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貓

武敬哲

我叫輝子，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別人這么叫我。

外面的風好大，雨里夾著雪。這是我獨自流浪的第一個晚上，就碰上了這么個鬼天氣。

“該死，出門前應該看一下天氣預報的。”我躲在一輛汽車底盤下面，腦海里只有六個字支持著我不跑回家去——要么瘋要么死。

閃電劃過長空，我彷佛感受到雷聲在耳邊轟鳴，汽車隨著大地搖晃。

我為什么要離開溫暖的小窩？我開始懷念一家四口懶懶的生活。

現在車底盤就是我的整個世界，我蜷縮在整個世界之下。

風依舊在外面飄搖鼓蕩，我感受不到溫度。周邊都是融化了的雪和雨水，只有在這一小塊干的地方落腳，一動不動。

我聽到生命奔跑的聲音。

是一只小貓，全身都淋濕了，驚慌失措地躲到了我的地盤。

“喵～”她微弱地說了聲很冷。

靠過來吧。

她聽話地靠了過來，濕濕的毛弄得我不太舒服，我有些后悔剛才說過的話。想挪開一點，又懶得動。

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看到那只小貓還靠在我身上沒有醒，“還沒走啊！”我迷糊著眼睛嘀咕道。

她慌亂地爬起來，跑開些距離，傻乎乎地看著我說：“昨天你睡著的時候，像太陽。”

我一個激靈站起來，“這比喻也太不恰當了吧……不對，你是說我——胖？”

我懊惱地轉著圈子看自己，“雖然是有些胖，但我是一只有信仰的貓。”

“對，所以你才會發光。”她高興地叫道。

“發光？”

“是啊，溫暖又明亮。”

我仔仔細細檢查了自己身子，根本沒有光。

“輝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傳說，會發光的貓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輝子。”

我瞧見她的眼睛里有淚光，不似偽裝，但又覺得難以置信，“額，不要跟我說傳說，我只是一只懶貓，哈哈哈……”

我閑聊似的問她：“小家伙，你有家么？”

她剛剛還熠熠生輝的眼睛立馬暗淡下來，“我啊……無家可歸。”

“哈，你也是流浪貓。”

“可是我不想流浪。”

“流浪多好啊，你看……”

“我受夠了。”

“那，我送你去一戶人家吧。”

她沉默地盯了一會兒我的眼睛，最后說了聲，好。

穿過熟悉的弄堂，來到主人家開的店，我沒有理會女主人驚喜的招呼，帶她徑直走進去。

“哇，你家真溫馨。”

“不，是你家了。”我指了指那熟悉的金色枕頭，“喏，我一般在這兒休息。”

“你還要流浪去嗎？”

“是的。有時候主人會把你帶到六樓的家里，不過通常還是在這兒住。他們會照顧好你的。”

“你為什么要流浪啊？”

“不為什么。”

女主人溫柔地撫摸著小家伙的頭，開始跟她說話。她搖了下尾巴，膽怯地看著女主人，最后還是跑開了。

我可不想陶醉在溫柔鄉里不出來，便邁開步子走到屋外。

“啊，陽光真好！”

臨走時，小貓問我，你還會回來么。

我說，我是一只懶貓。

懶貓有可能懶得再回來，也有可能懶得在外面流浪的時候，就回來罷。

我暗自思忖，我是一只有信仰的懶貓。

然后獨自一人，不是，獨自一貓，重新上路。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