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東，失火的天堂

周戎

近日，阿拉伯一家電視臺播出一段視頻，一名“伊斯蘭和黎凡特伊斯蘭國”（簡稱ISIS，下文稱“伊斯蘭國”）的極端分子坐在繳獲的俄制戰機內警告稱：“普京你聽著，下面的話是對你說的。這些飛機是你送給阿薩德的，在真主的幫助下，我們會把這些飛機還給你。記著，我們還會解放車臣和整個高加索地區……伊斯蘭國不僅會長存，還會在真主的幫助下不斷地發展壯大。你的寶座已經搖搖欲墜，等我們到俄羅斯的時候，你的政權就要崩潰。我們得到了真主的許可。”

人們都知道，美國等西方國家多次對“伊斯蘭國”等實施打擊，被恐怖勢力視為死對頭，如今連俄羅斯也成了恐怖分子的敵人，足見恐怖勢力的囂張。從阿拉伯半島南端到地中海東岸，從西亞到北非，在“9·11”事件13年后，人們看到的不是恐怖組織、極端勢力的衰落，而是他們的瘋狂擴張。

恐怖組織有多猖獗

說起恐怖組織的猖獗和殘忍，人們首先會想到最近發生的“斬首”事件。8月20日凌晨，“伊斯蘭國”公布一個題為“ISIS給美國的信”的視頻。其中，2012年在敘利亞失蹤、后證實被“伊斯蘭國”武裝抓獲的美國記者詹姆斯·福利慘遭一名恐怖分子斬首。12天之后，“伊斯蘭國”武裝分子又在互聯網上發布處死被其扣押的第二名美國記者史蒂文·索特洛夫的錄像。近日，“伊斯蘭國”武裝還向英國發出警告，威脅處決一名英國人質。

8月底9月初，處于北非的利比亞首都的黎波里國際機場也受到恐怖分子的“眷顧”。在兩個星期內，停靠在機場的11架商用飛機不翼而飛了。據利政府確切消息，這些飛機是被當地的恐怖分子偷走的，他們可能要用這些飛機來發動另一場“9·11”恐怖襲擊。

9月1日，利比亞臨時政府承認，首都的黎波里的控制權實際已被極端宗教民兵武裝奪取。早已人去樓空的美國大使館也成為民兵武裝的“俱樂部”，一些武裝分子興奮地從樓上跳進游泳池，練習“跳水”。利比亞軍方一名發言人說，在第二大城市班加西，武裝分子進攻貝尼納軍民兩用機場時槍殺了10名政府士兵。

9月2日，也門當地的“基地”恐怖分子襲擊了亞丁市政府軍的一個指揮部，打死了5名士兵和5名平民。兩天后，恐怖分子又襲擊了一處軍事檢查站，打死10名士兵。此間，哈達拉毛省的軍事設施和舍卜沃省的油田守軍也接連遭受當地“基地”恐怖分子的襲擊。目前，已有34家外國石油勘探公司決定從該國撤出。

9月4日，很長時間沒有發聲的老牌恐怖組織“基地”頭目扎瓦赫里突然宣布，已在印度次大陸成立統一的新分支機構，武裝人員將在印度、緬甸和孟加拉國發起軍事行動，“打破人為劃分的國界”。分析人士認為，扎瓦赫里此舉意在重振“基地”，把勢力范圍擴展到印度次大陸。同時與“伊斯蘭國”展開招募追隨者的比賽，將至今為止以阿富汗為主要地盤的“基地”組織向亞洲大陸其它地區拓展。

六股主要恐怖勢力

如今，在中東風頭最足的恐怖勢力首推“伊斯蘭國”。該組織地跨伊拉克和敘利亞，是以遜尼派伊斯蘭為背景的極端恐怖組織。“伊斯蘭國”自稱擁有數萬武裝人員。但一項來自美國的調查顯示，該組織在伊境內可能有5000至6000名武裝分子，在敘境內可能有6000至7000人。

“伊斯蘭國”的首領巴格達迪臭名昭著，然而他頭腦聰明，且很會斂財。巴格達迪在伊斯蘭恐怖分子中的影響力很大，甚至超過了“基地”組織頭目扎瓦赫里。本·拉登生前曾預言，有一個比“基地”更激進的極端組織正在孕育中，它是名副其實的“恐怖組織”。連“基地”組織都稱其恐怖，可以想象這個組織有多恐怖。

巴格達迪非常善于塑造自己的權威，他的勢力也隨著該組織的發展而不斷擴張。巴格達迪和他的極端組織在伊拉克活動多年，善于使用“離間計”，利用遜尼派和什葉派之間的矛盾，分化瓦解政府軍。該組織還通過殘忍的手段制造恐怖氣氛，恐嚇伊拉克軍隊中的遜尼派士兵，讓他們不要為什葉派政府賣命，比如在互聯網上公布視頻，記錄他們針對遜尼派士兵、警察和民間武裝成員的斬首行動。

在敘利亞，除了“伊斯蘭國”還有一個影響較大的恐怖組織，叫“勝利陣線”。該組織成立于敘利亞危機爆發后的中部城市霍姆斯，創建者戈蘭此前曾在伊拉克活動，主要負責從敘利亞向伊拉克輸送極端武裝分子。

“勝利陣線”目前有6000至7000名“圣戰者”。和其他一些反政府組織或恐怖組織不同，它的戰斗人員更為專業，善于搞非對稱戰爭和持久戰，占領廣大農村并包圍大城市，通過設置炸彈以及襲擊安全目標等方式，在盡量避免與政府軍大規模正面沖突的情況下消耗巴沙爾政權。

第三股恐怖勢力當數“基地”組織在阿拉伯半島的分支。其中，也門境內的“基地”半島分支占絕對優勢。該組織的恐怖分子目前有約600人，70%來自沙特阿拉伯等國和歐洲一些國家，還有的來自車臣。目前，也門總人口只有2400萬，但有6000萬支槍械散落于民間或恐怖分子手中。長期盤踞在也門南部地區的“基地”分支近期活動頻繁。今年8月16日，一段也門“基地”分子集會的視頻在網絡上廣為傳播，其頭領納賽爾·烏海什公開表示將對美國發動攻擊。該組織最近也放出狠話：“誰殺死美國駐也門大使賞3公斤黃金，殺死一名美軍士兵獎2萬美元！”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報道，美國已收到有關情報，也門“基地”分子正在謀劃對美國酒店和餐館里的自助餐和沙拉吧下毒。雖然也門“基地”分子遭到美軍無人機和也門政府軍的輪番打擊， 但他們的生存能力似乎非常頑強，總能得到貧窮、封閉的也門部落人的幫助。分析人士透露，恐怖分子正是利用了部落人與政府之間的尖銳對立，給自己開拓出大片偏遠沙漠地帶的生存空間，而且他們死灰復燃的能力之強，令人咋舌。

目前活躍的還有分布在非洲的幾支恐怖勢力。“伊斯蘭馬格里布基地組織”源于北非阿爾及利亞，前身是“薩拉菲宣教與戰斗組織”，目標是推翻阿爾及利亞世俗主義政府。成立之初，該組織約有300名成員，主要活動在一些地形復雜的叢林山區和邊界地區，專門襲擊政府軍和警察。2004年，阿卜杜勒·馬立克·杜德克爾成為該組織頭目。2006年9月，該組織與“基地”組織正式結盟，并于同年12月宣布更名為“伊斯蘭馬格里布基地組織”。此后，該組織不斷擴充力量，大量吸收本土恐怖分子。2012年3月，馬里突發軍事政變后，該組織在馬里北部急劇擴張。目前，該組織估計有500多名成員，主要活躍于阿爾及利亞、尼日爾和馬里。

近年來，索馬里“青年黨”不斷制造恐怖事件，被視為“非洲之角”穩定的最大威脅。該組織頭目主要有3個人，即穆赫塔爾·洛保、艾哈邁德·阿卜迪·穆罕默德、伊薩·奧斯曼·伊薩。目前，“青年黨”人數已達到7000至9000人。由于索馬里與也門在地緣上的關系，因此，以“青年黨”為紐帶，亞非兩地恐怖組織已經形成了遙相呼應之勢。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尼日利亞的“博科圣地”。今年8月以來，“博科圣地”在尼日利亞東北部頻繁實施針對當地政府和軍事基地的武裝襲擊，造成數百人傷亡。8月24日，一段視頻顯示，“博科圣地”頭目阿布巴卡爾·謝考宣稱，他們已經在尼日利亞東北部地區建立了一個伊斯蘭國。盡管該組織占領的只是一個20多萬人的小城鎮，但其影響卻很大。目前，該組織估計已發展至9000多人。

誰該為中東恐怖肆虐埋單

從深層次講，恐怖主義在中東、非洲地區的全面復活，反映出美國中東戰略和全球反恐戰略的失敗，更反映出美國利用“阿拉伯之春”試圖改變中東格局戰略意圖的落空。中東大亂，固然有獨裁專制、貧困、教育缺失等各類原因，但主要還是與美國為了推倒某個不聽話的政權，不惜姑息、縱容，甚至支持某些極端勢力有關。事實上，除了上述提到的恐怖組織，如果美國繼續對黎巴嫩真主黨、巴勒斯坦哈馬斯、埃及的穆兄會等采取高壓政策，他們的立場都有進一步走向極端的可能。

需要指出的是，目前在阿拉伯半島上發生的三場大規模沖突，即伊拉克沖突、敘利亞沖突和巴以沖突，其中各有三個主角：在伊拉克是伊拉克政府、庫爾德自治政府和“伊斯蘭國”武裝；在敘利亞是巴沙爾政府、自由軍和“勝利陣線”，“伊斯蘭國”也偶爾參與其中；在巴以之間是以色列政府、巴勒斯坦哈馬斯和巴勒斯坦法塔赫。三個主角中總有一方是極端勢力，甚至是恐怖勢力的代表。以往，恐怖勢力再猖獗，也很難上得了臺面，成為左右政局的力量。但今年以來，恐怖勢力紛紛尋求“建國”，說明他們已不滿足用行動發泄對西方國家的不滿，而具有了越來越明顯的政治訴求。現在，中東的恐怖、極端勢力與西亞、非洲的恐怖組織糾合在一起，形成了多個三角和三邊構成的恐怖活動網絡，正在由點到線，再由線到面地發展。

不斷惡化的反恐形勢，讓當前的中東等地區出現了異乎尋常的復雜局面，主要表現在：

第一，“阿拉伯之春”摧毀了美國傳統意義的友好國家，如埃及、突尼斯和也門，導致了沙特為首的海灣國家第一次有了兔死狗烹的感覺；第二，美國的傳統“敵國”敘利亞、利比亞不僅陷入了一片混亂，還把美國拉入了本不想卷入的沖突，美國在中東面臨伊拉克戰爭后最嚴重的危機；第三，美國對敘利亞反對派的支持助紂為虐，養虎遺患，導致具有國家形態的恐怖組織“伊斯蘭國”的快速和高調崛起；美國援助敘反對派的大部分先進武器都落入了“伊斯蘭國”武裝手中，敘利亞反對派成了美國向“伊斯蘭國”提供武器的“運輸隊”；第四，美國一方面表示要與伊朗進行有限合作，另一方面又對伊朗擴張的勢頭憂心忡忡，美伊關系在矛盾中徘徊；第五，坐鎮中東的美國第五艦隊司令部和中央戰區司令部只能靜觀其變，想有作為，卻手無良策；第六，美國本來準備大部分撤軍的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混亂，阿富汗大選持續多月，總統依然難產。

這六個方面標志著整個大中東的車輪正在失控，朝著美國所不希望的方向快速飛跑。顯然，美國已不具備把控中東大變局的能力。可以預見，今后美國在中東問題上還將繼續糾結下去。

打擊或將繼續

糾結歸糾結，全球對恐怖組織、極端勢力的打擊不會停止。

“無論這些恐怖分子希望達到什么目的，他們都注定會失敗。美國人民和全世界人民一樣，都不會被這種恐怖行徑嚇倒。美國的底線已經確定，就是要徹底鏟除‘伊斯蘭國，直到他們無法再威脅伊拉克、整個中東地區以及美國的安全。” 這是奧巴馬今年9月6日在北約峰會期間的表態，也是他在“伊斯蘭國”問題上迄今為止最強硬的表態。當然，美國不會單獨行動，已與十多個盟友達成共識，將聯手打擊“伊斯蘭國”。

9月10日晚，即在第13個“9·11”恐怖襲擊周年前夕，奧巴馬對全國發表講話，公布打擊“伊斯蘭國”的新策略，稱將再度派遣475名美軍前往伊拉克，對伊拉克安全部隊進行支援。同時，也呼吁美國國會授權培訓敘利亞反對派武裝，并向他們提供武器的計劃，以支持他們對抗“伊斯蘭國”和敘利亞總統阿薩德的武裝。

但奧巴馬也非常客觀地認為，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至少需要3年的時間來逐步執行。奧巴馬擊敗“伊斯蘭國”的計劃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大規模的空襲；第二階段是重組伊拉克政府；第三階段是擊敗敘利亞境內“伊斯蘭國”武裝分子。第三個階段也將是最難以完成的階段，伊拉克政府直接要求美國政府給予幫助，但敘利亞政府則明確警告“反對美國政府的介入”。

奧巴馬表示，對抗“伊斯蘭國”并不是美國單獨的行動，美方能夠起到決定性的影響，但伊拉克人民自身的努力和其阿拉伯盟友對地區安全的保證是不可或缺的。奧巴馬再三強調，不會派部隊直接參與地面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