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陶瓷藝術體制的轉變及創作主題—以方云峰為例

周思中

(景德鎮陶瓷學院，江西 景德鎮 333403)

新中國陶瓷藝術體制的轉變及創作主題—以方云峰為例

周思中

(景德鎮陶瓷學院，江西 景德鎮 333403)

新中國成立以后，國家對景德鎮的瓷業生產恢復作出了卓有成效的努力，一批在民國著名的陶瓷藝人在新的“國家體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景德鎮陶瓷職業教育家、彩繪藝術家方云峰，一方面繼承了民國瓷繪藝術的優勢題材，一方面又在此基礎上大膽創新，開創了新時代向往和平、自由、圖強、圖新的新主題，表現了新國家的一種革新思想。日后的陶瓷藝人也日漸走出了民國時期依個人愛好及市場流行去選擇主題的舊體制，開始轉入了與集體、國家主流意識融為一體的集體計劃指令的新體制，瓷繪藝人開始融入國家體制之中，這是幾千年陶瓷藝術體制上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變化、大革新，極大地影響了日后陶瓷藝人的創作心路歷程及瓷藝的主題。

新中國；方云峰；瓷繪

新中國成立以后，國家對景德鎮的瓷業生產恢復作出了卓有成效的努力，一方面把一大批優秀的瓷業工人及藝人組織到國營體制的生產單位之中，以工資形式保障其生活和生產，一方面開始實行包產包銷。它為景德鎮瓷業迅速恢復生產，瓷業走上國家資金支持下的現代化集體瓷業生產奠定了基礎。一批著名的陶瓷藝人在新的“國家體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景德鎮的陶瓷職業教育家、彩繪藝術家方云峰即其中一個案例。方云峰(1897-1957)生于清末，逝于新中國后七年，其一生橫跨清、民國、新中國三代，其瓷繪成于民國，于新中國又結合形勢，圖謀創新，創作了許多耐人尋味的新作。其新創是何面目，又有何新意？主題是什么？本篇試分析之，以為玩味也。

圖1 建國初《和平之聲》瓷杯Fig.1 Porcelain cup, “Sound of peace”, shortly after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圖2 建國初《和平之聲》瓷杯Fig.2 Porcelain cup, “Sound of peace”, shortly after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為研究方云峰，筆者把方云峰現可找到的實物資料及文獻資料，作了一個不夠全面的統計。見下表。

從目前可以明確紀年的方氏原作來統計：上世紀20年代僅一件，30年代7件，40年代18件，50年代15件以上。可見20年代是其奠基期，30年代是發展期，40年代是興盛期，50年代是成熟期。

從作品主題來看，20年代仕女1件，30年代仕女1件、走獸(貓、鹿)2件、人物(故事、嬰戲)3件、蝴蝶1件。40年代仕女5件、貓蝶花卉4件、人物故事6件。50年代多綜合體裁，花卉、走獸、人物、山水、書法融為一體，顯示出方全面的繪畫才能。細分之，人物6件幅、走獸 (獅虎狼熊共1幅、虎1幅、馬2幅、狗1幅) 6件、知了1件、鷹1件、青蛙1件、蝴蝶3幅、雞1幅、貓蝶2幅、山水8幅。20～40年代方以仕女見長，30～50年代方以貓蝶見長。而在50年代，方在最后7年時間里，創作了一批精品，以人物、山水、走獸、貓蝶、花鳥、魚蟲為多，構成了方云峰在新時代的新創作，50年代亦是其生活最為安定、輝煌的一個時期。

表1 方云峰1929-1957可確認年號之作品統計Tab.1 Statistics of confrmed Fang Yunfeng’s works between 1929-1957

值得注意的是，傳統仕女畫主題在新中國以后比較罕見，不似20-40年代時為方主流作品，顯出了方在新中國以后藝術心態及思想的一個新變化。仔細歸納，方云峰在新中國以后瓷繪主題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和平

新中國給所有的人帶來希望。時代的改變給受慣戰爭困擾、民族壓迫、國內黨派戰爭、國際壓迫的人們帶來了解放的感覺。新中國成立以后，人們最大的希望就是和平的實現。但這時的新中國，內有匪幫戰爭，外有抗美援朝戰爭，雖國家已迎來了和平的春天，但1951年的春天依然處在彌漫的硝煙中。追求和歌頌和平是此時人們最大的愿望(圖1、2)。

圖3 方云峰《和平之聲》粉彩瓷板(局部)Fig.3 Porcelain plaque, overglaze,"Voice of peace" by Fang Yufeng (Detail)

方云峰1951年繪《和平之聲、折服獸類》粉彩瓷板畫(圖3)就是有關和平主題之作。這幅作品方作了精心的構思，并體現了他發掘主題的能力。作品表現了一西洋卷發人物，身體半裸，傍松林而坐，面目喜樂，手執豎琴，正彈和平之聲，周圍有獅虎狼熊等巨獸，環繞而行，正在受音樂感化，獸性漸平，整幅畫面體現出和平雍容之氣。

此幅畫最大的問題是該畫的主人公是誰？此西洋卷發人物被人認為是裸女(見相關網站)，顯然是誤解。該卷發人物全身半袒，此為一游牧民族服飾特色，面容清瘦，是一男性人物，手執豎琴，從容彈奏，顯然不受周圍猛獸之影響，筆者認為方氏在此幅畫中所畫的人物為耶穌。耶穌在圣經中被預言為“和平的君”①《圣經、以賽亞書》9章6節：“因為有一嬰孩為我們而生，有一子賜給我們。政權必擔在他的肩頭上。他名稱為奇妙，策士，全能的神，永在的父，和平的君。”，他給世界帶來和平，人類的罪孽因他的代贖而消亡，人類因他的救贖而得著新生命。耶穌乃是人類的救世主，人類歷史的中心人物。其卷發、半袒均為中東古代民族的特征。而傳統的耶穌畫像也常以袒身為主，尤其是他在十字架上常以裸身形象昭示。耶穌的形象在中國早已流傳，在明代外銷瓷畫中亦為常見，在清代洋彩瓷中也見耶穌身像，反映了近現代基督教在中國廣為流傳，此歷史尤以民國達到高潮。方云峰乃景德鎮新平土著，自幼生于景德鎮，對耶穌的身份及畫本自然熟悉，又景德鎮自明代以后多有傳教士來此傳教，影響最大者為康熙年間來此傳教的殷宏緒。在清代末至民國間景德鎮有許多天主教及基督教教堂，在民國景德鎮最繁華之十八橋有基督教堂，教徒甚眾。方自幼在景，又至龍泉，后至杭州，俱為沿海基督教風化盛地，他雖未言是基督徒，但對基督一定有耳聞目睹，對耶穌基督的身份有所了解。又晚清民國陶瓷人物也以基督為常見，因此，和平之畫配以“和平之君”，實融會了方對基督耶穌身份的深入了解。否則，方無法繪制出如此含義豐富的作品。新中國解放之初，政治形勢已有所變化，耶穌形象也不再提倡，可是全國統一之后停止內戰，要求和平卻是民心所向，一致呼聲。加上方氏在本畫中本能地淡化耶穌身份，耶穌以手彈豎琴的形象出現，此亦方氏之聰明之處，但也給后人辨認主人身份帶來了困難，如上有人以為此為女性，乃大誤解矣！另一個引起誤解的原因是耶穌手中的豎琴。

豎琴是一種大型撥弦樂器(圖4)，是現代管弦樂團的重要樂器之一。豎琴可作獨奏、重奏和合奏，屬多功能的復音樂器。其流傳地區甚廣，在歐洲、美洲和亞洲等地區亦出現豎琴類的樂器。豎琴在古埃及稱為貝尼琴，古希臘和古羅馬稱為里拉琴，中國有一種稱之為箜篌的豎琴。豎琴在各個古文明地區均有發現，來源已很難追究，但普遍認為其靈感從弓演變而來。最早的紀錄至少可追溯到前3500年的美索不達米亞地區，在蘇美人聚居的烏爾城，現代考古學家從葬坑和皇家陵墓中挖掘出一些古豎琴。古埃及將豎琴視為神圣的樂器，用于宗教儀式。后來此古老樂器傳入歐洲、美洲和亞洲等地區。

《圣經》亦記載大衛王彈奏豎琴。大衛原為一牧童，善彈豎琴，并制服過獅子，后獨殺大敵哥利亞，建立了強盛的以色列王朝，影響當時的歐亞非諸國。大衛是猶大民族的驕傲，也是圣經中耶穌基督的大君王預表。耶穌又稱為“大衛的子孫”，其族譜可上溯到大衛，因此，耶穌手中的豎琴當是大衛王故事的化身。耶穌調教獸類，降服眾惡，實現和平，不是從行為上、說教上入手，而是從內心的感化入手，以音樂調和眾心，以生命改變為主。世界“和平之君”手中的所執武器不是刀槍和火箭、導彈和航母，而是一柄小小的豎琴，此中深意，的確耐人尋味。

圖4 豎琴Fig.4 Harps

耶穌及豎琴成為此圖畫之中心，可能在方氏以往的素材中有一定范本，方氏沿用之，但此范式不知是為方氏獨創或另有人獨創，此亦一天才也。

方云峰早年酷愛繪畫，天才突出，在瓷業學校學習②1916年秋季，江西省立第二甲種工業學校在鄱陽開辦。為了適應部分民族資本家的要求和貧苦青年對學習的渴望，江西省立第二甲種工業學校就在景德鎮設乙種工業學校。于是，景德鎮最早的一所培養陶瓷技術人才的學校在畢家上弄的御窯廠后門西轅門成立了。該校設監學，基本課程除國文、數學外，還有陶瓷化學、繪畫、成瓷、裝飾等，另有工廠實習，規定三年畢業。學生的來源以鄱陽、浮梁人較多，大多數是貧苦子弟，他們無力升入普通中學，只好在此學些技術，以謀求將來的出路。該校雖然開辦時間不長，但也培養了一批陶瓷技術人才，特別是陶瓷美術人才。如汪太滄、方云峰、錢師哲、汪祖信、汪傳賢、涂鐸、萬洪奎等。他們中間，除了錢師哲，絕大部分一直在陶瓷美術界服務，并有不少成為當時知名的瓷畫師。乙種工業學校的創辦，在當時引起了社會人士踴躍參與創辦陶瓷學校和從事研究陶瓷技術的風潮。如程功源創辦了私立陶校，并聘請汪家珍具體負責指導。個人開業的有涂鐸畫像室以及汪家珍的人物、汪傳賢的填瓷、方云峰的草蟲、萬洪奎的成型等，開始走向專業研究的道路，對以后陶瓷美術的改進，起到了良好的推動作用。，又獲選拔龍泉，歷經杭州美專美術科班訓練，早年就有寫生訓練，據其子方訊云，他常在杭州動物園寫生，后來，也一直堅持寫生，名其宅園為“惜花軒”，遍植群花，寫蛺蝶，貓狗。在動物方面，因方有寫生基礎，故在繪畫造型上極有能力。與他同時之珠山八友及諸名家中方以技術全面見長，人物、山水、花鳥、走獸體裁都能勝任，此為少見也。

此中動物有獅虎狼豹熊五種，共三狼、兩獅、兩虎、一豹、一熊，九只獸類。中國古代曾有九獸：鯤、鵬、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麒麟、八歧（玄武為兩獸），俱為吉祥動物，但此中獸類當指人類之罪惡，或指作惡心理。筆者認為，此五獸代表佛教中的五惡，五惡即為由造五惡所受之果報。依慧遠之無量壽經義疏卷下載，五惡指殺生、偷盜、邪淫、妄語、飲酒。造五惡者，于現世之中，王法治其罪，身遭厄難，稱為五痛；其于未來世三途受報，稱為五燒。又痛是苦受，燒是苦具，二者皆為地獄之報。

在佛教中，一切煩惱又可細分為九種：一為貪煩惱。二為嗔煩惱。三為癡煩惱。四為貪、嗔、癡并起之極重心惑。五為根本無明。六為學道或有學圣人修習見諦所滅之煩惱。七為修道方能斷之煩惱。八為不凈地煩惱。九為凈地煩惱。如果煩惱在了脫欲界的眾生心中，為“不動業”增長的根本，能生色、無色二境界。此煩惱為出世無分別智才能斷滅，此煩惱了就是貪、嗔、癡等三毒。佛教三界指斷界、離界、滅界等三種無為解脫之道。(一)斷界，即斷除九結（九種煩惱）中除貪以外之其余八種煩惱，或斷除無明結。(二)離界，謂斷離貪煩惱或斷除愛結。(三)滅界，謂斷滅有漏善及諸有為、無覆無記等煩惱。大毗婆沙論卷二十九：“一切行斷，故名斷界；一切行離，故名離界；一切行滅，故名滅界。”[1]

因此，人類重利輕義，動輒好爭好斗，小則吵架，大則殺害，小則家庭，大則國家，都因此欲而起，此孽而罪，實乃人喪其天性，為貪、嗔、癡并起之極重心惑、無明之煩惱。以獸喻此煩惱，乃中國藝術之慣例。因此，筆者認為此畫中獸乃代表人類五種罪孽，狼三只最多，代表人類首惡貪婪。獅虎各二，代表人類嗔、癡二心。熊、豹各一，代表心惑和根本無明。而其中首惡以貪為劇，此為家庭、社會及世界不平等的根源所在。要世界和平，首要之任務是去貪婪等惡欲，化為不貪、不爭、不取之平常道心，人人如此，則世界安寧，天下和平。因此，筆者認為方云峰在1951年所作《和平之聲，折服獸類》是一幅融基督教和佛教和平教理于一爐的典范圖像，而萬民和平向往之心是此幅作品借以應景出爐之大背景。

此作品由方云峰創作于建國瓷業公司，是方在解放初被選任職的單位，其前身是“江西瓷業公司”③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統治后，景德鎮專門制造宮廷用瓷的御窯廠失去了恢復的意義。1912年在北京任國會議員的康達，看中了御窯建筑，便依靠國會中的安福系的支持，取得民國政府的同意，由他帶著民國政府撥給的開辦資金，到景德鎮接收御窯廠坯房，創建了江西瓷業公司。在彭家弄口新建了一幢房屋，作為公司的辦公和門店使用。坯房和柴窯則轉租給私人經營，廠房面積約2200平方米，西南有彭家弄、東司嶺等廠房和柴窯，東北有薛家塢、羅漢肚廠房和柴窯，其中，柴窯分別為復興窯、徐家窯、邑山窯、欠板窯等。。景德鎮解放后，中共浮梁地委認定江西瓷業公司屬官僚資本，決定將其沒收，籌建國營瓷廠。遂于1949年8月16日成立了臨時性的“試驗瓷廠”，原江西瓷業公司門市部改為試驗瓷廠的辦公廠址。1950年4月1日，正式成立了“景德鎮市建國瓷業公司”④1950年10月，全國開展鎮壓反革命運動。1951年1月5日和25日，景德鎮人民政府沒收了九窯公會頭目邵裕如窯廠1幢，坯廠3幢；舊浮梁參議員向德槎窯1座，坯廠8幢。全部固定資產和所雇用工人均由建國瓷業公司接收。同年9月，建國瓷業公司又接管了被政府沒收的舊商會會長賴淮清的2座窯房和全部坯房。1952年10月，地處戴家弄的“軍烈屬瓷廠”并入建國瓷業公司。至此，公司擁有的資金18374元，占陶瓷生產企業資金總額的12.5%，職工822人，成為當時全市實力最強，規模最大的陶瓷企業。1952年10月27日，更名為景德鎮建國瓷廠，廠名一直沿用至今。。此時方氏作為景德鎮德高望重、技藝高超全面的老藝人，被選入新中國第一個瓷業公司，并創作此作品。筆者認為，此作乃方氏權衡形勢，竭盡全才，對新中國寄以全新厚望的一種努力。也是方氏對民國幾十年瓷繪藝術的進一步總結與提高。此作當視為方氏晚年在新中國藝術大總結并圖創新的開篇巨制。

二、自由

蝴蝶是方云峰瓷畫中的一大主角，這位愛花惜花一生的和平愛好者對于蝴蝶有著別樣的詮釋，因而在他的瓷畫中別具一格，與貓一起，成為方云峰一生最愛的主題之一。在中國蝴蝶象征著美好自由的愛情，有一種唯美、超脫、敏感而脆弱的性格。蝴蝶忠于情侶，一生只有一個伴侶，是昆蟲界忠貞的代表之一，蝴蝶被人們視為吉祥美好的象征，戀花的蝴蝶常被用于寓意甜蜜的愛情和美滿的婚姻，表現了人類對至善至美的追求。又因為蝶與耋同音，故蝴蝶又被作為長壽的借指。有一個古老的美洲印地安傳說，結婚新人把自己的心愿輕聲告訴手中的蝴蝶，然后將蝴蝶放飛，蝴蝶會告訴精靈和天使，精靈和天使就能讓愿望變為現實。因此，人們都相信，只要許下一個愿望，然后將蝴蝶放飛，自己的愿望很快就能實現。中國古代“莊生夢蝶”的故事是一個著名圣賢對自由最恰當的表述。而梁伯故事中的“化蝶”同樣是對忠貞愛情的自由追求。

圖5 《五湖四海》粉彩瓷瓶Fig.5 Porcelain vase, overglaze,"Celebration of Peace across the country" by Fang Yunfeng

圖6 《五湖四海慶升平》瓷瓶Fig.6 Porcelain vase,"Celebration of Peace across the country" by Fang Yunfeng

圖7 《蛺蝶》粉彩瓷板Fig.7 Porcelain plaque, overglaze, "Butterfies" by Fang Yunfeng

方氏在1953年畫有兩件蝴蝶主題，一款為方口四面長方瓶(圖5)，另一款為圓口大方瓶(圖6)。方瓶四面，所繪均為五蝴蝶、四朵海棠花，寓“五湖四海”之意。五枚蝴蝶均遠近而展翅，扶搖而翩躚，設色艷麗，描繪精致，表現了此位貓蝶之王對蝴蝶的精細觀察和表意。1931年方云峰也制有一塊蝴蝶展翅瓷板(圖7)，所繪有四蝶九花瓣，題有“但愿化身為蛺蝶，一生贏得伴花眠”之題句。所繪之花極不完整，僅見花瓣飛舞，與飛蝶成散落之狀。此時雖云“國破山河在”，但觀此圖的確有“感時花濺淚”之嘆。作者借蝶以言志，愿化身蛺蝶追求“伴花眠”求自由之志清晰可見。新中國之后，方氏創作大量之蝴蝶多以“五湖四海”⑤《 周禮?夏官?職方氏》：“其浸五湖。”《論語?顏淵》：“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唐?呂巖《絕句》：“斗笠為帆扇作舟，五湖四海任遨游。”漢代的劉向《說苑?辯物》中說：“八荒之內有四海，四海之內有九州。”據顏師古解釋：八荒，乃八方荒極忽極遠之地也。四海在《爾雅?釋地》中：“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此書認為少數民族所住地是“四海”。也有人認為“九州”確被四海環繞。而《禮記?祭義》具體提到了“東海、西海、南海、北海”，但是沒有明確的海域。宋代洪邁在《容齋隨筆》中說：“四海一也。”他的劃分法與今天的海域劃分有相似的地方。五湖的說法也很多，近代一般以“洞庭湖、鄱陽湖、太湖、巢湖、洪澤湖”為“五湖”。由此看來，“五湖四海”泛指四方，即全國各地。為題，海棠花所繪完整，五蝴蝶展翅形態各異，似乎其向往之自由正在達成，伴眠之花不再是零亂之花瓣，而是勃勃生機之全盛海棠，此與1931年圖像區別一也。二則1931年作品托圖以求自由之志，此則寓“五湖四海”之義，“五湖四海”⑤指全國各地，有時也指世界各地。此時比喻廣泛的團結。如毛澤東《為人民服務》：“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在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國共產黨以空前的勝利和政治威望團結全國各界的人士，以努力建設一個新中國為目標，此“五湖四海”圖像無疑已成“團結”的代名詞，而方云峰巧用其擅長之圖以新意發之，亦方氏之新創，此圖式方氏可能極為滿意，在建國后多有運用，上面二瓶制于同年，形式相似，可視為方氏建國后圖式新制之運用矣。而團結之目的，乃自由之達成。其中之深意，自不難意會。

在1953年方氏創作了大量的作品，是新中國方云峰創作的一個黃金時期。此時他步入晚年，生活安定，被聘為景德鎮工藝美術社陶瓷家。工藝美術社是一個國家重點保護的景德鎮陶瓷精英人才的國家組織。這一段時間是方氏一生最為衣食無憂的時期，有固定的優越收入，有國家負責陶藝作品的銷售，陶瓷藝人只管創作，這在民國時期是不可想象的。筆者認為，這種新的國家組織生產，恢復瓷業，包產包收包銷的政策，在當時的條件下，極大地推動了藝人們的創作熱情和工作積極性，而完全避免了民國藝人為求作品銷路而花費精力，或為迎合當時的市場需求和特別定制而委曲求全，為藝人們的新思路新創作提供了良好條件。一些含有新時代氣息的作品如《和平之聲》等新制問世也說明了這個問題。

一生的蝶夢到此時才圓，藝術思想及創作的自由使方云峰的蝴蝶更加優美、絢爛和從容，縱觀此時的蝴蝶與三十年代的蝴蝶相比，飛得更高，也更從容了。這是一種創作狀態的根本轉變。

圖8 《富貴耄耋》粉彩瓷板Fig.8 Porcelain plaque, overglaze, “Wealth and longevity”by Fang Yunfeng

三、富貴

方云峰在解放后最引注目的作品為“富貴耄耋”(圖8)。實際上在民國時方氏即以此類圖式創作了大量作品以應景應事，或銷售或送人。前面兩類圖式代表了方氏個人的特殊創意和獨抒心得，而后類圖式代表了方氏為迎合大眾需求而探索出的“一招鮮”題裁，此圖式放之四海而皆準，亦中華傳統藝術之吉祥圖式也。“富貴耄耋”以牡丹、貓和蝴蝶組成畫面。牡丹是富貴的象征，“貓”和“耄”同音，“蝶”和“耋”同音，耄耋為長壽：80為耄，90為耋。贈送老年長者，取其富貴、長壽之意。貓也象征著驕傲、獨立、頑皮、撒嬌、敏捷、寵愛、清潔、多產。而牡丹之花亦方氏所鐘，牡丹歷以國色天香而被譽為“國花”，此亦“惜花軒”主人所鐘情也。在繪牡丹方面，方云峰可以說是對景德鎮粉彩牡丹有大貢獻的人物。今天流行的牡丹畫法，即方云峰在民國獨創研究的結果。他吸收中國畫畫花頭的“立粉洗染”技法，在瓷器上畫牡丹用玻璃白打底，用水調洋紅，創造了“水點牡丹”的畫法，在繪瓷界廣為運用。水點花頭，擴大色彩領域，顯得更加嬌艷，這不能不說是他在瓷上繪畫的一大創作。

傳說方云峰看到在珠山八友中，因王大凡擅長人物，便改攻貓蝶。為此，辟園一方，種花養貓細心觀察。筆者認為此說不確。其真正原因并非是方氏在人物方面比不過王大凡，兩人各有所長，也不好相比，而是方氏受過嚴格科班訓練，造型能力更強，技術更為全面。當時貓蝶牡丹題材更受人歡迎，不似人物因其特性有限定意義，因此，方氏有此題材的大量創作，并延續到新中國時期。方在解放以后也繪人物，兼繪山水花鳥走獸，也是這個原因。因此，方氏創作可根據市場需求而加以變化，并非以花鳥、山水、人物來限定其特長。當然，術有專攻，以珠山八友為甚，但方氏出身科班，從學過現代素描、人體寫生，其藝術基本功造詣非珠山八友可比，因此，按方云峰的藝術功力，人物仕女水平甚高，在民國就以仕女聞名于世，非是方云峰的人物比不過王大凡，才改攻貓蝶牡丹，此說誤也。實際上，方除了貓、蝶、牡丹搭配之外，還常配以人物。據說有一塊題為《撲蝶圖》瓷板畫，一只蝴蝶在牡丹上正欲飛起，一少女提扇撲捉，一只花貓也在跳起撲蝶，人與貓神態各異，蝶與花靜中有動。此畫為美商高價購買 。

建國后，方氏創作了不少人物畫和貓蝶畫，其中《和平頌》《富貴圖》《解放臺灣》等，題材廣泛，幾乎什么都能畫。最能全面綜合體現他的繪畫技能的作品，莫過于他在1953年新繪的一套十一頭瓷質文具上的不同畫種題材的二十六個畫面。其中，在“樂我春光”印泥盒上(圖9)，方氏以海棠、蝴蝶、雙貓為圖，表現了一派春意盎然的大好景色，也表現了新中國春天降臨的喜悅，蘊涵著祝愿祖國“繁榮富強”的美好寓意。

四、圖強

方云峰早在民國年間以瓷繪教師為職業，其作品多有傳道授業之精神，每一件作品都力求精彩，一以為教學范本，二以為師道“尊嚴”，三以為傳承正統也。在這樣的思想主導下，方也繪制了許多警戒世俗，教導人心，讓人發憤圖強的作品。民國時期，國家多難，民生困苦，如何以瓷繪救國，挽救時局，是當時每一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有社會地位及聲望的陶瓷美術家的責任。但是，瓷繪作品是一種商品，不似文學直抒胸臆，只有借古喻今，以大家喜聞樂見的傳統故事來傳達思想內涵，醒俗警世。

方云峰1953年創作了書札《聞雞起舞》⑥(圖10)，“聞雞起舞”同義詞是發奮圖強、自強不息。方氏用此圖，表現新中國要在一窮二白的基礎上建設，必須有發奮圖強，自強不息的精神。1932年方氏也作有一塊該主題的瓷板(圖11)。表現舞劍者發憤圖強，奮勇殺敵的豪情壯志。該作品人物居中向右上傾斜，行動有力，人物神態壯嚴，身后房角一窗內一蠟燭正熊熊燃燒，劍峰正好與燭火相對。筆者以為，1932年方云峰之《聞雞起舞》與1953年之《聞雞起舞》圖像形式各不相同，但內涵一致。但仔細品味兩幅圖像，仍有細微差異處。1932年圖中屋內有燭火，1953年圖后有房屋，無燭火。筆者認為此屋內燭火為國內戰爭的象征。屋內即國內，國內戰事已起。1932年正是中國多事之秋。1932年1月2日，日軍攻占錦州，中國東北三省全部淪陷。1月12日，日軍在青島登陸。1月28日，日軍大舉進攻上海，“一·二八”抗戰爆發。1月30日，國民政府遷都洛陽。2月1日東北圖書館被日軍縱火焚燒。2月11日日軍違反國際公法，用達姆彈向上海發動進攻，并狂轟吳淞、持志等大學。2月16日，日本在中國東北策劃組成偽“東北最高行政委員會”。日本當局發表聲明，稱“東北已脫離中國而獨立”并決定成立偽“滿洲國”[2]。因此，1932年日本占領東三省，之后又占領上海，在淞滬會戰后，國家和民族的矛盾達到空前的地步，抗日情緒空前高漲，人人思抗日，既使是在景德鎮的方云峰

⑥ 聞雞起舞，原意為聽到雞叫就起來舞劍，后比喻有志報國的人及時奮起。典出自《晉書?祖逖傳》：傳說東晉時期將領祖逖年青時就很有抱負，每次和好友劉琨談論時局，總是慷慨激昂，滿懷義憤，為了報效國家，他們在半夜一聽到雞鳴，就披衣起床，拔劍練武，刻苦鍛煉。也按捺不住了，國破家亡，何以為家？何以為國？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一個有擔當的受過現代藝術學院訓練的陶瓷彩繪職業教師，自是當仁不讓，奮力爭先，通過其畫表現其愛國愛家愛民族的強烈情感。平心而論，1932年的《聞雞起舞》構圖更飽滿更有力，人物更莊嚴肅穆，跳動的燭火與挺拔的劍勢更顯示出一個偉大民族的不屈不撓的頑強精神，當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在大敵壓境，強敵環伺之時，一個藝術家能做什么，只能以筆為劍，聞雞起舞，描繪抗日的樂章。而1953年的《聞雞起舞》則劍人居畫右，左面漸留空白，劍人一手一劍均指左面空白處，而劍人后有一紅墻黑瓦，瓦屋上方有一大槐樹，亭亭如冠蓋，使畫面更加清新雅麗，人物著紫衣淺藍褲，腰裹紅袍，情趣更為激越，此圖也大有深意。筆者認為大樹表示國家，正蒸蒸日上，枝繁葉茂，一個偉大的祖國正在東方矗立起來了！紅袍及紅墻的意象是：紅墻代表舊中國，紅袍代表新中國。舊中國在后，新中國在身，意即建設新中國要靠自力更生，艱苦奮斗。而持劍人右手劍峰，左手指外，兩足走勢呈奔赴向前狀，此前方一大片留白，預示著中國的未來前途遠大，道路曲折。1953年的中國內有強力，外有強兵，正取得抗美援朝的偉大勝利，國內各方建設也蒸蒸日上。這一年也是新中國時方云峰創作最旺盛的一年。作品以十一套文具更顯方云峰的內在功力，景德鎮著名陶瓷美術家及評論家黃海云如此評價方云峰的這套文具：

“不僅是以畫面引人入勝，而且畫面是那樣吻合器型，不論是平面的長短、橫豎、方圓、大小器物上的正面，還是立體的高矮、肥瘦、曲線變化多端器物上的畫面，都是那樣得體，達到了因器施彩的整體效果。”[3]

因此，1953年是方云峰自強不息，努力作畫，報效祖國的一年。

五、圖新

盡管方氏作品大部分為祝福吉祥寓意類作品，但在新中國創作的作品中，還是出現了他在建國前甚少涉獵的繪畫主題，那就是知了、金魚、蛙、鷹和馬。作為一全能型選手，方云峰在此類題材上也有杰出表現。

1953年作品《更新圖》鎮紙(圖12)，呈現一只知了蛻舊殼變新蟬的構圖。構圖呈長方形，一柳枝垂下，一新蟬在上，一蟬殼在下，新蟬掙脫舊殼后，正向上攀爬。筆者以為，此蟬在此也大有深意。蟬在中國古代象征復活和永生，它的生命周期最初是幼蟲，后來成為地上的蟬蛹，最后變成飛蟲。幼蟲蟬的藝術形象始見于公元前2000年的商代青銅器上，從周朝后期到漢代的葬俗中，人們總把一個玉蟬放入死者口中以求庇護和永生。由于人們認為蟬以露水為生，因此它又是純潔的象征。此蟬在《更新圖》中代表著中國。蟬殼代表舊中國，新蟬代表新中國，新中國的解放意味著掙脫舊的鎖鏈，以一新的身體向上攀登，意味著新中國正在向上走。巧妙的構思，精美的繪制，使本作品達到極高的藝術水準，也代表方氏在新中國后推出的力作。

圖10 《聞雞起舞》粉彩書札Fig.10 Handscroll, overglaze,"Rise upon the crow of a rooster" by Fang Yunfeng

圖11 《聞雞起舞》粉彩瓷板Fig.11 Porcelain plaque, overglaze,"Rise upon the crow of a rooster" by Fang Yunfeng

圖12 《更新圖》鎮紙Fig.12 Paperweight, "Transformation" by Fang Yunfeng

作品《綠藻紅鯽》筆擱(圖13)，春水融融，荇藻隨波，金魚姿媚，更得其妙，方氏少見繪金魚，此金魚一出手，便栩栩如生，造型生動，色彩明艷，而金魚也蘊吉祥寓意，寄托了方氏對新中國的無限向往。

墨床上《青蛙蝌蚪》(圖14)，體現了青蛙家族父母伴顧兒女之樂，也寄托著方氏對家和國興的美好希望。奇妙的構思，靈動的韻律使這件作品雅趣叢生，令人愛不釋手。

在新中國以后，方云峰也開始涉及雄鷹體裁，這與國家建設的飛速發展有關，品茶壺上的《高松雄鷹》(圖15)，昂首振翅，側視長空，英姿奕奕，正欲飛升之態，躍然紙上，也寄托著方云峰對新中國寄予的厚望。

馬是方氏在解放前甚少獵涉的體裁，但在1953年創作的十一套文具中有一水罐《澆刷駿馬》圖(圖16)，一馬夫在河中洗馬，馬在馬夫的護理下，膘肥體壯，可知在踏上征程后又志在千里的勃勃雄心。值得注意的是，在1956年方氏也繪制了一駿馬瓷板《一日千里》(圖17)，表現雙馬在樹下展蹄狂奔，舒展筋骨的畫面。此畫作于1956年，正是新中國大干快上進展順利的一年，《一日千里》恰好成為一種時代的精神的反映。在民國時期，在景德鎮瓷繪名家中，畫走獸者多為虎、鹿等傳統體裁，甚少馬類作品。而建國之后，馬類圖象大為增多，這與建國后許多畫家如徐悲鴻等尚馬有關，更與馬代表遠行和速度有關。在方云峰之后，景德鎮繪馬藝人以章鑒為代表，所繪之馬更為細致，比例完美，其細膩之處又有油畫效果，此又源于郎世寧之畫馬之法。而在《一日千里》之上，我們看到方氏之馬已比1953年更進一步，表現更加有力。此種瓷繪方式相信對日后章鑒畫馬有一定影響⑦方云峰曾先后在景德鎮模范瓷廠、浮梁縣立陶瓷職業學校、江西省立窯業學校、國立藝術專科學校任國畫教師、繪瓷技師、教導主任等職，為祖國培養了不少的繪畫和陶瓷工藝美術人才，其中不僅南昌畫家彭友善出自他之門，而且瓷都藝壇名人畢淵明、張景壽、吳康、章鑒和全國工藝美術家王錫良等均先后求教于他。，但方氏之作是中國畫馬之畫法，又有強烈的瓷上粉彩工藝亮點，要做到這點，甚屬不易，而后來章鑒畫馬，過于謹細，又有油畫效果，但失去了中國畫的韻味。

因此，筆者主張任何藝術要有一定的度，不能過于抽象，又不可過于具象。過于具象則束縛人的想象，讓人看著累，過于抽象則令人無從著象，讓人看著茫。好的藝術作品亦在抽象與具象之間。陶瓷繪畫作品也是如此，不能過于國畫味，或過于油畫味，又必須有瓷藝的特點，加上瓷質和工藝的特點，從這個度的把握上，筆者認為方云峰是上個世紀中葉景德鎮瓷繪藝術家中融會古今，調和國畫、西畫與瓷繪工藝的大師。長期的寫生繪畫訓練，以及對傳統瓷繪題材的熟悉及加工、瓷繪工藝的探索，加上其職業教師的責任，使方云峰站在一個比他同時代人更高的層面看待中西方繪畫之間如何相互學習、借鑒、融合、升華的問題，如何深化主題融入時代的問題。正是這樣一個視角，使方云峰在20世紀40～50年代被江思清、王大凡⑧《景德鎮陶瓷史稿》的執筆者江思清所贊方云峰：“貌溫雅而清癯。情嗜畫而善書。寄情于尊罍柘捲，傳神于貓蝶仕女，繼綜光哲，比壺公以何殊！創新仿古，應予年唐而并馳。其身雖沒，貢獻則巨。”王大凡為方賦詩一首：“先生土著出浮梁，陶校司成列羲行。畫筆纖妍師有本，滕王粉蝶夢周莊。”等人廣為贊譽，他們的贊賞決非譽美之辭。方氏“繼綜光哲，創新仿古”的思想，值得今日所有的陶瓷藝術工作者繼承和學習，這樣的評價，一點也不過分。

圖13 《綠藻紅鯽》粉彩筆擱Fig.13 Brush rest， overglaze， “Green alga and red crucian carp” by Fang Yunfeng

圖14 《青蛙蝌蚪》粉彩書札Fig.14 Handscroll， overglaze， “Frogs and tadpoles” by Fang Yunfeng

圖15 《高松雄鷹》瓷壺Fig.15 Porcelain teapot， “Tower pine and soaring eagle” by Fang Yunfeng

圖16 《澆刷駿馬》瓷罐Fig.16 Porcelain pot， “Horse grooming” by Fang Yunfeng

圖17 《一日千里》粉彩瓷板Fig.17 Porcelain plaque， overglaze，"A thousand miles a day" by Fang Yunfeng

新中國成立后，國家對景德鎮的瓷業恢復生產作出了卓有成效的努力，一批在民國著名的陶瓷藝人在新的“國家體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方云峰一方面繼承了民國瓷繪藝術的優勢題材，一方面又在此基礎上大膽創新，創新了時代向往和平、自由、圖強、圖新的新主題，而此主題又分兩個階段，新中國成立后前一階段以和平、自由意識為主，表達了久受戰亂創傷之人民對和平、自由之喜悅；后一階段表現了方氏一貫追求的圖強、圖新意識，同時也是對新國家新瓷繪藝術的一種新探索，它也同新中國國家探索一樣，在尋求新的道路。方云峰在新中國瓷繪藝術的革新思想，為新中國的陶瓷藝術彩繪開拓了新的道路。日后的陶瓷藝人也日漸走出了民國時期依個人愛好及市場流行去選擇主題的舊體制，開始轉入了與集體、國家主流意識融為一體的集體計劃指令的新體制，表現了瓷繪藝人開始融入國家體制之中，這是在中國幾千年陶瓷藝術體制上一個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大變化、大革新，極大地影響了日后陶瓷藝人的心路歷程及瓷藝的創作主題。當然，方云峰畢竟是一個舊式的人物，雖在新中國有圖新之意識，但并沒有脫去那個時代的烙印，并不是獨具創新的代表先鋒，只是一個漸進過渡、承前啟后的人物，這種意義也當提出。

[1] 順正理論卷七十二. 俱舍論卷二十五.

[2] 見《1932年百度年鑒》.

[3] 吳海云. 以畫入瓷技能全面--追記“惜花軒”主人方云峰[N]. 景德鎮日報， 1995-02-17.

Transformation in Ceramic Business Ownership and Themes of Art after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A Case Study of Fang Yunfeng

ZHOU Sizhong
(Jingdezhen Ceramic Institute, Jingdezhen 333403, Jiangxi, China)

After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the government yielded very fruitful results in restoring ceramic production in Jingdezhen with a number of famous ceramic artists from the Republic of China playing important roles in the state-owned businesses. Among them is Fang Yunfeng, a ceramic educator and painter. He continued to depict positive art themes from the Republic period while in the mean time boldly created new themes refecting the longing for peace, freedom, strength and new life, inspired by the innovative spirit of a brand new country. Later generations witnessed an unprecedented shift of their ceramic businesses from the old private sector of the Republic period by which an artist may choose an art theme to satisfy his personal interest or the market demand into a new state or collective-owned sector in which they gradually learned to conform to the mainstream consciousness of the nation. The collective mandatory planning under the new system greatly infuenced their art creation and choice of themes..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Fang Yunfeng; ceramic painting

TQ174.74

A

1000-2278(2014)01-0092-10

2013-09-20。

2013-09-30。

本文系2012年景德鎮市科技規劃項目《現代景德鎮陶瓷藝術史1950-2010》項目成果之一。

周思中(1962-)，男，博士，教授。

Received date:2013-11-20. Revised date:2013-11-30.

Correspondent author:ZHONG Sizhong(1962-),male,Ph,D.,Professor.

E-mail:aping5629@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