,而只是國家影響力在既有領域內變小。不過當國家能力受到較大制約時,意味著合法性危機的出現。合法性危機就是政治危機,哈貝馬斯對于這種合法性危機有著較為深刻的解讀:“市場的功能出了日益嚴重的問題,而國家必須去解決這些問題。我們可以把國家理解成為擁有合法權力的一種制度。國家的輸出(output)就在于執行最高行政當局通過的決議。因此,國家需要的是群眾對它的盡可能普遍忠誠的輸入(input)。輸出和輸入都可能造成破壞性的危機。輸出危機具有合理性危機的形式:行政系統無法完成從經濟系統那里接受而來的控制性任務。于是,生活領域發生混亂。輸入危機具有合法性危機的形式:合法性的系統無法維持它要求群眾表現的那種忠誠水平”。[德]哈貝馬斯:《重建歷史唯物主義》,郭官義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第307~308頁。也就是說,合法性危機是與群眾“忠誠的輸入”密切相關的。而群眾的忠誠狀況與群眾的歸屬感、意義辨別等聯系在一起,在群眾沒有歸屬感、感覺無意義的狀況下,不可能有真正的忠誠狀況發生。而歸屬感、意義辨別無疑是與社會成員對于國家的認同密切相關的。由此,合法性危機的狀況是與社會成員的國家認同狀況密切聯系的,或者可以說,合法性危機也意味著國家認同危機。
三、國家主義與共同體主義
在網絡社會中,存在兩種回應“國家認同危機”的策略——國家主義和共同體主義,這兩種策略均被不同的國家選擇和使用。
1國家主義
國家主義是一種回應國家認同變化的重要策略。國家主義被認為是一種社會體制,此種體制圍繞著如下的原理:“社會所生產的經濟盈余是由國家機器內的權力持有者所攫取,這點和資本主義形成對比。在資本主義中,盈余是經濟組織的控制者所取得,資本主義是朝向利潤的極大化,而國家主義是朝向權力的極大化;也就是說,國家主義是朝向國家機器的軍事與意識形態能力,以便將它的目標強加到更多的國民身上,進入更深層的意識”。[美]卡斯特:《千年終結》,夏鑄九等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第4頁。由此,國家主義強調在網絡中重現國家的權力,試圖用各種可以運用的方式:從理念的宣傳到制度政策的宣傳以及行為的實施,以重新控制網絡社會的運行,并且盡可能地作用于網絡社會功能的發揮,總之,即完全控制網絡社會。
這種完全控制網絡社會的方式,并不意味著國家無視或者采用簡單的否定做法應對社會中不斷涌現的各種共同體,其實國家也重視社會共同體的發展,并且設法在自己可以控制的權力范圍內為共同體的發展提供空間,但是當共同體的發展可能危及國家的權力中心地位時,國家便會采取嚴厲的措施懲罰或者直接取締對方。在國家主義之下,各種共同體也會發展起來,但是這種發展一般是緩慢的,而且規模有限,并且共同體與國家之外的其他機構的聯系一般會受到嚴密的監控;共同體的發展對于國家有較高的依賴性,因為國家掌握社會的全部資源,而在此意義上,共同體的自主性則是有限的,多數共同體呈現給人們的形式是模糊的:其公私界限是不明確的、行政與服務之間的區別也是不明顯的。
更為重要的是,在與其他國家處理關系的過程中,國家主義由于強調權力的最大化,強調對對方的控制,常常使得國家處于一種緊張的周邊環境之中,暴力或者壓迫其他國家是其解決彼此爭端的重要方式,軍事力量是其重點發展的內容。
從本質上講,國家主義的策略就是一種“不平等”的策略。這種不平等以“自我”為中心,希圖通過對內部和外部人群、組織的控制實現自身存在與發展。這種策略雖然可能帶來一個國家短暫的平衡、穩定,但是從長遠看,此種策略不僅成本高、代價大,而且最終的結果必然是失敗的。
2共同體主義
共同體主義也是一種回應國家認同變化的重要策略。“共同體主義”以一種行為者的背景主義的觀點取代原子式的個人概念。他們強調生活的社會性質和身份關系而不是選擇自由。龔群:《回歸共同體主義與拯救德行》,《哲學動態》1998年第6期。也就是說,共同體主義強調共同體道德規范的一致性。從類型上看,共同體包含了大共同體(國家、民族和階級)、小共同體(社團、鄰里)乃至全球共同體。陳周旺:《論共同體主義對當代西方自由主義的批判》,《現代哲學》2000年第2期。
共同體主義強調共同體本身存在的意義,采用多種方式:內部教育、外部擴散(包括社會運動)的方式以有效地維護和擴大自身的利益。可以說,在網絡社會中,共同體主義是非常活躍而普通的一種網絡社會國家認同危機的應對策略,其尋找的既有適應網絡社會的含義,又有改變網絡社會的意蘊。
共同體主義的一個重要表現是倡導跨國家“聯合體”的成立,此種聯合體通過經濟、政治、文化等多方面合作的形式,打破傳統社會中經濟、政治、文化等的疆域界限,并且成立聯合體機構,此種機構獨立于任何一個國家;而且在此聯合體之下,呈現為一種無中心狀態,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是中心,但是任何一個國家的權力都能夠得到較為有效的維護。共同體主義的另一個重要表現是各種利益團體的風起云涌。這些不同利益團體,立足于某一關注范圍或標的,采用社會運動的方式,挑戰既有的權力布局,為自身的利益維護爭得一席之地;這種利益不一定是物質利益,也可能體現為精神方面的利益;利益團體的活動范圍一般是超越國家疆域界限的,所以能夠在世界范圍內發現共同體之成員。
共同體主義之下的國家仍然是存在的,只是國家需要在一定程度上與共同體合作,或者說國家必須改變原有的控制整個社會的想象,認識到共同體在社會中的作用和意義,彼此明細各自的活動范圍與領域,并且建構一種有助于維護與擴大共同體利益的國家,最終實現共同體的利益。
共同體主義的策略是“逐利”,通過構建一種社會成員具有認同感和歸屬感的共同體,采取多種方式實現其社會成員的相關利益。這種策略增進了社會發展背景之下人們的歸屬感,但是卻導致全球背景下的區域分割或者社會整體的分類,導致更大的社會統一性的困難。
如果說國家主義的應對策略具有一定傳統性的話,那么共同體主義的策略則具有較大的創新性,而任何一種策略成敗的關鍵不在于策略被多少國家或者地區采納,而在于在特定情境之下人們的認同狀況,或者說是一種合法性認同有效地建立的狀況。所以在此背景之下,還是需要對國家認同的建構具有理性判斷的。
四、國家認同的變化理性判斷
應對國家認同危機,無論國家主義還是共同體主義,均沒有留給自主的個體太多空間,更會挑戰政府的當前或者計劃行為。而事實上,個體非常高的直接參與度恰恰是增進國家認同的有效途徑,“能夠使民眾在減少對地方權威信賴和歸屬感的同時,轉而認同于國家并依賴國家的保護,從而在提升國家權威的同時也相應獲得公民認同”。賀東航、謝偉民:《中國國家認同的歷程與制約因素》,《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2年第4期。但是,此種參與需要更加透明、開放,而且重視民意,并改變既有的權力結構,所以可能會阻礙國家認同水平提升。因此,網絡社會的國家認同建構過程,對于政府正在采取或者將要采取的行動有著諸多的挑戰。而且在網絡社會中,網民常常是以抗拒性主體姿態出現的:政府從社會利益角度出發的很多作為不會受到贊揚,但政府忽視、忽略社會利益的很多作為必然受到大力批判。所以在此背景下,依靠傳統方式推行國家意志、采用社會動員的方式推進的國家認同將難以再發揮作用。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國家在此方面將束手無策,恰恰相反,國家在此方面大有可為。
既然在網絡社會的國家認同是建構的,那么國家或者政府作為建構的一份子必然在其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所以通過建設博客、微博、微信等方式及時、準確發出反映國家或者政府的聲音,必然成為國家或者政府在國家認同建構中常常采用的方式。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在此網絡中,政府的角色是雙重的:一方面是積極的參與者,另一方面是聰明的引導者。作為積極的參與者,需要政府及時、認真把握網絡事件動態,并針對網絡事件進行及時回應;作為聰明的引導者,需要政府在網絡事件發生后,能夠在綜合各方面因素的基礎之上提出鮮明的主張,并設法引導網絡的走向。
同時,認同具有連續性,這種連續性是認同主體的一種自我體驗感和自我經驗感。從網絡社會的角度講,處于網絡社會中的個體的國家認同,同個體在網絡社會之外的國家認同本身具有一種連續性,這種認同更多體現為個體的經驗。所以增進網絡社會中國家認同水平的提升,需要國家或政府在積極參與網絡互動的過程中,能夠在網絡社會之外積極作為,具體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建構國家認同需要讓國家更強大、更注重滿足民眾需求。經濟的發展、政治的穩定、社會的團結、文化的繁榮能夠為國家認同提供可持續的能量,為國家凝聚力的上升和國家認同水平的提升做好鋪墊;而國家認同水平的實際提升則是需要在社會個體實際感受的基礎之上才能實現,所以國家建設需要與民眾需求緊密聯系起來,使經濟成果實現社會成員共享而非一少部分人獨享、使社會收入分配更趨于平等而非差距懸殊、使民眾具有表達自身利益的權利并且其利益呼聲能夠受到重視甚至滿足等,如此才能真正實現國家認同及認同水平的提升。
第二,建構國家認同需要有厚實的文化基礎。“一個強大有力的國家,無論是物質化的實力,還是制度化的強力,都要與這個國家和社會的內在文化精神相協調統一……只有具備這種基礎,才能使國家認同建構不再抽象化,形成現實的效果,并且其成效將直接影響國家發展的全局”。任勇:《國家認同、中國邏輯與國家建設:側重于西南民族地區的考察》,《世界經濟與政治論壇》2012年第1期。這種文化基礎或者“核心價值”,是建構網絡中國家認同的關鍵。在《中共中央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曾專門提及“網絡建設和管理亟待加強和改進”。不過如何再建構社會認同亟需進一步思考。
當然,網絡社會之下,政府對于國家認同的建構過程還有一個與網絡社會自身國家認同建構邏輯統一的問題,即在此過程中,政府不是、也一定不可以用一種強制的方式去推行國家認同、尋求在網絡中的一個聲音,因為這種方式一方面是事倍功半或者無功而返,另一方面還可能導致政府力量與網絡主體的完全對立,這種狀況是在網絡社會中建構國家認同時,國家或政府最不愿意看到的。政府應設法在網絡中表達自己的聲音、明晰國家整體或者個別事件的來龍去脈、介紹自己的思考與判斷,在網絡中實現與網民的平等對話,同時設法尋求與網民的利益結合點,努力建立網絡間彼此的共同利益,如此才能更好地實現政府所希望的國家認同,但是需要注意的是,上述國家認同感的形成是一個持續的過程,是一系列與國家相關要素利好消息的持續積累,即使如此,此種國家認同不一定是有著完全相同內容的國家認同。
作者單位:山東師范大學社會工作系
責任編輯:秦開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