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叫的鋼鐵

在卡車腳下，貝努瓦·于埃警惕地看了一眼防水蓋，“雨絕對是拖拉機的一大天敵。”這位于埃拖拉機車隊的經(jīng)理說道，希望能避免“天災(zāi)”的侵襲。現(xiàn)在是周六早上9點30分。我們約在比利時小城澤萊相見。澤萊位于東佛蘭德省，被根特和安特衛(wèi)普夾在中間。

在澤萊賽車場上，有來自12個國家的車隊在準備著周末的歐洲拖拉機錦標賽，他們一只眼看著機器，另一只眼望著灰色的天空，等待著車輛的檢測。

厚厚的濕泥粘在皮靴上，他們口中哼唱著米歇爾·德爾佩奇的歌“看起來在泥中行走讓你不爽……”比賽場地位于高速公路與大風車之間的工業(yè)區(qū)里，有著濃郁的城郊風格，這也正好與拖拉機運動的形象相契合。場地中間是賽道，一周前就開始被厚布鋪蓋，養(yǎng)精蓄銳等待著那些嚎叫的鋼鐵野獸在未來兩天的碾壓。

于埃拖拉機車隊是本次賽事的4支法國參賽隊之一，他們來自厄爾省，對拖拉機的喜愛與生俱來。“我們住在貝爾奈附近，在法國，有拖拉機麥加之稱。”貝努瓦·于埃說道，“我的叔叔們1987年就開始參加雙輪驅(qū)動賽（相當于小型減重高速賽車），我爺爺是工廠的鉗工，幫叔叔們解決機械方面的問題。我從6歲起，就開始了解拖拉機，我還記得有一天父親參加完比賽，捧杯回來時的情景，他給每個小朋友一頂頭盔。”

如今于埃三兄弟和發(fā)小斯蒂法尼一起接過了上一代人的接力棒。這是于埃家特有的體系，斯蒂法尼主管發(fā)動機的維護，最年輕的法比安28歲，是車隊的電工，同時負責物流運輸，31歲的格雷戈里是農(nóng)業(yè)機械工，貝努瓦負責車隊的管理和運營，他們的拖拉機名叫Excalibur，由一臺雪佛蘭克爾維特的發(fā)動機驅(qū)動。充滿好奇心的貝努瓦由于忙于車隊事務(wù)，如今很少有時間開拖拉機，他還是法國拖拉機協(xié)會在國際拖聯(lián)的代表。

30年前，拖拉機比賽從美國傳入了法國，最初只是農(nóng)場的拖拉機簡單地比拼動力而已。上世紀90年代中期，巨大的改變呈現(xiàn)在貝努瓦·于埃的眼前：“他們正在打破固有的印象，過去都是男人開車拖拉機耕種，如今則有不少女司機，他們甚至可以對不少男司機指點一二。”

在貝努瓦·于埃看來，拖拉機比賽從中世紀來到了高科技時代。“大多數(shù)車隊的賽車都和電腦連接，我們隨時控制和改變賽車的參數(shù)。如今你要是沒有電子啟動功能，那就沒戲了……我們和其他人一樣也會拍攝所有細節(jié)。三年前我們買了兩個GoPro攝像機，一個固定在汽車引擎蓋上，另一個放在駕駛室里，通過錄像分析我們在比賽中的得失。”

比賽中的起跑對于展示拖拉機的動力來說是個關(guān)鍵時刻。動力最強級別的比賽需要將25噸的重物拖得越遠越好。比賽的目標是將重物至少拖拽100米，停止時要保證重物完整，車輛沒有漏油的情況。一個困難是重物本身帶有一個巨大的剎車裝置，隨著距離的延長，制造的阻力會越大。速度也是一個被考慮的因素，但并不是最重要的。通常，一輛車會前進8-15秒，在這段時間里你會感受到這樣運動所帶來的無與倫比的激情。

拖拉機賽車會制造讓人無法忍受的轟鳴，發(fā)動機逐漸達到最大馬力，準備接受重物的折磨。拖拉機（大型）的負重會達到4-5噸，大約需要12000馬力。一個數(shù)字會讓你覺得不可思議，動力最強勁的布加迪威龍（時速可達400公里）也只有1000馬力。比賽產(chǎn)生的噪音通常會超過130分貝，這也是造成耳膜疼痛的門檻。當發(fā)動機轟鳴和現(xiàn)場DJ的滔滔不絕以及快節(jié)奏的音樂混合在一起，絕非常人可以忍受的。現(xiàn)場觀眾會感覺置身于一架帶著夜店音響起飛的飛機之上。和F1賽車一樣，隔音耳塞是必不可少的。在這樣的保護下，我們就可以近距離欣賞刺耳的噪音合奏曲了。

機械師需要在比賽中全神貫注，時刻注意發(fā)動機的溫度。“我們需要冷靜的心態(tài)以及超快的反應(yīng)能力。”貝努瓦·于埃說道，“是否需要剎車，我們要在1/1000秒的時間內(nèi)做出決定。”這一天，擁有1500馬里的Excalibur的表現(xiàn)讓人失望了，在平庸地完成比賽后，格雷戈里對拖拉機的機械調(diào)試表達了不滿，沖著駕駛室大喊：“真是屎一樣的表現(xiàn)！”

20分鐘后，緊張情緒變得平緩，他們打開幾瓶易拉罐，笑容重新浮現(xiàn)在臉上，但失望的情緒仍時有表現(xiàn)。“對我們來說，比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為了這8秒鐘的比賽，我們準備了上千小時，往返的路途也要14個小時……這樣的結(jié)局確實讓人不快。”

但是他們并不羨慕別的車隊，“對我來說這是一種放松。”機械師斯蒂法尼·厄澤說，“每周我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周末我和朋友們在一起忘記了工作。坦白講，我不會去F1或是拉力賽工作。這兒的氣氛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如果有更多的資金注入到拖拉機賽中，這項比賽就會變味。明天如果有其他車隊的零部件需要更換，我們愿意把自己的卸下來送給他們。”

夕陽西下，一場計劃之外的烤肉開始了。周六的比賽在晚間展開，拖拉機的鐵皮外殼在排氣管燈光的照耀下格外耀眼，排氣管噴出的甲醇帶著火花，啤酒讓看臺上酒氣熏天。“我們開車12個小時來看比賽。”一個瑞典車迷說道，“我們喜歡這項賽事所散發(fā)的特殊味道。當大家為了一次漂亮的拖拽大喊大叫時，這真是棒極了！我們離比賽場地如此之近，可以洞察一切細節(jié)。F1比賽你不可能看得如此真切。”

車迷之所以可以離比賽現(xiàn)場如此之近，那是因為安保做足了工作。出現(xiàn)任何事故或駕駛錯誤，負重車或拖拉機會被立刻停止。觀眾與賽道間有一條10米的防護帶，賽道兩邊都有高速公路上使用的防護欄。另一個讓人有些意外的現(xiàn)象是，盡管比賽噪音很大，拖拉機噴出很多尾氣，但很多觀眾都是帶著孩子來觀戰(zhàn)的。

和其他賽車運動一樣，拖拉機賽也逃不過環(huán)保主義者的批評。拖拉機要想前進100米就要消耗15-20升的汽油！“確實越來越多的人指責我們。”斯蒂法尼·厄澤承認，“但我們一般使用甲醇，并不消耗能源。還有人說我們制造黑煙，但我們90%的車使用的是綠色燃料。需要提醒的是這項賽事一周消耗的能源只相當于勒芒24小時拉力賽1小時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