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拉圭，遇見足球

洛藝嘉

2010年，有部電影在前南斯拉夫掀起熱潮，票房接近《阿凡達》的兩倍。而點燃我對烏拉圭熱情的，正是這部電影。

電影的開始，一個小男孩在路燈下獨自顛球。他自言自語的這番話，一下子抓住了我：“我媽媽說，一個人怎么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活，怎么做夢。”這小男孩只有一條健康的腿，但非常樂觀。當他喜歡踢足球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人有時需要兩條腿。

小男孩的鄰居迪克，雖然沒進過正式的球場，只在他家旁邊的街上踢球，但球玩得出神入化。他媽媽想讓他去工廠做工，小男孩對他說：“那樣，你的生活就毀了。你不屬于工廠。”

迪克的機會來了。1930年，第一屆世界杯足球賽在烏拉圭舉辦，足球的歷史在這里被改寫。這影片的名字，正是烏拉圭首都的名字：《蒙得維的亞》。

那一年，沒有錢，沒有主教練，缺兵少將，臨時拼湊起來的前南斯拉夫隊，沖破困難，勇敢地開赴蒙得維的亞，他們擊敗巴西進入半決賽，成為那屆世界杯成績最好的歐洲球隊。

而那屆的冠軍隊是烏拉圭。除了主場之利，他們的球技也確實高超，以4比2的成績擊敗強大的阿根廷隊。烏拉圭除了獲得兩次世界杯冠軍、兩屆奧運會冠軍，還15次獲得美洲杯冠軍。如今，這個首屆世界杯的決賽賽場，已成為烏拉圭足球博物館的一部分。

在烏拉圭，到處可見小伙子們為足球奔騰的身影。跟他們談起足球，真是說到他們的興奮點上。我說我就是因為足球才想到來烏拉圭的，那個叫阿爾瓦羅的小伙子眼睛一亮。

我沒提2014年世界杯烏拉圭搭上的是末班車，我說的是5比0虐殺約旦。阿爾瓦羅謙虛地說：“成績下滑了。2010年世界杯，我們第四。2011年美洲杯，我們戰勝阿根廷，拿到了冠軍。”烏拉圭人說西班牙語，遇到能說流利英語的很少，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我覺得很開心。

雖然提醒自己，但我還是在國外待久了，說話也變得不含蓄了：“弗蘭的年齡，我有點擔心。”

“但卡瓦尼和蘇亞雷斯的狀態非常好，戈丁、盧嘉洛、佩雷拉、卡賽雷斯……這支隊伍防守壓迫性比較好，反擊很在行。他們稱得上是黃金一代。”

“我還挺喜歡巴布羅·阿雷科切亞的，他的球衣真是特別，那么多卡通人物在上面。”

“都是他妻子設計的。我也喜歡這個門將。”

我在海邊的一個球場看小伙子們踢球。阿爾瓦羅腳受傷被換下，和我閑聊。他拿出大保溫杯，喝了幾口馬黛茶。在我的印象中，球員下場，總是拿起冷飲咕嘟嘟喝上一陣，喝熱飲的我真是第一次見。不過在烏拉圭，人們的日常生活好像須臾離不開馬黛茶。把馬黛茶泡好，放在茶壺里。這茶壺，有人系腰間，有人拴在木棍上，扛在肩上，看著怪逗人的。茶壺用葫蘆做成，外面包著牛皮，刻著精美的圖案。

阿爾瓦羅的球隊進球了。他用手向下一揮，這是表示好樣的意思。

“來之前，除了足球，你對烏拉圭還知道些什么？”他問我。

“有個模特，因為節食，餓死了。后來，馬德里時裝秀拒絕特別瘦的模特參加，社會各界對‘越瘦越美開始了批判。”

“哦，那是名模露西爾·拉莫斯。你知道吧，半年之后，她妹妹，名模埃利安娜·拉莫斯也餓死了，死的時候只有18歲。她和我一樣大，如果活到現在也25歲了。我和她們一家當過鄰居。”

我愕然。妹妹也餓死了！

阿爾瓦羅畢業于首都共和國大學，之后在卡拉斯科機場工作。剛工作沒多久，就失業了。剛認識就告訴我這個，烏拉圭人確實像人們說的那樣非常外向，心里有事就說出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還有，他對失業這事并不抱怨：“是我的過錯，不是機場的過錯。在南美，烏拉圭是不平等現象最少的國家之一。腐敗也最少。”

阿爾瓦羅津津樂道地談起他們的總統何塞·穆希卡。他不住豪華的總統府，而住在郊區的破房子里，沒有傭人，沒有豪車，開著1987年產的甲殼蟲。他就任總統時，全部財產只有1800美元。

失業后，阿爾瓦羅回家和父母一起種檸檬。烏拉圭工業不發達，是個農牧業國家，雖然走在首都蒙得維的亞，就好像走在西班牙一樣。相比老城，新城比較現代，薩爾沃大廈、索立斯劇院等新建筑富麗堂皇，獨立廣場上矗立著民族英雄阿蒂加斯將軍騎馬的青銅雕像。

烏拉圭是個小國家。國會大廈外花園中的四座銅像本來準備做成大理石的，但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手工藝人，只好改做銅像。四個雕像分別代表法律、公正、科學和勞動。

蒙得維的亞的陽臺很有特色，構思巧妙、獨特，被譽為“陽臺王國”。

阿爾瓦羅還說起沙灘日，這一天，大主教要為大海祈禱。

傳說，17世紀麥哲倫航海到此，他手下的一個人說：“我看到山了！”在葡萄牙語中，蒙得（MONTE）是“山”，維的亞（VIDEO）為“我看到了”。這便是蒙得維的亞的由來。還有種說法，是西班牙人德薩瓦拉于1726年圣誕節在此建立軍事要塞，并安置了13戶居民。兩種說法都證明了一點：在美洲，蒙得維的亞的歷史算得上悠久。

蒙得維的亞以東140公里，是著名的埃斯特角。17世紀，這里是一個小漁村，今天，埃斯特角已成為南美著名的海濱度假勝地。每到夏季，巴西人、阿根廷人、智利人等蜂擁而至，阿根廷人甚至在這里舉辦時裝秀、商品推介會。

吸引游客們呼啦啦前去的，則是著名的“白房子”，當地人稱“人民之家”。聽起來有點社會主義的味道，卻完全是私宅。這依山傍海之地，是畫家卡洛斯·拉維羅為自己設計的住宅，誰知圖紙數度修改，房子越建越大，數年不能完工，發展到今天，變成了酒店和博物館。房子設計的靈感來自希臘，白色外墻，圓滑線條，確實挺像希臘的圣多里尼島，也像突尼斯著名的藍白小鎮。

埃斯特角最上鏡的除了白房子，還有五指山，這是一個智利的藝術家以自己的手指為原型放大做成的。有人說這象征著一個人用手去抓世界，但也有人說那是溺水的人，只露出一只手了。同樣一件事，每個人的眼光不同。

園林綠地面積占到了80%的埃斯特角，遍布著私人別墅，最著名的是美國前總統布什的。而我最感興趣的，則是法國球星齊達內的家。我想象著，如果碰到了老齊，是該跟他說法語的bonjour（你好），還是西班牙語的mucho gusto（很高興相會）呢？西班牙語，我剛學會不到10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