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賦》中的漢代百戲考略

易霜泉

【摘要】文章從張衡的《西京賦》中探尋了漢代百戲的表演內(nèi)容及特點。首先通過對《西京賦》原文的解讀，找出了《西京賦》所描寫的“烏獲扛鼎”、“都盧尋檀”等21個百戲節(jié)目。再聯(lián)系注解仔細解讀了這些百戲節(jié)目，還原了百戲表演的具體場景。最后從百戲節(jié)目間的聯(lián)系、百戲與歌舞樂器的融合、百戲?qū)笫离s技與戲曲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帶來的影響這幾個方面做了總結(jié)。

【關(guān)鍵詞】漢代百戲；張衡；《西京賦》

一、漢代百戲及（《西京賦》概述

百戲是我國古代兼有音樂歌舞成分的雜技表演之總稱，實際上包括雜技、武術(shù)、幻術(shù)、民間歌舞雜樂、雜戲等藝術(shù)表演形式，在表演中多伴有音樂的唱、奏，所以與音樂有著極其密切的關(guān)系。

百戲開始盛行于漢朝。當時百戲不僅是喜聞樂見的民間藝術(shù)，而且被王公貴族所鐘愛、蓄養(yǎng)，甚至以此來招待國賓，彰顯大漢王朝之繁榮與興盛，所以百戲也成為表現(xiàn)漢代音樂成就的藝術(shù)形式。

張衡（78～139），東漢著名的科學家、文學家。他是第一位將百戲藝術(shù)列入其文學作品的人，在其《西京賦》中向我們生動地描繪了漢代百戲的精彩演出，具有十分重要的研究價值。

《西京賦》全文描寫的百戲節(jié)目有以下21種，本文將分別論述。

二、《西京賦》中所包含的百戲節(jié)目

（一）烏獲扛鼎

這種百戲來源于歷史典故，展現(xiàn)的是由力士扛起重鼎的驚人場面。

（二）都盧尋檀

都盧是國名，那里的人善于攀援。此百戲的內(nèi)容為由善于攀援的演員表演爬竿，是展現(xiàn)攀爬技巧的一種雜技表演。

（三）沖狹

此百戲是指用簟席卷成圓，四周向里插滿刀槍，演員從中一躍而過卻不傷毫分的一種雜技表演。

（四）燕濯

此百戲是指演員張開雙臂向置于身前的水盆跳躍，跳躍過程中以足點盆中之水，最后落地之時復坐于前的一種雜技表演。表演猶如飛燕浴水。

（五）胸突鋸鋒

這里是描寫的一種用胸口抵擋鋒刀利刃的百戲表演。

（六）跳丸劍

此百戲是指演員連續(xù)拋擲鈴丸或短劍的一種雜技表演。拋擲鈴丸或短劍的數(shù)量甚至，可達九至十個之多。與現(xiàn)代雜技中的表演類似。

（七）走索

此種百戲，首先將長繩兩頭系于梁上，中間懸空。然后，表演者各從一頭走上繩索，并在中間相逢而過。這與現(xiàn)代的高空走鋼絲相類似。

（八）總會仙倡

從文中可以看出，“總會仙倡”已經(jīng)是將歌唱、舞蹈和器樂演奏融為一體的大型歌舞表演。

文中描寫的舞臺布景有巍峨雄偉的華山、高低起伏的巒崗和繽紛繁茂的靈草，可見布景之華美。還用了轉(zhuǎn)動石頭的方式來模擬逼真的雷聲效果。可見，當時人們已經(jīng)能夠運用多種方式來表現(xiàn)所要達到的舞臺效果。

“總會仙倡”的具體內(nèi)容就是一出匯集各種神仙倡伎的演出。演員們或是假扮熊豹跳舞，或是假扮白虎鼓瑟，或是假扮蒼龍吹篪。扮演娥皇女英的演員坐而歌唱，聲音婉轉(zhuǎn)動聽。還有演員身著輕揚的羽衣扮作洪涯來指揮。由此可見表演之豐富。演員依照歌譜而演唱。當歌曲演唱快要結(jié)束時，舞臺景象便開始轉(zhuǎn)換，云起雪飛，開始飄飄揚揚，后則密密靡靡。同時，山道上傳來滾滾雷聲。

（九）蔓延

這個節(jié)目主要是一種幻術(shù)表演。

由文中描寫可知，首先登場的是一個幾十丈長的巨獸。忽然，一座大山從巨獸背上升起。接著，有熊虎競登搏斗，猿猴騰躍爭高攀。怪獸種種往來閑逛，大鳥覓食步履蹣跚。白象款款而行，小象在其身下吃奶，自由舒展地垂下象鼻。文中描寫的這些光怪陸離的奇妙幻象其實都是演員假扮而成的。這就是所謂的“蔓延”之戲。

（十）魚龍

這里描寫的是一種名為“含利”的異獸的表演。據(jù)《后漢書·禮儀志》注引蔡質(zhì)《漢儀》記載：正月旦，天子幸德陽殿，作九賓，徹樂，舍利從西方來，戲于庭極，乃畢入庭前，激水化為比目魚，跳躍漱水，作霧鄣日，畢成，化為黃龍，長八丈，出水游戲于庭，炫耀日光。”

表演的內(nèi)容是：首先，假扮“含利”吐云吐霧，接著化為仙車。仙車并駕四只仙鹿，由華彩閃閃的靈芝作為車蓋。當然，這個表演也都是由演員假作而成的。

我們還經(jīng)常可以看到有“魚龍蔓延”這種說法，將魚龍之戲與蔓延之戲合二為一了。但是追本溯源，《漢書·西域傳》中顏師古注解如下：“蔓延者，即張衡《西京賦》所云：‘巨獸百尋，是為蔓延者也。魚龍者，為舍利之獸，先戲于庭極，畢。乃入殿前激水，化成比目魚，跳躍漱水，作霧障日，畢。化成黃龍八丈，出水敖戲于庭，炫耀日光。《西京賦》云：‘海鱗變而成龍，即為此色也。”由此可以明顯地看出“蔓延之戲”與“魚龍之戲”是兩種不同的百戲節(jié)目。

（十一）水人弄蛇

這里指的是善水俚兒捉蛇把玩，千歲的蟾蜍和大龜共舞于前。

（十二）易貌分形

文章描寫道，奇異的景象變幻迅速，演員須臾之間便改變形貌，一身分作數(shù)體。

（十三）吞刀

指演員吞下尖刀的雜技表演，與現(xiàn)代雜技表演中的類似。

（十四）吐火

指演員口吐烈焰的雜技表演，與現(xiàn)代雜技表演中的類似。

（十五）立興云霧

這是指一種變幻出幽冥云霧的幻術(shù)表演。

（十六）畫地成川

這種表演是演員在平地中變幻出山川河流的幻術(shù)表演。

（十七）東海黃公

“東海黃公”是比較著名的節(jié)目，也是我國歷史上第一個有人物形象、有故事情節(jié)、有化妝表演的角抵戲。表演內(nèi)容是一段秦末年代的故事，演員扮演黃公企圖用越祝即越人的咒法、赤刀來降服一只白虎，但是沒有成功反倒被白虎所食。可以看出，東海黃公不僅有演員假扮的人虎之間的角力表演，還有簡單的故事情節(jié)，有人物扮相和白虎的假形，還有簡單的道具和獨白似的咒語。所以，有學者也將東海黃公當作中國戲曲起源的標志。

另外，在《文選》中，李善引用《西京雜記》注曰：“東海黃公，立興云霧。東海黃公，坐成山河。”（李善注《文選》，第78頁）

他將立興云霧、畫地為川都歸為東海黃公這個節(jié)目中的內(nèi)容。但是參考其他的資料，普遍傾向于將這些節(jié)目分開，并且筆者認為分開也較為合理。所以在此將其分開論述。

（十八）戲車

“戲車”是指在奔馳的馬車上進行的一類表演。首先，在車上豎起長長的木竿。然后，由演員在竿上作各類表演。并且由文中可以得知，多由孩童作為演員。

（十九）倒掛

文中描寫的“倒掛”是：倒身用腳跟掛在竿上，在快要墜落之時又重新抓住了懸竿。

（二十）百馬同轡

由文中描寫可知，演員在竿上作百馬一轡、并行驅(qū)馳的樣子。竿頭技巧十分高超，變幻無窮。

（二十一）射箭

在當時，羌和鮮卑族人與漢人不和，常有攻伐，所以，這個節(jié)目是在竿頭假作羌人和鮮卑人的人形并挽弓射擊的射箭表演。

三、《西京賦》中百戲藝術(shù)的特征

經(jīng)過以上對《西京賦》的分析，可得出以下四點認識：

（一）百戲節(jié)目總體是一個有機的整體

本文雖然將《西京賦》有關(guān)百戲的描寫劃分成了各個不同的百戲節(jié)目。但是，實際上對于百戲表演并不能如此機械地肢解。首先，百戲的表演通常將幾種技藝相融合以增添表演的精彩程度，節(jié)目在整體上是連貫自如的。然后，我們還可以發(fā)現(xiàn)《西京賦》中所描繪的百戲主要是官方組織的百戲表演，有集中、宏大的特點，所以是大型化、綜合化的百戲表演。

（二）百戲表演融合了歌舞樂器的表演，也對舞蹈產(chǎn)生了影響

在百戲中本來就有如“總會仙倡”這類本就帶有歌舞樂器表演的節(jié)目。音樂舞蹈的因素使得百戲表演節(jié)奏化、舞蹈化，從而增添了表演的美感。而融合了雜技與武術(shù)正是漢舞的一大特色，如當時的“盤舞”、“劍舞”等，由此可以看出百戲?qū)ξ璧杆囆g(shù)的影響。

（三）百戲?qū)τ诤笫缿蚯㈦s技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所帶來的影響

在百戲中有至今仍活躍在當今雜技舞臺上的節(jié)目，體現(xiàn)出雜技與百戲的一脈相承。百戲中也有“東海黃公”這樣被認為是戲曲起源標志的節(jié)目。戲曲包括舞蹈、音樂、武打、雜技、文字等多種藝術(shù)因素，而百戲表演也恰恰包含了這些因素。由此不難看出，百戲的某些特點在戲曲中得到了繼承與發(fā)展。

（四）百戲的興盛體現(xiàn)了民間俗樂的興盛

從《西京賦》為我們展現(xiàn)的百戲圖景中可以看到，百戲表演的場景不再如先秦時期那樣，只有金石之器、編鐘編磬的使用，而增加了很多的絲竹樂器。藝術(shù)表演也沒有了雅樂那種程式化的演出，從宗教祭祀、禮樂教化、為統(tǒng)治階級歌功頌德的工具演變?yōu)橐环N各階層的娛樂活動。統(tǒng)治階級對它的承認也奠定其歷史地位。這些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漢代人們思想的解放，展現(xiàn)了漢代音樂文化發(fā)展的新思想、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