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2月1日,深圳公開拍賣第一塊土地。12月29日廣東人大通過地方法規,明確“深圳特區國有土地實行有償使用和有償轉讓制度”。來年春天,全國人大通過1988憲法修正案,確認“土地的使用權可以依照法律的規定轉讓”。至此,土地市場的合法大門正式開啟。
不過,本來自發的土地轉讓并不限于國有土地,但到了“合法化”關鍵階段,卻被人為收窄為“唯國有土地才可向市場轉讓”。先是廣東地方立法,將“有償使用和有償轉讓的土地制度”嚴格限于“國有土地”。到1990年,國家頒布了《城鎮國有土地使用權轉讓條例》,但“農村集體土地使用權的轉讓”,卻再也沒有一個全國性法律的出臺。再過8年,進一步修訂的《土地管理法》干脆下達禁令:“集體土地不得買賣、出租和轉讓用于非農建設。”
結果,國有土地合法進入了市場,但集體土地卻被拒之門外。集體土地若要轉給非集體成員他用,那就只能由政府征用,變性為國有土地以后,再經由政府之手轉入市場。
從根本上講,這個“政府一手征地、一手賣地”的游戲,賣地所得歸地方,但能賣出多少,卻取決于一是得到了多少“征轉地”指標,二是當地市場買地的需求量。要是“征地指標”可由各地競購,那么市場力量就間接支配著“征地指標”的分配,集聚能耐大的城市,不難得到更多的用地指標。
可惜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們這個“半拉子土地市場”,其實還是行政主導。各城市獲取用地指標之多寡,更多受制于城市的行政級別。這就逼出一些“超越現體制”行動,譬如2002年上海的“三集中”。為什么大都市先行動?答案是他們手中有一副地價地租的好牌。既然那里拿不到更多指標,何不打一打郊區集體土地的主意?理論上那些土地也不是耕地,而是農民及其集體早就占用了宅基地、鄉鎮企業用地等“非農建設用地”。“集中”起來把結余的土地指標賣給急需土地的中心城市,城鄉皆有利,何樂而不為?
好事傳千里。“三集中”很快蔓延到江浙、長三角、山東、天津,也由此生成國土部新的用地政策——“城鄉建設用地增減掛鉤”。中西部后起之秀的大城市也很快學了回去。
看起來,土地入市是雙線并行的結果。一條線起于“國有土地率先合法入市”,并通過“宅基地換房”、“留地安置”、“三集中”、“增減掛鉤”、“城鄉統籌”和“地票”等多種多樣試驗性的政策工具,把部分集體土地引入合法交易的框架。另外一條線,從“精彩的法外世界”畫出來,其實是在基層農村組織和部分地方法規的容許下,集體土地要頑強地爭取“同地同權”。在全國性修法完成之前,上述兩線似乎永不相交;不過越來越清晰的事實是,所謂“統一的城鄉建設用地市場”,正出現在這兩條平行線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