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哲 李昊



鳳鳥,即鳳凰和禽鳥,是古代玉器中的習見題材,自史前至明清時期均有制作。尤其自唐以降,玉器的現實主義風格發展到了一個嶄新階段,一掃過去抽象化、神秘化的陳跡,開始向生活、裝飾方面轉化,大多面向自然,取材于生活,鳳鳥類玉器數量較之前顯著增多。翅膀作為鳳鳥的重要組成部分,也從唐代開始突顯,從而有了專門針對鳳鳥翅膀裝飾的紋樣,即翅羽紋。翅羽紋形態繁復而富于變化,能夠較為敏銳地反映出時代的變遷,為相關玉器年代的斷定提供了重要的線索。本文主要依據一些考古發掘的典型器物,力求揭示唐至明清玉器翅羽紋的發展演變過程,并對其時代特征進行總結和歸納,用以闡明翅羽紋在鑒定上的意義和作用。
唐 代
唐代玉器在裝飾手法上,大量采用整齊的細密陰線,線條剛勁有力、紋絲不亂,線的長度以及線紋之間的距離皆恰到好處,合乎審美,表現在鳳鳥類玉器的翅膀上亦是如此。這些細線紋通常由翅根至末緣作放射或平行狀分布,翅膀中部均陰刻一道弧線,將紋飾分為兩區,以作覆羽、翼羽之別。
陜西西安東郊西安交通大學內唐興慶宮遺址出土有六件玉簪花飾,其中一件(圖1)長11.5厘米,寬4厘米,厚0.15厘米。青玉質。薄片狀,其上雕刻一束繁茂的枝葉,并雕出盛開的海棠和含苞欲放的海棠。在前端一段最大的海棠花上,雕琢一對比翼振翅、相互嬉戲的鴛鴦。以翅膀中部線弧為界欄,用兩層繁密的短細陰線表示鴛鴦翅羽,質感較強。
另一件(圖2)長10厘米,寬3.5厘米,厚0.15厘米。青玉質。薄片狀,造型與前者大致相同,上雕一鳳伏棲于海棠花葉之上。翅羽為翅根自末緣連貫刻劃的細密陰線,排列井然,翅中部刻有一道弧線,將紋飾分為兩個層次。
五代十國
五代十國玉器翅羽紋在唐代的基礎上有了新的發展,此期翅羽紋可分為兩類。
第一類由細密平行長直線紋構成;陰線排列整齊,基本等距,自翅根至末緣貫連,于中部刻劃一道橫線分作兩區。此類紋飾與唐代流行者接近,應是承襲自傳統的形式。如浙江臨安吳越國馬皇后墓出土的一件玉梳背(圖3),長5.1厘米,寬2.3厘米,厚0.15厘米。白玉質。器身扁薄,上沿呈弧形。雙面均陰刻一對相視而蹲的鳳凰,兩鳳腹底裝飾有如意紋。鳳凰翅膀即裝飾有兩層整齊細密的陰線紋飾。
第二類,翅根部琢出密集的平行細陰線以示覆羽;下刻一道寬弧線為界,翅膀中后部用斜刀法分割為數瓣,每瓣表面又勾勒出輪廓線,為翼羽。此類翅羽紋應是五代時期的創新形式。如吳越國馬皇后墓出土的一件玉簪花飾(圖4),長10.5厘米,寬4.2厘米,厚0.13厘米。白玉質。薄片狀,略呈弧邊三角形。透雕,雙面刻紋,周邊雕刻纏枝花卉、瑞草,中間為一只引頸回首、展翅飛翔的鳳凰。鳳凰翅膀紋樣精致,層次較為豐富,達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遼 代
遼王朝轄區乃唐代河北藩鎮割據舊地,自中唐起就保留了較多的舊風和地方特色,此期玉器受唐代影響甚大。就翅羽紋而言,遼代大體承襲了唐代的風格,迄今所見皆為被分作兩區的平行陰線紋,但此期在具體刻劃上又呈現出不少新特點:
其一,圓雕禽鳥的羽毛常以粗深的線條進行刻劃,且線紋邊棱打磨得圓潤光滑,從而使陰線間的部分形成浮雕陽起的效果。如內蒙古奈曼旗陳國公主墓出土的一件玉交頸鴻雁(圖5),長6.5厘米,寬1.6厘米,高2.5厘米。白玉質。圓雕。鴻雁體形修長,呈交頸而臥狀,足曲于腹下,短尾下垂,雙翅并攏,翅羽紋具有一定的浮雕效果。
其二,構成翅羽紋的細平行線常作長短間隔排列。
其三,翅根部點綴一排短促的平行斜線紋裝飾。
上述兩點特征可參考遼寧朝陽北塔天宮出土的一件雙雁形玉佩(圖6),寬5.2厘米。整器呈橢圓扁平體,單面工。鏤雕作展翅雙雁形,首尾相接,兩側雁腹輔飾卷草紋,細部以陰線刻劃。又如遼寧義縣清河門遼墓出土的一件雙鵝玉盒(圖7),長9.3厘米,寬3.8厘米,厚3厘米,內腔深6.5厘米,直徑1.2厘米。青玉質,表面大部分呈黑色。器體近長橢圓形,圓雕同向交頸并臥的雙鵝,器底部雕刻鵝的雙足及翅、尾下側。上述兩器均用長短交錯的細平行線表示翅羽,翅根部裝飾一排短促的平行斜線紋,紋飾錯落有致,較逼真。
此外,遼代玉器的陰刻線條軟滯,不及唐代挺拔、犀利,線紋布局亦不夠規整,這也是唐以后歷代玉器琢紋之通病。
宋金時期
宋、金王朝歷史時空的同一性,決定了各自玉器風格的大體一致;加之雙方間頻繁發生的文化經濟交流、戰爭掠奪,以及考古出土資料的缺乏,都為甄別宋、金玉器帶來不便。故此處對二者并不加以細致區分。宋、金時期的翅羽紋較先前發展較大,線條運用靈活自如,直線、弧線一應俱全,且線條組合多樣,改變了以往過分依賴平行直線的單調,紋飾形態趨于復雜。此期翅羽紋的種類明顯增多,主要有以下六類:
第一類,為源自傳統的兩區直線紋,但此期線條短促、粗重,較前代稀疏,且翅膀中部橫亙的分界線多被琢磨成寬槽狀。如河北定州靜志寺塔基地宮出土的一件玉鉈尾(圖8),長4.7厘米,寬2.1厘米,厚0.9厘米。青白玉。一端呈弧形,一端為方形。正面雕一大雁展翅飛翔于云朵之間。北京房山長溝峪石槨墓出有一件雙鶴銜靈芝形玉佩(圖9),高6厘米,寬8.2厘米,厚0.6厘米。青玉質。器體扁平。鏤雕一對仙鶴,口銜靈芝草,尖喙相對,兩腿合并交叉,比翼齊飛,造型對稱。二者翅膀中部皆橫亙一條粗陰線,將翅膀分為兩區,翅上羽毛以并列的陰線表示。
第二類,平行直線紋,大致接近第一類,但翅羽達三到四區,此為宋、金之前所罕見。如北京房山長溝峪石槨墓所出的一件孔雀形玉釵(圖10),長6.5厘米,高3厘米。白玉質。器上部立雕一孔雀,頷首曲頸,高冠頂,尖喙,展雙翅,足下延伸一彎曲的頭釵。又如黑龍江哈爾濱新香坊金墓出土的天鵝形玉佩(圖11),長3.85厘米,高2.6厘米,厚0.55厘米。玉質受沁呈黃褐色。整體為漫圓三角形,邊緣為鋸齒狀。天鵝浮游于蓮花梗上,一折枝蓮花從底部向前伸展,與天鵝喙下相接,蓮葉在頭與翅膀間側立。兩器雖有圓雕、片雕之別,但翅羽紋的形式大致相同,均用稀疏的橫線紋表示羽毛,并以縱向陰線把羽紋斷成三到四區。
第三類,羽紋為瓣狀,通常以斜刀法雕琢,線紋內部一面豎直,另一面壓地,呈較寬的斜面狀,從而使陰線間的部分得以突出;通常作兩至三區分布。如北京房山金陵遺址石槨墓木棺內出土的一對練鵲形玉納言(圖12),兩件形制相同:高4.5厘米,寬7厘米。白玉質。扁平體,以鏤雕、陰刻技法制成兩件相互對稱的練鵲。練鵲圓眼,長喙,展翅,細長尾分叉、回卷與喙下相連。翅羽紋乃斜刀法琢就,分兩區,紋樣鱗次櫛比,在光與影的反射下,極富立體感,翅膀邊緣作鋸齒形。陜西西安大雁塔南亦出土一件鸚鵡銜花形玉佩(圖13),長4.2厘米,寬3.8厘米,厚0.8厘米。粉白色。扁平體,鏤雕一展翅翹尾的鸚鵡。鸚鵡口銜花草,梅花在其頭頂盛開。翅膀上斜碾出羽毛紋,凹凸明顯,層次分明,彰顯了線條的立體美。
第四類,翅膀上半部刻鱗片形羽,內填箭頭紋,以作覆羽;下半部用一行短促陰線表示翼羽。如陜西長安韋曲出土的一件云雁紋玉飾(圖14),長5.5厘米,寬3.5厘米。青白玉,局部有褐色沁斑。橢圓形扁平體,浮雕鴻雁翱翔云間。雁圓目長喙,長頸展翅。
第五類,翅根部刻劃網格紋表示覆羽,中后部為一到兩層平行陰線作為翼羽。此類紋飾在先前并不多見,自南宋時期開始流行。如四川廣漢和興鄉聯合村出土的一件天鵝紋玉帶(圖15),高3.6厘米,上寬3.8厘米,下寬4.3厘米。扁片狀,呈梯形,內鏤雕兩只形態各異的天鵝,周圍飾刻花草。天鵝翅羽以網格紋、平行直線刻劃,形式較為簡單,布局不甚規整。
第六類,覆羽用填有箭頭狀細線的網格紋表示,翼羽為數綹細密的平行短斜線。見于北京豐臺王佐鄉烏古倫窩倫墓出土的一件綬帶鳥琢花形玉佩(圖16),直徑6厘米,厚0.5厘米。白玉質。扁圓形,鏤雕一只綬帶鳥立于花叢中。器表刻飾精細復雜的花紋表示豐滿的翅羽,在視覺上達到逼真形象的效果。(未完待續)(責編:蔚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