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大募投項目失控 天立環保王利品孤軍奮戰

汪洋

編者按：天立環保今年狀況頻出，先是“保理風波”，后又曝出高管內訌，繼而出現多筆大宗交易減持，可謂內憂外患。公司業績快報更是披露2013年出現1.3億元巨虧。在此情況下，天立環保宣稱正在進行戰略轉型，而高效煤粉鍋爐和高氮鋼項目被視為僅有的兩根“救命稻草”。但據《投資者報》記者先后在上海、泰州、宿遷等地對天立環保的合作伙伴以及高氮鋼和高效煤粉鍋爐項目生產基地進行的實地探訪，發現上述兩項目已基本處于停滯狀態。至此，這家在上市之初被投資者普遍看好、超募逾700%的創業板企業或許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按照天立環保的規劃，去年年末至今年初應該是利好頻傳的時候，但時至今日，投資者等來的卻是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巨額虧損、股東內訌、高氮鋼生產延期……

天立環保于2011年1月份上市，上市募集資金11.1億元，其中超募資金9.8億元。在募集到巨額資金后，天立環保開始轉型，但屢屢轉型，卻屢屢碰壁，幾經周折，最終確定高效煤粉鍋爐和高氮鋼為公司戰略方向。但記者通過對上海、泰州、宿遷等地的辦公地點和廠房進行實地了解后發現，情況遠比想象的糟糕。

記者實地了解發現，在高氮鋼領域，天立環保至今都沒有派駐技術人員，時隔兩年，技術依然牢牢掌握在合作方手中，該領域的核心競爭力更是無從談起。在煤粉鍋爐領域，二次污染等問題頻現，隨著煤改氣的全面啟動，公司執行項目正面臨愈加被動的局面，原本已簽署合作協議的項目遲遲不能動工。公司上市后新確立的兩大戰略方向，已近失控。

此時，公司高管內訌見諸報端。今年2月12日，收購吉林長春高氮股權遭股東大會否決，此事發生不久后的5個交易日里，天立環保遭遇近14次大宗交易減持，累計減持股份達1220萬股。

投資失利的同時天立環保業績出現巨虧。2月28日天利環保發布2013年度業績快報顯示，公司2013年實現營業總收入2.9億元，較上年同期下降59.80%；實現營業利潤-1.6億元，較上年同期下降261.39%；實現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1.31億元，較上年同期下降235.18%。天立環保或許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記者就采訪到的相關問題向天立環保董秘吳忠林求證，但截至發稿時，記者并未得到吳忠林的回復。

高氮鋼項目：仍未獲得核心技術

在高氮鋼領域，天立環保選擇了上海常春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海常春新材料”）作為合作方。達成合作意向后，雙方的合資公司上海常春高氮合金新材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 “上海常春高氮”）于2012年7月成立。在合資公司中，天立環保與常春新材料的持股比例分別為51%和49%。

據常春高氮的官網介紹，上海常春高氮合金新材料有限公司成立于2012年7月，股東為天立環保和上海常春新材料，此前與長春工業大學共同創立了高氮鋼（HNS）研發中心，搭建了產、學、研一體化的創新平臺。

投資高氮鋼領域，給了投資者很大的想象空間。目前國內高氮鋼領域均由國外公司把控，國產替代空間巨大。但高氮鋼項目卻頻頻發生變數，原本預計于2013年底進行試生產，但直到目前仍無確切消息。此外，天立環保于2014年1月21日宣布擬以超募資金2010萬元收購吉林常春高氮75%股權，并對其增資7995.87萬元，另一股東上海常春高氮也對其同比例增資，該項收購已被公司董事會全票通過，但公司在2月12日召開臨時股東大會對此議案進行表決的時候，卻意外遭到了否決，一時，關于股東內訌的傳言不斷。

為了了解事實真相，記者多次電話聯系無果后，趕赴其辦公地點，希望了解高氮鋼的最新進展情況。目前，上海常春新材料與上海常春高氮共用位于上海市北京西路1701號靜安中華大廈1809室的辦公地點，記者在其辦公室見到了上海常春高氮行政管理部經理陳勁松，當時整個辦公室就兩個人辦公，偌大的辦公室顯得頗為空蕩。“目前常春新材料和常春高氮均屬于投資公司，主要工作人員在江蘇泰州的生產基地和吉林的技術中心。”陳勁松解釋。

隨后，陳勁松表示，當初雙方合作的初衷是天立環保提供資金，上海常春新材料提供技術平臺共同開發高氮鋼項目，上海常春高氮最初成立時，并非天立環保控股，在天立環保董事長王利品提出控股以便能合并報表的要求后，才形成目前天立環保控股的局面，目前高氮鋼項目主要由常春高氮運營，常春高氮在吉林和泰州有兩家子公司，其中，吉林子公司主要負責技術，泰州子公司主要負責生產、銷售，兩家子公司均由常春高氮絕對控股（持股比例均為99%）。

對于兩個子公司的不同分工，陳勁松表示，“吉林由于天氣寒冷，并不是十分適合高氮鋼的生產，因此作為技術中心，而泰州不僅氣候適宜，而且緊鄰長三角，更適合生產和銷售。”后因天立環保要求，吉林也負責部分高氮鋼的生產和銷售，不過最終天立環保還是沒有對吉林公司增資，對于在3月12日臨時股東大會上對增資吉林公司投反對票的股東，陳勁松證實，“投反對票的正是天立環保董事長王利品。”對于反對原因，陳勁松表示，“主要是雙方在股權上的分歧，王利品想對吉林公司和泰州公司同時增資，實現絕對控股，但常春高氮短時間內并沒有出售泰州公司股權的想法。”顯然，由于泰州公司負責生產和銷售，更能帶來直接效益，而控股吉林公司所帶來的經濟效益十分有限。

另外，在銷售方式上，高氮鋼與普通鋼也存在很大區別，高氮鋼主要運用于高端領域，合作前要進行檢測，檢測時間最短為半年，在安全系數更高的醫療領域，檢測時間或多達數年，而且由于高氮鋼的制造工藝對技術要求很高，泰州工廠必須提供成品，因為目前很少公司擁有制作高氮鋼成品的工藝，因此，在銷售過程中，要采取定制化的銷售模式，客戶需要什么樣的產品，泰州公司需要專門設立工廠生產，對此，陳勁松表示，為了分散風險，公司會與終端客戶在泰州公司旁邊聯合投資設廠，為此，泰州工廠還要求工業園區為其預留了400畝的土地。

陳勁松將泰州工廠一再推遲的試生產時間歸結于拆遷問題，并談及當地農民甚至曾拉過電閘，但記者在泰州工廠了解的情況卻并非如此。

泰州工廠何時能投產？ “目前泰州工廠正在批量生產前的關鍵階段，首批產量仍不確定。”陳勁松表示， “目前國內的高氮鋼主要依靠進口，價格為12萬/噸～14萬/噸，常春高氮的價格約為10萬/噸，但成本肯定高于媒體報道的2萬/噸，具體成本不便透露。”

對于目前兩者的尷尬狀態，常春新材料占據著主動權，因為高氮鋼屬于高端技術，這些技術目前均掌握在常春新材料手中，陳勁松表示，“常春新材料有措施保證技術安全性，并不會因為天立環保的控股地位而改變。”但具體措施不方便向記者透露。記者就此向天立環保董秘吳忠林求證，但截至發稿時，記者并未得到吳忠林的回復。

泰州公司：生產沒有時間表

記者隨后趕赴泰州，泰州公司全名為泰州常春高氮合金研發中心有限公司，位于江蘇省姜堰經濟開發區天目路北側、科技大道西側，項目總投資2億元，環保投資430萬元，預計項目建成后，年產石油無磁鉆艇鑄錠4000噸、耐壓氣瓶鑄錠500噸、鑄件（管件）4000噸、制品（線材、絲材、緊固件等）1000噸。

泰州工廠的周邊已基本拆遷完畢，僅剩下零星的幾家仍在堅守。《投資者報》記者通過一位袁姓村民了解到，泰州工廠于去年中期開始建設，期間村民并未與工廠發生沖突，至于拉泰州工廠電閘更是從未有過。記者就此情況再次致電陳勁松，陳表示：“目前拆遷問題已解決，只是工廠里還有兩座墳還存在些問題。”既然村民并未和工廠產生糾紛，那生產一再延期的原因是什么？對此，陳勁松并未正面回應，只是表示還有一些其他問題。

隨后在泰州工廠內，一名員工向記者透露，由于與合作方的股權紛爭和驗收問題，目前泰州工廠的投產時間并不確定。據《投資者報》記者了解，目前泰州工廠3臺價值超過1200萬元的設備在驗收環節出現了問題。另外，這名員工在與他人的電話交談中還拋出了“如果天立環保不絕對控股泰州工廠，一旦合作終止，天立環保將什么都得不到”的說法。在談及煤粉鍋爐業務時，該名員工也表現出憂慮，由于二次污染問題（目前煤粉鍋爐采用灰池作為貯灰場，是一個二次污染源。除塵灰以干灰形態落入灰池，在方圓200米范圍內細灰飛揚，特別是大風天氣，形成嚴重的二次污染。灰貯存到一定量，灑水浸濕，人工除灰，環境惡劣，工人易患矽肺病），宿遷的項目已經暫停。

顯然，目前泰州工廠設備還存在些許問題，投產時間并不確定，更為嚴重的是雙方由于股權問題已經產生矛盾，一旦雙方合作終止，天立環保的數千萬投資將打水漂。

煤粉鍋爐項目：屢屢受挫前途渺茫

天立環保在江蘇宿遷的煤粉鍋爐項目一直是天立環保宣傳的重點，其合作方是江蘇三明新能源有限公司。據宿遷市宿豫區環保局網站顯示，江蘇三明新能源有限公司組建于2007年，江蘇三明新能源有限公司現有供熱鍋爐受當時實際情況的限制，熱效率普遍偏低，經濟效率不高，有必要對其進行改造，目前園區企業需要大量的蒸汽用于生產，供熱用戶穩定，目前小時供熱已達到100t，“十二五”期末，園區供熱需求將超過250t/h，為了實現園區集中供熱，三明新能源擬依托天立能源工程技術有限公司的技術及資金優勢，建設4臺次50t/h高效煤粉工業鍋爐系，淘汰公司現有的5臺10t/h～35t/h小鍋爐。

相關資料顯示，三明新能源是江蘇和友化工集團（以下簡稱“和友集團”）的下屬公司。宿遷當地人士向《投資者報》記者表示，和友集團在當地“很有背景”。

三明新能源位于和友集團的廠區內，天立能源（天立環保控股子公司）的鍋爐遠遠就能看到。記者進入廠區發現，與泰州工廠相類似，這里的工作人員也是寥寥無幾，顯得十分空曠。廠區內除了天立能源的煤粉鍋爐，還有其他鏈條鍋爐在工作。記者詢問路過的工作人員煤粉鍋爐的效果如何，該工作人員表示，“效果肯定比鏈條鍋爐好，但比鏈條鍋爐麻煩，比不上燃氣鍋爐”。隨后，三明新能源的王姓負責人向《投資者報》記者表示，天立能源的工作人員已撤走，其他不方便告知。

后來，記者在天立能源所在園區管委會的一位工作人員處了解到，目前園區即將施行“煤改氣”，煤氣管道已鋪至三明新能源廠區，未來將替代燃煤鍋爐。也就是說，天立環保的煤粉鍋爐在此將不再有用武之地。

實際上，煤改氣已在多地實施，天立環保的煤粉鍋爐項目也因此屢屢受阻。

除了受到“煤改氣”的外部因素影響，天立環保煤粉鍋爐項目本身也存在技術問題。其在河北的項目曾因為“二次污染”問題遭遇整改。

以天立環保煤粉鍋爐項目最早涉足的河北為例，石家莊市人民政府辦公廳于2012年發布《關于印發石家莊市分散燃煤鍋爐置換工作實施方案的通知》，其中明確表示計劃選取裕華區石家莊焦化廠宿舍（3臺鍋爐、32.3萬平方米）和橋西區建國小區（2臺鍋爐、20萬平方米）兩個小區進行粉煤鍋爐置換試點。天立能源通過孫公司天勵公司承接該項目工程。但在首次供暖時便出現了問題，當時據媒體報道“每天煙囪里冒出來的黑煙搞得小區里、樓門口到處都是黑色的渣子，給清潔工作造成很大不便。”隨后石家莊市政府、石家莊市建設局分別過問此事，并要求天勵公司立即進行整改并進行匯報。

或許由于此事的影響，石家莊市人民政府于2013年5月14日再次召開了2013年石家莊市分散燃煤鍋爐能源置換改造工作調度會。會議要求，拆改過程中不再以型煤、煤粉、水煤漿等任何形式的燃煤鍋爐作為現有燃煤鍋爐替代措施。

這只是天立環保煤粉鍋爐項目困境的一個縮影。實際上，自立項以來，煤粉鍋爐項目似乎并未順利過。天立環保于 2010 年設立了專業從事工業鍋爐節能改造及合同能源管理的下屬子公司天立能源。為推進天立能源業務的快速發展，天立環保于2012年上半年引入張玉芳、趙迎晨、劉麥社團隊作為天立能源的戰略投資者，以上3人合計受讓天立能源40%的股權。本次交易的先決條件是張玉芳、趙迎晨、劉麥社協助天立能源與北京匯源食品飲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匯源食品”）等單位達成關于高效煤粉鍋爐項目業務的合作協議。同時，天立能源高效煤粉鍋爐業務 2012 年～ 2014 年凈利潤不低于 500 萬元、1000萬元、2000 萬元。若未達到上述利潤目標，則自動放棄其團隊成員當年績效工資與獎金。

如今已過去近兩年的時間，天立環保并沒有發布公告表示與匯源食品達成合作，對于天立能源的業績保證也成鏡中花，天立環保2012年年報顯示，天立能源2012年的凈利潤為-330萬元。

公司總部：人浮于事高層內訌

對于本次實地探訪的內容，記者希望得到天立環保方面的證實，由于天立環保公布的電話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態，記者又前往天立環保總部。

天立環保的總部位于北京市順義區空港B區融慧園19號B座，一位園區保安告訴《投資者報》記者，天立環保在園區共擁有3棟樓，“剛開始只有一棟小樓，上市弄了好多錢，一口氣又買了兩棟。”該名保安對記者表示。隨后，記者在物業處了解到天立環保最初的辦公樓約為1000平方米，后買的兩棟樓超過3500平方米，目前3棟樓價值近億元。

但天立環保買下如此多的辦公樓卻并沒有有效利用，目前僅一棟處于使用狀態，另外兩棟均處于空置狀態。

天立環保證券事務代表何磊向《投資者報》記者證實，天立環保在宿遷煤粉鍋爐項目中只是提供資金，煤炭研究院提供技術，以類似融資租賃的方式與三明新能源合作，合作期限為8年，合作到期后，由三明新能源方面按一定價格收回，對于具體運營情況，何磊表示2號爐出現問題，還在調試，其他并不了解；對于高氮鋼的運營狀況，何磊同樣表示不了解，只是表示天立環保確實沒有在泰州工廠派駐技術人員。何磊透露，公司的煤粉鍋爐和高氮鋼項目等投資事宜均由董事長王利品直接負責，別人均不清楚。

以此看來，王利品已成孤軍奮戰。

實際上，早前王利品在接受相關媒體采訪時就曾表示“其他股東不贊成轉型，希望繼續做原來的主業，股東之間爭吵較大。”對于他想轉型做清潔煤和新材料高氮鋼的決定，也沒有得到公司太多股東的支持。

公司高管的意見不統一在2012年年報中已有具體體現。2012年年報顯示，公司董事席存軍、監事王樹根（二人并列為公司第二大股東）無法保證本報告內容的真實性、準確性和完整性，理由包括：席存軍對于公司控股子公司空港天立能源工程技術（北京）有限公司收購石家莊中廣聯科技有限公司從事煤炭貿易事宜表示反對。席存軍對公司全資子公司諸暨天立環保節能技術有限公司采用保證金開具承兌匯票開展 LED 照明節能項目表示反對。席存軍對公司全資子公司諸暨天立環保節能技術有限公司采用保證金2000 萬元開具承兌匯票擬受讓酉陽縣厚興鋅業開發有限責任公司股權表示反對。席存軍因公司與孫剛、張云喜、朱元春訴訟期間關于退還公司 2000萬元（已于 2013 年 3 月 27 日退還公司）托管在北京京一律師事務所表示反對。王樹根因募集資金作為保證金開具銀行承兌匯票事項表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