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的“精明”

黎錦

老房子空了有一年了，前幾天，住底樓的蔣阿姨給我打電話，說她家打算裝修，想找處房子臨時過渡一下，問我愿不愿意把老房子租給她。放下電話我跟老公商量，老公說，租給外人不情愿，是怕房子里的設施會被不精心對待，可蔣阿姨是多年的鄰居，是個要干凈的人，相信她會像對待自家一樣對待我們的房子，他只是為難一點：如果租給不相干的外人，提租金順理成章名正言順，可對蔣阿姨提租金總覺得不好意思，但如果不提，擔心萬一將來有什么問題，雙方說不清楚。我聽了笑他：虧你在上海呆這么久，總該知道上海人出了名的“銅鈿分得清爽”，哪里用得著你為難，等著看吧，你即使不提，人家也會提的。

正好昨天有空，我帶蔣阿姨和她兒子一起到老房子里看了看，他們很滿意房間布置和設施安排，說很干凈，看來只要帶點被褥和做飯家什就夠了。然后他兒子主動問我租金要求多少。我客氣了一下說我們從沒租出過房子，還是由他提吧。他提了個范圍，我心下想想與之前聽來的和自己估計的差不多，便說范圍最下限再降個100塊吧，多年的鄰居了，只希望他們好好對待房間里的設施。他們后來主動提出看看電表水表煤氣表，說以后賬單來了交由他們去付。

回了家我把情況告訴老公，說：我所言不虛吧，上海人做事情就是這樣，事先說清楚，不會讓彼此心里有虧欠的地方。

曾經有種說法，說上海人給全國人民的印象不佳其實是集中于一點，即過于精明，特別是逢到“鈔票”事體算得很是清爽，可我倒認為這是上海人最值得稱道之處。

與我同辦公室的安娜，曾經屢次因為早上出門太晚趕不上公交怕遲到，就搭雷瑞的車。次數漸多后，安娜很是不好意思，雷瑞知道后便提出：“你意思一下，每天5塊錢，怎么樣？”5塊只相當于乘公交來回兩趟，既方便又實惠，對于順路而行的雷瑞只是個開關門之勞，卻也算貼補了一點油錢，讓雙方都能落得心安，安娜豈有不接受的理由呢。

AA制，是我到上海后最快接受的分賬方式，同事間一起聚餐——（有由頭的不算，如誰炒股賺了一大筆，誰加工資加了大數目，誰升了職，那么輪換請，這次是他，下次是她）若無由頭，只是想共同“腐敗”，大家實行AA制——摸鈔票的時候，每人神情都來得自然和坦然。

有個從江西來上海做生意的朋友小周說過，做生意方面，上海人相對來說更講規矩，他們事先會把丑話說清楚，比如合同的風險條款會寫得極為詳細，可只要你的貨達到了他的要求，那么貨款說好了何時付，自會準時匯到你的賬上。

精明，錢鈿分得清，踐行踐諾，說話算話都可作為大多數上海人為人處事的標簽。也可以說，為人處事力求兩不虧欠是上海人文明程度高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