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五首

(藏)瓊卡爾•扎西鄧珠

獨克宗暮色

云間滑落的光

攜帶夕陽的眷戀

親吻千年古寺的金頂

一路溜光的青石

宛如朝圣老僧的腳印

蹣跚在古城不老的八瓣蓮花地

經幡

沐浴夕陽

金黃在湛藍的天穹

與祖輩飄飛的魂魄擦身搖曳

暮色

拉響千年的弦子

古寺的酥油燈

明亮舞蹈人的心

走了好遠

石板路的盡頭

鳥影盤旋

手持念珠的老人

挑亮精致的路燈

迷失在熟悉而陌生的古城

經卷月色

經函鋪于膝頭

雙唇喃喃

閱讀千年前的佛陀

還有千年后的自己

發黃的經頁躍動指間

酥油燈下

靈與魂

翻遍身體和語言

任時空瞬間穿梭

依舊找不到那片菩提樹葉

此時 此境

佛堂禁錮檀香的煙縷

恰若

所有的花朵

深埋在火熱的心間

不算寬敞的佛堂里

神祗行走何處

而蒼生

至始匍匐在低處

香煙散盡之前

佛龕上的點點供燈

照亮虔誠的心

夜已黑 心猶明

花欞窗折映經函

收拾身心

將自己交付光陰

足踏月光

走進泛黃的經頁

魂歸家園

弦子聲中

累世轉生的魂

摸索在牦牛河兩岸

光溜滾圓的奇石怪巖間

水從雪山緩緩流淌了萬年

祖輩的牛角琴

遺失在遙遠的北方草甸

蜿蜒在橫斷山間的這條河流

至今講訴野牦牛的故事

粒粒金沙

讓我看見神的慧眼

還有

早已消失的”天梯“

于是

我虛空中舞蹈的祖輩

沿著河的蜿蜒山的崎嶇

回歸眾神歡顏的家園

冬日無風

無風的冬日

我將盼春的心曬掛陽臺

如同多年前

阿媽在帳前曬著的牛糞餅

屋內

CD中反復呤唱的那首牧歌

在歲月的洗禮下日漸干澀

難以泛出青草的芳香

今日無風

略顯渾濁的太陽

庸倦地散步在不再蔚藍的天穹

四射的光芒

帶著詭異的笑

是否窺見我曬掛在陽臺上的心

冬日無風

我將自己抽出城市擁擠的人群

獨擁一席陽臺

一席不太寬廣的陽臺

一席可以曬掛心靈的陽臺

雪 國

扶搖直上的高度

造就“雪的故鄉”

偉岸的脈延

阻擋印度洋濕潤氣流千萬年

卻從未

拒絕貝葉經卷的智慧

虔誠的誦經

講訴五頭毒龍與五部慧空行母的故事

蓮花大士的足跡

一個在雪地綻放如蓮

一個在心中明亮如燈

靈魂懸掛在冰塔

傾聽億萬年前

特提斯海的濤聲

青藏高原的南緣

失憶的海洋突兀而起

我的族人

赤足游蕩

窺視喜馬拉雅前世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