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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當代文學的“心力”敘事與倫理反思

2014-04-29 00:44:03周保欣
人文雜志 2014年3期
關鍵詞:人性文明

周保欣

內容提要賈平凹的《懷念狼》和姜戎的《狼圖騰》所展開的“狼敘事”及其思想意理,是中國現代“心力”敘事傳統在當代的延伸。這種敘事傳統起源于近現代中國作家的“以心力挽劫運”的民族主義激情。正是晚清以降中國的次殖民地危機,導致近現代直至當代中國作家普遍存在崇拜力量、英雄和強者的現代意識,并由此而產生出“改造國民性”的世界觀。歷史地看,《懷念狼》和《狼圖騰》推崇“狼性哲學”的敘事意識自有其合理性,但作家們的重“勢”而輕“理”、尚“力”而輕“義”的價值意識卻明顯有悖于人類的現代文明。作家對“狼性哲學”的推崇只重利害而輕是非,未能建構起對“狼性哲學”的反省與批判。

關鍵詞“心力”傳統狼敘事理與勢

〔中圖分類號〕I2074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447-662X(2014)03-0051-08

一、“狼寫作”與現代心力敘事傳統

賈平凹的《懷念狼》和姜戎的《狼圖騰》,是新世紀以來具有重要分析意義的兩部作品。這兩部作品的可供分析之處,并不在于作家寫到了當代中國其他作家很少涉及到的狼題材,而在于它們體現出和中國現代文學心力敘事這個特殊傳統的有機聯系。通過對這兩部小說的分析,我們可以重溫現代文學心力敘事這個傳統,同時,還可以對這個傳統作出富有當下意味的審視。這里所說的心力敘事,主要是指作家們在文學創作中對人的精神意志力的強調。在現代以來的中國文學視域中,這種敘事傳統主要是以啟蒙文學的“改造國民性”形式展開的,但是很顯然,啟蒙文學卻并不能涵蓋心力敘事的全部內容,在啟蒙這個主題之外,心力同樣還體現在作家們對力量、英雄、強者的崇拜,以及對科技發達、物質富有的追求等方面。

中國文學的心力敘事,有著復雜的起源。從現實面向上看,它與晚清以降中國國運的衰敗攸切相關。19世紀中葉,西方入侵給古老華夏民族帶來深重災難,中國的政治精英和知識精英普遍為民族挫敗感所籠罩,他們紛紛思考中國的前途和出路,驅天命而盡人事,寄望于激勵出國人的心力,以謀求國運完成由衰到盛的轉變,驟然成為多數人的歷史觀。譚嗣同說:“人所以靈者,以心也。人力或做不到,心當無有做不到者”。高瑞泉主編:《中國近代社會思潮》,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45頁。梁啟超說:“人以惡聲加我,我能以惡聲返之;人以強力凌我,我能以強力抗之,此所以能排御外侮,屹然自立于群虎眈眈萬鬼睒睒之場也”。梁啟超:《新民說·論尚武》,遼寧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57頁。在晚清的凄風苦雨中,像譚嗣同、梁啟超這種“以心力挽劫運”的意識,在當時的知識精英中是有普遍性的,特別是1898年前后,嚴復翻譯的《天演論》在中國廣泛傳播,“天演”、“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等新名詞很快在當時報紙刊物流行開來。以這個理論為參照,知識分子意識到,西洋之強盛并不在公理而在于強力,同樣,華夏之衰敗也不是輸在公理而在力憊,“夫優勝劣敗,天演公理。劣之集點,在天為棄子,在人為賤種”。《辛亥革命時期期刊介紹》第1集,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601頁。以這等的天演公理圖說現實,雖為憤激之言,但也是那時知識分子托負自己天下情懷和復興民族的政治意識的真實寫照。從思想面向上看,那時的知識分子眼里,中國要想擺脫亡國滅種的危機,必須強根固本,中國作家均有以“力”之有無作為把握東西方文明優劣的尺度。人們認為,中國的國家強盛和民族復興,就要輸入西方式的強力,“試觀世界中所謂‘帝國、‘民族、‘民族帝國種種主義,無一非自‘強盜主義胚胎而成。歐洲自強盜主義之發現,而至有今日,故吾中國欲革除國體之奴隸,不可不用強盜主義,欲革除個人之奴隸,不可不用強盜主義”。轉引自楊國強:《晚清的士人與世相》,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8年,第228頁。“強盜主義”被視作西洋列國文明之本根。

基于對中國國運和西方文明的深刻認識,晚清諸賢的心力訴求,憤而發為思想,感而化為文學,順勢進入到五四前后中國新文學的構造中。作家們一方面試圖以強勁的心力注入國民的精神體質,一面以“力”為尺度反思著自家的文明,并由此而開啟出現代啟蒙主義文學的路徑。早在留學日本時期,魯迅就在《破惡聲論》、《摩羅詩力說》等文中力倡“意力主義”并呼喚拜倫式“摩羅”詩人的誕生。陳獨秀則一反彼時盛行的進化論思想,發出“獸性主義”主張,“強大之族,人性,獸性,同時發展。其他或僅保獸性,或獨尊人性,而獸性全失,是皆墮落衰弱之民也”。陳獨秀:《今日之教育方針》,《陳獨秀文章選編》上,生活·讀者·新知三聯書店,1984年,第89頁。魯迅的“意力主義”和陳獨秀的“獸性主義”,從哲學上理解,或可謂之唯心論或者唯意志論,但無論是魯迅還是陳獨秀,都不是在哲學的興趣上提倡心力,而是在民族生死存亡的高度審察此一命題,并與晚清諸賢魂走一脈。在對西式文明的體認上,1920年,郭沫若在他的《筆立山頭展望》詩中這樣寫道:黑沉沉的海灣,停泊著的輪船,進行著的輪船,數不盡的輪船∕一枝枝的煙筒都開著了朵黑色的牡丹呀!∕哦哦,二十世紀的名花!∕ 近代文明的嚴母……代表著西方科技文明的輪船冒出的黑煙,在詩人眼里卻是艷美如花,猶如“文明之母”,足可見出詩人對于西方“力”的崇拜。

因為心力關聯著中國的國運盛衰,故而它同時成為現代以來眾多中國作家文學寫作的道德起點,每逢中國處于激烈的劇變時期,作家的滔滔心力便貫注于文學其間。五四時期,魯迅的“狂人”,郭沫若的“鳳凰”和“天狗”等形象,寫照出的無疑是狂飆突進的時代心力形象。抗戰時期,孫毓堂的敘事長詩《寶馬》,郭沫若的《棠棣之花》,“戰國策派”的“強力唯我主義”等,作家們都有試圖以“心力”來化解民族的生存危機的良苦用心。1949年以后,無論是“暴風驟雨”式的血仇爭斗,還是《紅巖》、《紅旗譜》式的“英雄血”,或者是以道德理想主義來化育民眾的靈魂,“洗澡”式的思想改造,到了1980年代和1990年代,柯云路《新星》,莫言《紅高粱》,張煒《古船》《精神的背景》,沙葉新《尋找男子漢》,賈平凹《白朗》,張承志《荒蕪英雄路》《心靈史》等,作家們或為民族自我更新吶喊、或為社會變革鼓呼、或為矯治民族精神病變尋找出路。形形色色的心力形象,斑駁地折射出時代的曲折路跡。

在這樣的歷史邏輯中來看,賈平凹的《懷念狼》和姜戎的《狼圖騰》毫無疑問都是根植在現代傳統的心力敘事的軌轍當中的,兩部作品均充滿著對于力量、意志、精神和英雄等的崇拜。賈平凹和姜戎在人性與民族性的不同層面,找到了“狼性”這個重要的精神參照,并試圖將狼性植入到現代人或者漢民族的精神結構當中,以此來強化現代人或者漢民族的精神體質。在談到《懷念狼》的寫作緣起時,賈平凹如是說:“人是在與狼的斗爭中成為人的,狼的消失使人陷入了恐慌、孤獨、衰弱和卑鄙,乃至于死亡的境地。懷念狼是懷念著勃發的生命,懷念英雄,懷念著世界的平衡。”廖增湖:《賈平凹訪談錄》,《當代作家評論》2000年第4期。賈平凹的立意非常清楚,他試圖通過人與自然、原始文明與現代文明的比較,去發掘出狼性內部所蘊含的原始野性和自然力量,并以此作為力的源泉,植入到人類的心靈結構中,去改變現代人類孱弱的精神,喚回現代人的勃發的生命力。在小說的敘事模式上,賈平凹采取的是魯迅《狂人日記》等小說擅用的筆法,以“疾病”隱喻著人的心靈的脆弱與精神困頓。小說中的“我”長期居住在城市,長久的現代都市生活,使我逐漸變成一個長著“一張蒼白松弛的臉”,“下巴上稀稀的幾根胡須”的男人。這種對城市文明的現代“病理學”批判,在沈從文的小說《三三》如出一轍。代表著先進文明的城市,卻造成了“我”的自然生命力的退化,因此,“我”追蹤狼、給狼照相的過程,實際上是對生命原鄉的一種熱切追尋。在小說的人物關系設置上,賈平凹特意為“我”設置了一個“舅舅”——捕狼隊隊長傅山的角色。這個身份的設立,在作品里顯然是有象征意義的,“我”與“舅舅”傅山的偶然相遇,實則是作家引入的一種人類精神的母系神話,“舅舅”代表著“我”的精神原鄉,“我”必須要返歸到自然的母體,回歸到人類原始的生命強力當中,方可救治現代文明的“病癥”,重獲生命的活力。傅山作為捕狼隊的隊長,他的勃發而強勁的生命力量,正是來自于和狼的長期對峙,狼不單單是傅山的敵人,同時還是傅山獲取生命活力的源泉,就像小說中所描寫的那樣,正是因為狼禍連連,才養成了傅山“在崇山峻嶺密林溝壑里奔跑,不按時吃飯,不按時睡覺,甚至睡覺從不脫衣服,靠著墻坐著就是一宿”的緊張生命狀態。“若要穿上西服或中山裝,整日坐在辦公室說話,吸煙喝茶,翻看文件,他還算是什么獵人的身份?!”

在賈平凹的思想意識里,似乎有這樣一個認知結構,那就是狼是作為人類的敵對性事物而存在的。這種敵對性事物對于人存在的意義,就是使得人保持著一種危機意識和恐懼感,惟有人對異質性的存在有了畏懼之心,才可保持生命的緊張感,時刻處于警覺之中,進而改變和強大自己。倘若沒有了恐懼和憂患意識,人就必然會鈍化自身的生命能力,從而導致性格的猥瑣和精神的困頓。基于這樣一種判斷,賈平凹在作品中肯定了狼性所代表的心力倫理,并以此展開對現代文明的批判。賈平凹知道,現代都市文明的迅猛發展,已然使人類處在一個嚴整的現代規制和高度發達的科技理性之中。這種規制和科技理性在給人帶來生活便利的同時,還不可避免地導致了人的世俗與精明、算計與傲慢,進而泯滅人的自然本性。正是如此,小說開始就寫到大熊貓養殖基地的黃專家和他的大熊貓繁殖。原本充滿勃勃生機、野趣盎然的大熊貓,卻被圈養在基地里。黃專家從事大熊貓繁殖研究的目的,不過是想獲得成果,評上研究員職稱。當精心飼養大熊貓母子死去,黃專家評研究員的愿望徹底落空之后,他瘋了,他“仰天地笑,笑,笑著笑著嚎啕大哭,和前來看熱鬧的九戶山民發生了毆斗,甚至將剛剛剝殺的大熊貓皮裹著自己的裸體,使黑而青的生殖器垂吊在了外邊”。

《懷念狼》這部小說,賈平凹是在人與自然的辯證關系中,把握狼性對于人性和人類心力建構的意義的。作家試圖在人性哲學層面,探測出現代人類面臨的精神困局。相比較而言,姜戎的《狼圖騰》在主題開掘上則相對較為簡單,整部小說中,姜戎以論辯性的敘事方式,比較了蒙、漢兩個民族以及游牧與農耕兩種文明的優劣,表達出自己某些尖銳但卻很有些武斷的判斷和觀點,這個觀點就是:游牧文明有著農耕文明根本無法比較的優勢。敘事體式上,《狼圖騰》采取的是“成長小說”的法式,敘述了“文化大革命”期間,幾個下放到蒙古草原的漢族知識青年陳陣、楊克、張繼原等接受牧民“再教育”的故事。作者繞開了慘烈的時代背景,其用力之處,則是敘寫幾個漢族知識青年在睿智的蒙古老人畢力格的精神引導下,以及他們自身經驗的增長過程中,最終脫胎換骨,滌除了漢族農耕文化陳舊而保守的生命觀、生存觀、生活觀和價值觀,心甘情愿地皈依和認同草原思維和游牧文明的故事。

在姜戎看來,草原文明相比較農耕文明,或者說“狼文明”相比較于“羊文明”的獨特優勢,就是它的侵略性、進攻性和擴張性,作家以草原文明為參照視野,對農耕文明的不合時宜性作出批判和反省。作家在小說中有個基本預設,那就是草原思維的正確性預設,一切事物,只要符合草原思維、符合草原邏輯的就是對的;相反,違背了草原邏輯的,則統統是錯誤的。《狼圖騰》中,這種草原思維可以說比比皆是,如在一次捕獵黃羊的戰斗中,陳陣看著跪倒在他腳下的可憐無助的黃羊,動起惻隱之念,“這些黃羊真是太可憐了。狼真是可惡,濫殺無辜,把人家的命不當命,真該千刀萬剮……”在人類的道德語言中,同情弱者、悲憫生命,可以說是具有普遍性的,但是,陳陣這種同情弱小的“憐羊惡狼”思維,卻并不符合草原道德,并招致畢力格老人的憤怒,在老人的草原思維中,“草和草原的命是大命,剩下的都是小命,小命要靠大命才能活命”,故此,“吃草的東西,要比吃肉的東西更可惡”。

在《狼圖騰》中,姜戎的心力敘事是有他的關懷的,除了小說表層敘事浮現出來的生態關懷之外,在文化發展的意義上,姜戎實際上是想表達出對于漢民族文化發展的某種憂思,那就是,在當代這個多極文化競爭,全球政治、經濟開始沿著文化線被重構的世界中,漢民族如何重新審視自己的文明,如何為本民族的重新崛起尋找到一條突圍之路。姜戎沿著五四啟蒙主義開辟的思想理路,對漢民族文化和民族性格作出批判性的反思。姜戎的意圖在于,找到華夏民族農耕文明的“病根”,給病入“沉疴”的華夏農耕文明開出“藥方”。為此,姜戎屢屢借助陳陣、楊克等漢人知青之口,說出類似所謂“‘中國病就是‘羊病,屬于‘家畜病的范疇”之類的話。為了強化“崇狼抑羊”觀點的正確性,作者還不斷以論證的方式,返回到近現代中國悲愴的歷史當中,試圖讓讀者們看到,華夏民族雖曾創造出輝煌、燦爛的古代文明,但那些輝煌的成就都是以犧牲民族性格和民族發展后勁為代價的。當人類文明越過農業文明的低級階段,進入更高層級的文化實力競爭以后,中國注定要落后挨打。而要治愈這種民族的“家畜病”,則須要像歷史上的秦、漢時期那樣,不斷完成草原民族對華夏民族的狼性血液的輸血,以此大大地沖淡千年來從農耕生活中涌進民族血管的羊血。唯有如此,才能使羊化和孱弱的華夏民族性格,再次剛強起來。

二、“狼性”與“心力”:理與勢的偏頗

賈平凹和姜戎的“狼敘事”及其呈現的價值意識,曾招致不少學者和批評家的尖銳批評,李建軍認為,《懷念狼》完全是一部“在人性與獸性之間,他們毀廢人性,而贊美獸性。嘲笑人類社會的‘文明道德,宣揚一種野性的‘叢林道德”的壞作品;李建軍:《被人性和憤恨奴役的單向度寫作》,《小說評論》2005年第1期。丁帆等人則指出,《狼圖騰》“暗含著的卻是一種歷史的退化, 其本質上就是倒退到‘弱肉強食的原始文化倫理基點上”。丁帆、施龍:《人性與生態的悖論——從〈狼圖騰〉看鄉土小說轉型中的文化倫理蛻變》,《文藝研究》2008年第8期。這些批評,主要都聚焦在作家們對原始狼性的推崇。

那么,我們應該怎樣看待這兩部作品對狼性的推崇?我認為還是要放到現代文學心力敘事這個傳統當中來看,有些問題才能得到很好的說明。應當承認,起源于近代中國殖民危機和羞辱體驗的心力敘事,在文學史上是有其合理性的,因為,晚清以降中國國運的衰落,的確需要中國民眾調動起心靈的力量,去追求和實現國強民富的目標。而從人類自身來說,人除了具有勇氣、力量、尊嚴、榮譽、正義、溫柔、善良、感恩、希望這些積極德性之外,還有與生俱來的憤怒、殘忍、嫉妒、驕傲、恐懼和自私等稟性,人要克服這些負面德性,就必須要有高貴的心靈和強大的意志力,因此,作家們強調心力并不為過。但我們必須要看到,現代以來中國作家的心力敘事是有其局限性的,主要就體現在,它過度追求現實的功利性,而忽視了心力的道德正當性基礎。我們知道,人的心力既可致善,亦可作惡;既可為民族挽劫,亦可為民族造劫。心力究竟是致善還是作惡,挽劫還是造劫,關鍵就看它是否受到正確的價值理性的規范與調節。用歷史學家楊國強的話來講,“勢講的是強弱和利害,理講的是善惡和是非”,楊國強:《晚清的士人與世相》,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8年,第224頁。勢與力只有納入到理的規范當中,方可行得正道,若是失去了其背后的精神、道德和價值基礎的支持,突破了人間的正道和天下公理,就勢必會給人性、人心、文明乃至是整個人類社會帶來災難性惡果。這一點,我們在世界文明史上并不難找到例證。然而,從現代以來的中國文學看,作家們對心力的鼓吹,顯然并沒有對心力背后的道德正當性問題給予重視,在民族生死存亡和中國國家發展的現代焦慮面前,作家們的心力訴求緊盯的都是中國的現實問題,突出的都是心力的現實功利性。當心力敘事因為民族與國家的困境,在價值層面上被正當化之后,它自身的價值正當性似乎就是不證自明的了,作家們的心力敘事由此而凸顯出嚴重的重“勢”而不重“理”的偏頗。

中國現代心力敘事的這種現實功利性,我們不難從它的起源看出。雖然中國自古就有心學的哲學傳統,但是20世紀以來中國文學的心力敘事,承接的卻并非是中國固有的哲學傳統,而是現代作家對西域思想的鏡鑒,尤其是叔本華和尼采的德國唯意志論哲學。尼采和叔本華雖同為唯意志論哲學的代表人物,然在中國卻命運迥異。對尼采的“強力意志”說,魯迅、茅盾、郭沫若等均推崇備至,他們都曾翻譯過他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而同樣強調意志力的叔本華卻受到冷落,原因就在于叔本華認為意志是人痛苦的根源,他的唯意志論是把人導向悲觀和消沉,而尼采的唯意志論,卻肯定批判西方傳統,肯定人類的意志和欲望,這對當時中國的傳統文化再造、呼吁人性回歸思潮來說,無疑更契合一些,尼采的哲學更容易轉化為中國文化革故鼎新和社會變革的方法論,故而更受到中國作家的重視,就不是難解的問題。

落實到《懷念狼》和《狼圖騰》這兩部作品來看,我們完全可以看到它們在心力敘事這個鏈條上,對現代傳統的錮蔽的延續,首要的一點,就是作家們在心力敘事中過度突出力的存在意義,而忽視對心力在價值形態上作出富有審美意味的提煉和升華。在《懷念狼》這部小說中,賈平凹雖然寄望于以自然、野性、原始的“狼性”強力,植入到現代人類的心靈當中,去改變現代人的精神體質,但是,這種混沌而又朦朧的“力”究竟是什么?賈平凹事實上并不清楚,他只是沿著早期啟蒙主義文學“改造國民性”的思想路徑,寫出了作家自己對于力的某種崇拜。賈平凹的這種思想意識或者說價值意識上的空白,在傅山這個人物形象塑造上顯得特別明顯。傅山開始的時候是捕狼隊的隊長,后來成為護狼隊的隊長,這種從狼的獵殺者到保護者的身份轉換,主要的原因就是狼和人之間的利害轉換。狼吃人,所以傅山要獵殺狼,而當狼日漸稀少瀕臨危絕的時候,地方政府為保護所謂的生態資源,又禁止殺狼并讓傅山變成了護狼者。護狼還是殺狼,主要取決于狼與人之間的利害關系,與“狼性”本身的價值沒有任何關聯,作家也沒有在價值的層面上,寫出傅山的這種身份轉換的美學意義。

這種只講強弱和利害,不講善惡和是非的功利性心力敘事,在姜戎《狼圖騰》中則更為突出。小說中,我們隨處可見姜戎草原民族金戈鐵馬、以力平天下的卓越武功的欣賞,對弱肉強食、成王敗寇實用主義原則的高度認同,而這種欣賞和認同,根源就在于作家把心力問題納入到了民族興衰的大框架中。在作家看來,當今的世界仍然是“羊欲靜,而狼不休”的殘酷競爭世界,姜戎通過對中華民族歷史的回望,看到我們這個民族屢屢被侵犯,根由即在軟弱的“文明羊”式的民族性格。在姜戎看來,長久浸潤于封建帝王專制的中華民族精神,必須要注入狼性的自由、強悍,必須要具有草原民族的進取精神、進攻意志甚至是戰爭精神,方可在“羊欲靜而狼不休”的“叢林”世界獲得立足的根基。

當然,對于《懷念狼》和《狼圖騰》來說,問題的嚴重性還不在心力敘事的現實功利性方面,更重要的是,因為缺乏對心力背后理性價值的重視,兩部作品均充斥著大面積的暴力書寫,并彌漫著作家對暴力美感的迷戀。如《狼圖騰》第六章,作家描述狼群對馬群的攻擊時,這樣寫道:

狼群的這次追擊圍殺戰,全殲馬群,無一漏網,報了仇,解了恨,可謂大獲全勝,大出了一口氣。一群饑狼捕獵了這樣大的一群肥馬,它們能不狂歡嗎?狼群當時一定興奮得發狂發癲,一定激亢得圍著最密集的馬尸瘋跑邪舞。它們的興奮也一定持續了很長時間,所以冰湖上留下了這鬼畫符似的狼道怪圈。

姜戎以贊嘆的筆調,寫出了狼群對馬群的圍追堵殺。作家以推己及狼的方式,將人類的仇恨意志,移植到狼類的生存當中,描述了狼群擊殺馬群后的狂歡,特別是作為狼群的一場復仇之戰,勝利的虐殺與屠戮,似乎就更為快意恩仇。在姜戎的眼中,草原狼對馬群的圍剿,不僅僅是一場戰斗,更是草原狼的激情、力量、氣勢、勇武、智謀等的體現。姜戎把草原狼的激情、力量、氣勢、勇武、智謀視為高貴的德性,當獵殺成為狼性高貴德性和令人敬佩的品質時,獵殺就洗脫了殺戮的罪惡,搖身一變,成為具有生命美感的普遍性道德。作家對狼性的贊美,就是對一種高貴的德性的贊美。類似這種血腥暴烈場景敘寫,在賈平凹《懷念狼》中同樣存在,小說的第一章,作家在寫到狼群給老縣城帶來的滅頂之災時,這樣寫到:城門外黑壓壓一片,所有狼眼放著綠光,疊羅漢似的往城墻上爬,任憑人們擲火把,扔磚瓦,放火銃,死了一層又撲上一層。人狼對峙中,竟有一群紅毛狼從下水道鉆進城,咬死數百名婦女兒童,一時城池陷落……。接踵而至的匪亂,匪徒殺死剩下的少半人,燒毀了三條街的房子,知縣老爺的身子還坐在大堂上,頭卻被提走了,與上百個頭顱懸掛在城門洞上,每個頭顱里還塞著各自的生殖器……。

應當說,暴力敘事的偏好和暴力美感的迷戀,在姜戎和賈平凹這里是合二為一的問題,正是作家把狼性的勇氣、力量、強悍、高傲,以及對勝利的追逐和渴望,轉化成為擬人化的、令人普遍敬佩的品質,并且使之成為普遍性的道德價值,故而才會對以沉迷的方式,敘述著獵殺的慘烈。就像趙汀陽所說的那樣:“由于勇氣是美的,所以為了表現勇氣就必須認可殺戮”。④趙汀陽:《壞世界研究——作為第一哲學的政治哲學》,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85頁。當然,不是說賈平凹和姜戎對狼的負面價值就沒有自覺,實際上,兩部小說都涉及到作家對“狼性哲學”的理性反思。但是,在作家的歷史觀念和價值觀念中,當力的工具理性一面一旦被強調得過了頭,一旦被過度的正當化之后,那么,它不但會壓制著價值理性的抬頭,甚至還會在無形中構成作家對歷史、文化、社會與文明的解釋,比如說在《狼圖騰》中,作家就借楊克和陳陣之口,對中國的君主制和民主制有這樣表述:

楊克:在西方,狼性也適度地釋放了,民主制也建立了,所以,西方民族走到了世界的最前列。而羊最恐懼自由和獨立,一但沒有“徐州牧”的看管,羊就會被狼吃掉。軟弱的農耕民族都愿意選擇專制,農耕人群是集權專制制度的衣食父母。

陳陣:狼性不強的民族永遠不會去爭取民主和使用民主。實際上,民主是強悍民族對統治者反抗和討價還價的結果。(尾聲)

君主制和民主制在中國的演進,如此復雜的歷史、政治與文化問題,卻被簡單地歸結為民族的心力問題,這顯然是說不過去的,因為,就像法國學者謝和耐在他的《中國社會史》中所說:“我們所習慣的關于君主制與民主制的劃分,未免過于絕對化。歷史上并未出現過純粹的民主模式,中國君主制亦非排斥任何調節機制與民眾表達形式。剝奪弱小、專制強暴都不是華夏世界的特產。總而言之,歷史上其他民族也不見得比中國有更多的正義、更多的人道。有人可以以極其暗淡的色彩描繪中國社會史、政治史,而就歐洲情況而言,要采取同樣的辦法處理也并非難事”。[法]謝和耐:《中國社會史》,黃建華、黃迅余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1、22頁。謝和耐的這段話,涉及到看待經驗世界之外其他文明的視角,以及敘述的方法論問題。謝和耐的意思非常明確,從人性的基本面上來說,西方人和東方人都是一樣的;東西方政治制度的差異不在人性構成的不同,恰恰相反,倒是制度的不同會反過來引起人心與人性的裂變。姜戎的問題就在于,他推崇草原文明的強力意志,故而他總是以草原文明的正確性預設作為出發點,并由此而審判農耕文明,當然會對農耕文明得出排斥性的結論。他重力不重理的偏執性思維,使他放大了草原民族曾經憑借萬千鐵騎、馳騁草原,建立龐大帝國的歷史驕傲,但是,他卻沒有看到,在人類文明和歷史理性的意義上,“蒙古本來是沒有文教的戰斗族群”,盡管憑借鐵騎彎刀,將眾多族群降伏為蒙古臣民,但終究不能形成一個有效的行政組織系統;相反,因為草原文明沒有自身的一套政治與倫理規范,沒有文化上的“自我”,最終只能消融于眾多的“他者”之中。許倬云:《我者與他者——中國歷史上的內外分際》,生活·讀者·新知三聯書店,2010年,第90-93頁。

三、心力敘事與“改造國民性”傳統反思

這種崇尚心力、崇尚強者的“狼敘事”,并非中國所獨有,在歐美文學史上,也有許多突出的狼文學,如但丁的《神曲》,雨果的《笑面人》,左拉的《人獸》,杰克·倫敦的《荒野的呼喚》、《狼的兒子》,另外還有艾赫瑪托夫的《斷頭臺》等,都是很有代表性的經典之作。從人類文明演進的軌跡來看,早期社會,戰爭是人們解決問題的最有效的方式,“人們相信成功的武力征服證明了帝國的優越性,從而證明了其統治世界的權力合法性”。④因而,無論是中國還是西方社會,文化構成中都會有尚力、尚武、尚爭的元素,文學作品中出現對狼性的推崇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們知道,西方社會有深厚的基督教傳統和源遠流長的人道主義思想,這些思想資源,無疑構成西方作家審視惡的價值基點,故而西方作家對狼性內在的惡、狡猾、兇猛、殘暴等多有審視,他們更多是褒揚狼性中的勇敢、力量、高貴、智慧、尊嚴與堅忍等。特別是20世紀以來,經過法西斯主義的興風作浪,兩次世界大戰的殺人盈野,奧斯威辛的巨大人道主義災難之后,西方社會開始對“強者哲學”作出深入反思。德國哲學家阿多諾所謂的“奧斯維辛之后,寫詩是野蠻的”的論斷;哈貝馬斯從“國家”觀念層面清理納粹意識形態,認為那種“共有一片疆土、共有日爾曼祖先的德國認同”早已是不合時宜,惟有自由、平等、正義、人權等普遍性的道德原則,才是聯邦德國政治文化發展的價值準則。陳勛武:《哈貝馬斯評傳》,中山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177頁。這些觀念的提出,都是對強者哲學和強人政治的反思。

然而返觀中國作家的心力敘事,我們既沒有西方的基督教背景,也沒有發達的人道主義精神傳統,恰恰相反,中國社會長期處在極權主義和專制主義當中,養成了我們對于權力的迷戀與膜拜,形成對暴力的推崇,以及對于規則與法的淡漠。植根在這樣的文化土壤里面,中國作家的心力敘事的確就有許多值得我們反省和警惕的地方,現代時期的文學姑且不論,但就新時期以來的文學而論,崇尚暴力、崇尚征服、崇尚強者意志和膜拜權力的作品比比皆是。對于現代以來中國文學的心力敘事,我們這里很難做全面的評價,可以認定的是,沒有人道主義作為基本的價值視野,沒有人道主義提供的自由理想、道德平等、個人尊嚴、尊重生命等作為審視的基本眼光,中國作家對于心力宣示背后呈現出的惡性、戾氣、暴行、殘酷等,的確沒有形成足夠的警覺。德國漢學家顧彬在談到《狼圖騰》時曾說,“《狼圖騰》對我們德國人來說是法西斯主義,這本書讓中國丟臉”。2006年12月11日《重慶晨報》記者報道:德國漢學家顧彬在接受“德國之聲”訪問時指認在中國極受歡迎的小說《狼圖騰》“對我們德國人來說是法西斯主義,這本書讓中國丟臉”。可以說,讓“中國丟臉”的絕不止是《狼圖騰》。

那么,我們應該如何對待“狼敘事”?如何對待中國文學的現代心力敘事傳統?我認為,這里既需要一種歷史的眼光,同時還需要有一種當代的立場。也就是說,我們既要在一個歷史的過程中,看到狼性敘事和心力敘事傳統在近現代中國形成的必然性和它的合理性,同時還要認識到,在當下這個時代,我們已經有了迥異于近現代時期言述狼性哲學和心力文化的語境。站在今天的立場來看,我們知道,雖說中國被殖民的危機已經解除,但是國家仍然需要發展,國際上的競爭仍然存在,傳統文化的積習還在奴役我們的心靈,因此,提升國民的心力仍然有它的正面意義。但是如前所述,心力敘事不能超越現代文明的規范與約束,如果心力敘事不能納入人類現代文明的視野,就必然是野蠻的,就必然會造成對他人的奴役,對他人的冷漠與殘忍,那么所謂的心力敘事就會讓我們遠離現代文明的大家庭。事實上,如果更進一步分析的話,可以這樣說,“力”是講“爭”的,而“理”則是講“和”的。當今時代,無論是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關系,還是社會族群內部的人與人之間關系,爭當然都是一種事實存在,但是,如果我們所居身的世界,居身的社會,只是一味講爭而沒有和,沒有民族與民族、個人與個人之間的價值共融和認同,那么,這個世界就必然充斥著血腥和暴力。

從《懷念狼》和《狼圖騰》來看,它們的問題不單是作家們的尚力和尚爭意識,同時還在于由這種尚力和尚爭意識,對狼為代表的野性和力量的崇拜,而引發出的作家們思想方法上的某種錯位,那就是在對人性與狼性和兩種文明關系的把握上。賈平凹和姜戎都有相當固執的二元對立思維,他們要么把人性與自然性肆意割裂和對立起來;要么是過度突出草原文明和農耕文明的敵對性,而忽視了人性與自然性、文明與文明之間的相通性。這種思想方法的錯位,在《狼圖騰》里,即為草原文明與農耕文明的對立,姜戎試圖用“草原狼”的血性與霸道,改變“羊民族”的綿軟與乏力,只是,姜戎沒有想到,如果一個民族被異質性的東西奴役后,就可能會完全拋棄原有民族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從而變成完全不同的一個民族。而在賈平凹的《懷念狼》里,作家同樣是把人和狼作為敵對性事物在寫,人與狼的對立,意味著城市現代文明與鄉村自然文明的對立,作家借褪化的人性和自然狼性之間的對照和比較,表達出他對現代文明特別是都市文明的憂思。小說最后,賈平凹寫到,當狼滅絕以后,雄耳川人卻漸漸變成了“人狼”,他們像狼一樣野蠻,狼一樣殘暴,狼一樣瘋狂,人變成了自身的敵人,開始像狼一樣地攻擊著人類自身。只是,賈平凹的錯誤也很明顯,因為,人并不是失去了狼才變得殘暴,殘暴是人自然本性的一部分。在今天的社會,當“三聚氰胺”、“地溝油”、“毒膠囊”、“工業明膠”、“毒大米”侵襲著我們的日常生活;當“環境污染”、“恐怖主義”成為這個時代的世界性難題;當“彭宇案”,“藥家鑫案”、“小悅悅事件”逼視著我們這個時代的“他者”倫理,面對人性內部這些比狼還要貪婪、自私、狠毒、冷漠和殘忍的幽暗意識,我們能說,人是因為沒有狼而變成比狼還可怕的物種了嗎?賈平凹把人性與狼性作為對立的雙方,憑空想象著以強勁的狼性來改造人性,他應該認識到,人性與狼性,都是最高自然原則的派生物,無論是人性還是狼性,都兼具善與惡、是與非的兩面性,都兼具憤怒、殘忍、嫉妒、驕傲、恐懼和恥辱,以及溫柔、善良、感恩、希望、微笑和愛,這是由自然的普遍規則所決定的。故此,作家們以狼性批判人性,或者以人性批判狼性,都是片面的。作家應該跳出人與狼、人與自然二元對立的思維誤區,以天地之心為心,“敬畏每個想生存下去的生命,如同敬畏他自己的生命一樣。他如體驗他自己的生命一樣體驗其他生命。他接受生命之善:維持生命,改善生命,培養其所能發展的最大價值;同時知道生命之惡:毀滅生命,傷害生命,壓抑生命之發展。這是絕對的、根本的道德原則”。王諾:《歐美生態文學》,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41頁。在價值選擇上,無論是寫人還是寫狼,作家應該緊盯著人性或狼性中那些代表著勇氣、力量、尊嚴、榮譽、正義,代表著溫柔、善良、感恩、希望、微笑和愛的精神力量,以此克服并審判著人或狼作為自然之子與生俱來的憤怒、殘忍、嫉妒、驕傲、恐懼和恥辱等。

對賈平凹和姜戎以“狼性”為訴求的心力敘事的批判和反思,事實上,我們還應該引入對一種奇特的世界觀和歷史觀的批判和反思,那就是啟蒙主義所設定的“改造國民性”觀念。晚清以來,“以心力挽劫運”的民族主義激情,使得我們總想通過改造人性來改造社會,而改造人性的主要手段,則是改造人的靈魂和頭腦。從梁啟超的“新民”到魯迅的“立人”,再到1949年以后屢次以政治運動形式發動的“斗私批修”、“靈魂深處鬧革命”等,凡此種種,無不顯示出我們以心力造人的良苦用心,以致杜維明、黃萬盛等不少海外學者都指出,正是這種造神式的造人運動,在1949年以后,“終于從理論轉化成實踐,而且愈演愈烈,規模越搞越大,導致把整個民族全部卷入思想靈魂改造的文化大革命”。黃萬盛認為,五四啟蒙運動與文化大革命有著深刻的聯系,在他看來,“人們在批評文化大革命的同時,仍然對‘五四寄托著無限的未來希望,完全不愿意顧及這兩場思想文化運動之間有什么相互聯系,甚至要舍近求遠地把法國大革命當作中國文化大革命的源頭活水,而無視自己的血緣脈絡,這實在是荒謬而匪夷所思的”。哈佛燕京學社編:《啟蒙的反思》,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31、32頁。黃萬盛的確看到了五四啟蒙運動與文化大革命在以心力造人上的同構性,但是,他卻錯誤的理解了其中的因果邏輯關系,因為,五四啟蒙運動并非文化大革命思想靈魂改造之因,實在是兩者均是近現代中國心力訴求之果。

對于五四以來文學領域的心力敘事包含的“改造靈魂-變革社會”文化邏輯,實際上,早在延安時期的王實味就有過非常精彩的分析。在《政治家·藝術家》一文中,王實味這樣說到:“人靈魂中的骯臟黑暗,乃是社會制度不合理所產生,在社會制度沒有根本改造之前,人的靈魂的根本改造是不可能的。社會制度的改變過程,也就是人的靈魂的改造過程,前者為后者擴展領域,后者使前者加速完成,政治家的工作與藝術家的工作是相輔相依的”。王實味:《政治家·藝術家》,《谷雨》第1卷第4期,1942年3月15日。王實味的這個論斷很有道理。因為自有人類社會以來,我們可能在語言、生活習慣、社會政治制度、經濟制度等方面,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在人性的基本面上,古人與今人卻并沒有多少的差別。人性的好壞,人心的善惡,社會制度可能有更大的決定力,好的社會,往往會以好的制度和好的環境培植好的人性,并制約壞人性;而壞的社會,則會以壞的制度和壞的環境壓抑好的人性,并放縱著人的惡欲。因此,五四啟蒙文學的“改造人性-改變社會”之路,與王實味的“改良社會-推動人性”之路實際上是截然相反的兩條路,一為理想,一為現實。晚清至五四的文學先賢,以民族復興為偉業,試圖以心力挽劫運,以推動人性和道德的優質發展來推動社會文明的進步。他們想以善良、公道、自由、勇敢、智慧、尊嚴、力量、堅韌不拔等諸如此類的“高度倫理”植入人性之中,變成民眾的普遍道德實踐,去壓制人的內心當中的偽善、自私、貪婪、享受、欲望、掠奪,乃至殘忍、暴力、殺戮等低端生物性,這樣的想法雖好,但終究是一廂情愿。況且,就人的自然本性而言,在向善和趨惡之間,趨惡的本能要遠比向善的力量強得多。當我們引入“狼性哲學”這個復雜的多面體進入人類的精神世界,試圖改造人的靈魂,提升人類的精神質量時,如果不能抑惡揚善、激濁揚清,那么,無異于以導致危機的手段解決危機,有可能舊的危機未解,新的危機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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