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正好眠

凌波漫步

我做了一個冗長而莫名的夢。夢里你朝我淺淺地笑，兩頰深陷的酒窩像盛開的花，一如初見的明朗。醒來的時候連眼角爬滿了笑意都不曾注意到。

而坐在對面床的某曉用名為鄙視的眼神盯了我許久。“你睡覺流口水。”我摸了摸嘴角的不明液體，立馬決定不理她，翻身下床穿鞋漱口洗臉。于是受到忽視的某曉在接下來的一個早晨里重復(fù)了二十多遍，逢人便說，逢說必笑。

“夏天快到了呢。”我站在走廊外抓著欄桿和某曉扯淡。

“雖然夏天是快要到了，但是你春心還在蕩漾。” 某曉又繼續(xù)，“所以你睡覺流口水了。”

“誰說那是口水來著！再說試試看，受我‘百步穿楊攔腰斬。”我張牙舞爪地朝某曉腰際揮去的時候，眼角微微地瞄到你趴在座位上打盹的樣子，稍翹的發(fā)尾伴著你一搖一晃的身子而上上下下竄動，心里似乎有股情緒瞬間傾盆而出。

某曉順著我的眼神望進九班，視線觸及到你時，頓時像只炸毛的貓，氣勢洶洶地揪著我的耳朵拖我進教室，大吼大叫一改平日溫婉大方的路線。

“葉青，你個大傻帽兒，別告訴我你現(xiàn)在還對他抱有期待。”某曉叉著腰一臉潑婦罵街狀。

“才沒有……”我順從得像個小媳婦。

“沒有就好。”某曉找了個凳子在我身旁坐下，語重心長地說，“葉青，我知道你還喜歡他，別在我面前裝，可是你明明知道的，你們不會有結(jié)果，換句話說，就是你落花有意，他流水無情，更何況他還心有所屬。都兩年了，他那么不待見你，你有必要堅持嗎？不，你這不是堅持。堅持是個褒義詞，你充其量就是個為愛情盲目執(zhí)著的傻子，你得學著放棄啊。”

“我發(fā)現(xiàn)你變得特別有文化，真的。”沉默了好一會兒，我對著滿眼熱切希望得到贊同的某曉回答道。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說的話聽進去啊！”直到老師踩著鈴聲踏進教室時，某曉才憤憤不平地放開掐住我脖子的手，末了還不忘瞪我一眼以示警告。

“你要沒把我說的話聽進去你就死定了！”

我立馬配合地舉起白旗表示投降。

我想我掩飾得足夠完美。否則某曉怎么會沒發(fā)現(xiàn)我云淡風輕后的波濤洶涌。

想起你剛剛搖曳的發(fā)梢，還是忍不住輕聲地笑了開來。

果不其然，某曉又皺著眉頭恨鐵不成鋼地盯著我了。呃，看來我得把對你的喜歡藏得更深點。

Now and then I think of when we were together。現(xiàn)在我時常會想起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們說我得了叫回憶的幻癥，替我惋惜不值想方設(shè)法地要把我從過去拉出來，卻不知道我樂在其中怡然自得。

據(jù)說那天早上第三節(jié)課，你穿著白色的上衣和淺藍色的牛仔褲，以一身干凈明朗的形象優(yōu)哉游哉地踱到講臺自我介紹，據(jù)說你帥氣地在黑板簽上你的大名后帥氣地轉(zhuǎn)身，帥氣地把粉筆往后一扔然后粉筆以拋物線的軌跡帥氣地落地。而剛剛睡醒的我一抬頭就看見你兩頰深陷的酒窩，沒有天雷勾地火沒有噼里啪啦的激情對望更沒有心跳加速面紅耳赤，可我就是記住了你的酒窩兒和名字，凌正。

一個凡事都渴望出類拔萃風風火火總是一驚一乍的急性子，一個何事都慢條斯理性情平和不重成績但具有強迫癥的慢性子，怎么看也是八桿子都打不著的兩人，偏偏就是混在了一起，關(guān)鍵是兩人還混得風生水起。

“親，你看我今天有沒有更帥？”你在耳朵上別著朵梔子花從第一組倒數(shù)第一排繞到第三組第三排在我面前搔首弄姿，還朝我們這批正在吃早餐的女生拋了個媚眼。我們?nèi)齻€女生神情怪異地對望數(shù)秒，不由自主地對著地上作嘔吐狀……

“你們不是吧，年紀輕輕就有了？真是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啊。我得遠離你們，免得被你們給傳染了。”你欠扁地壞笑。

“對啊，真是世風日下，連正姐那么正的妞兒都說了，我們還能說什么呢？”我不留痕跡地用紙巾擦了擦嘴，然后把桌子上的垃圾收拾好遞給你。你一聽“正姐”這名字馬上就厲聲正色地說：“本人鄭重聲明，本人姓凌名正性別男愛好女，本人是個血氣方剛的大老爺們兒，以后不準再叫我正姐！”

“對啊，誰不知道你性別女愛好男，不用重復(fù)了，快去扔垃圾吧。”

“知道就好，下不為例。”你滿意地點點頭拿著垃圾往垃圾桶走去，直到走上講臺，你才恍然大悟，在上面揮舞著那一串垃圾袋咬牙切齒地叫囂，“都說了本人性別男愛好女啊。”

“凌正同學，老師不懷疑你性別男愛好女，就算你自己懷疑，那也得在課間討論吧？”年輕的歷史老師笑著打量站在講臺上別著梔子花的你，你一囧，話也不說一溜煙地跑到了座位。

那是兩年前的事，你窘迫的一顰一動我至今似乎還記憶猶新。

我忘了到底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你。或許是你陪我跑完八百米的比賽后氣喘吁吁地對落后的我說“不錯”的時候，或許是被風鼓起衣角的你騎車載我去看海的時候，又或許是明明不喜歡吃糖卻陪我吃了一個月曼妥思的時候。我開始喜歡上那個整天陪我斗嘴吵架的你。他們說我們那時處于玩兒曖昧階段。我裝作不懂地跑去問你，你說流言就只是流言，假的成不了真。你說這段話的時候我多希望可以弄假成真。可是還沒等我弄假成真還沒有老師找我談話你就退出了。我追問你理由時你對我說，她不喜歡。我頓時心灰意冷，我怎么忘了呢，你明明還有一個情投意合兩小無猜的青梅在不遠處等著你。

再后來，分班，高二、高三，一步步成長，一點點淡忘。

某曉看著我打完這這些字的時候不爽了。“你這是神馬節(jié)奏，又矯情又無厘頭，你現(xiàn)在這是準備放棄呢還是準備放棄呢？”

“誰說我準備放棄了，放棄帥哥會遭雷劈的。”我趴在桌子上朝照片里的你笑得滿臉花癡。“那我警告你，要是還在午夜無緣無故大哭大鬧，以他傷了你的心為借口坑我糖果，然后讓我陪你去干嗎干嗎你就死定了。”某曉開始惡語相向。

“你腫么可以這樣？人家單戀了兩年連表白都沒說出口，那顆叫做戀愛的種子還沒發(fā)芽就被扼殺在搖籃里的悲痛心情你懂不懂！竟然還威脅我……”我可憐兮兮地搖著某曉的手臂，再開口，“為了補償我受傷的心靈，某曉你請我吃五羊吧。”“滾你的。”某曉拂袖而去。

見我愣在原地，走了幾步遠的某曉回過頭來朝我不耐煩地喊，“不要五羊了嗎，不要就盡管待在那里！”我不禁大喜快步跟上，你看，某曉還是被我坑了吧。

夏日炎炎正好眠。噓，不要告訴某曉我還喜歡著凌正，也不要告訴我的少年我還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