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性貿易壁壘對我國農產品出口影響的實證研究

摘 要： 以農藥殘留標準為主要內容的技術性貿易壁壘，是影響我國農產品出口的重要因素。根據1992～2012年相關茶葉貿易數據，通過在回歸模型中引入度量中日農殘標準差異及修訂加權值的技術性貿易壁壘嚴格程度變量，實證分析了技術性貿易壁壘短期內對出口產生負面效應，而長期中具有促進技術進步進而對出口貿易產生正面影響的作用。政府、企業、行業協會協同進行技術創新和制度創新，才是跨越技術性貿易壁壘的根本途徑。

關鍵詞：技術性貿易壁壘；農藥殘留標準；出口貿易

中圖分類號：F323.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4）06-0083-06

引 言

根據商務部有關國外技術性貿易措施對我國出口企業影響的調查，2012年我國出口農食產品被扣留/召回1 787 批次，出口企業受到不同程度影響，導致全年出口貿易直接損失達41.8億美元，在受沖擊行業排名中位列第四。由于關貿總協定下的多邊貿易談判及“烏拉圭回合”使得關稅及非關稅壁壘貿易保護作用變得極其有限，技術性貿易措施以其形式的合法性、保護的隱蔽性和廣泛性，已成為發達國家實行貿易保護主義的主要手段和高級形式。

《2012年中國出口產品受阻分析報告》指出，農藥殘留超標是阻礙我國農產品出口技術性貿易壁壘的最主要形式之一。表明發達國家的貿易保護方式已從非定型化轉向制度化，即由針對某項進口產品實施臨時性貿易保護措施，轉為建立與高靈敏度檢測技術相結合的標準化戰略。苛刻的農藥殘留標準、繁瑣的檢測項目和復雜多變的標準體系對進口產品形成了實質性阻礙。此外，由于農產品生產具有周期性和國內對政策更新通報的時滯性，我國出口農產品被扣留事件屢屢發生，遭受了巨大損失。

農業化學品的殘留限量應以是否對人類和動植物生命健康及環境有害為標準，通過大量毒理實驗和風險分析后確定[1]。然而，如日本“肯定列表制度”不考慮化合物毒性大小，對未設定最大殘留限量標準的農藥均采用“一律標準”，顯然與《SPS協議》確立的科學性和非歧視性原則相違背，具有鮮明的技術性貿易壁壘性質。作為我國具有比較優勢的傳統出口產品，農產品貿易的穩定發展對于我國農業和農村經濟持續發展有著深遠影響。因此，研究以農藥殘留標準為代表的技術性貿易壁壘，已成為跨越農產品出口障礙的重要課題。準確度量發達國家日趨嚴格農殘標準體系的影響程度，以及我國不斷完善標準、增加食品衛生RD費用投入的正面效益，成為突破此類技術性貿易壁壘、促進對外貿易發展的先決條件。

一、文獻綜述

為有效定量測度技術性貿易壁壘，國內外學者進行了各種形式的嘗試，在對技術性貿易壁壘界定性質不同的基礎上分為以價格差值算法、引力模型實證分析法為主的貿易導向型和以成本-效益分析法、與價格差值算法及風險測評相結合的局部均衡法為主的福利導向型。

在實證分析中，國外多數學者通常采用在同一加權平均多項指標得到指數下的各國計算結果作為解釋變量，指標體系包括 “Fraser Institutes’ Economic Freedom of the World Index”（EFWI）[2]，“Heritage Foundation’s Index of Economic Freedom and Index of Freedom from Corruption”[36]， 以及 “World Economic Forum’s Global Competitiveness Report”等，但其對于以農藥殘留為代表的貿易壁壘影響分析缺乏針對性。

顧國達等[7]、孟昭曦等[8]、揣江宇等[9]國內大多數學者則引入時間虛擬變量，以農藥殘留標準顯著提高或有TBT通報的年份為1進行“事件分析”，但是運用虛擬變量只能討論其影響的顯著性而不能全面反映具有異質性的技術性貿易壁壘對出口的影響。康曉玲等[10]、秦臻等[11]則運用各行業TBT通報量或占通報總數比例，但該計量對象僅能反映技術性貿易壁壘“量”的趨勢卻忽視了“質”的變化。劉義等[12]采用了進口國實施的農殘標準檢測項數，然而，有些國家如日本不僅標準數量多且各項限量規定強度也較高，每項標準要求迥異使得數目作為嚴格程度的考察變量極為粗略。王秀秀[13]使用頻數比率或進口覆蓋率作為度量指標，但該方法只能研究影響范圍而不能估算技術性貿易壁壘的實施強度。此外，昝宏[14]通過技術性貿易壁壘的要求嚴格程度、標準數量及出口影響程度對各年賦予權重作為量化數據。吉睿[15]利用GDP和就業人口數量建立了技術差異程度指標衡量技術性貿易壁壘實施的客觀條件。

這些評估方法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定量解釋了技術性貿易壁壘的影響，但各種缺陷的存在使得結論的可靠性與說服力仍難以把握。因此，探索一種有效度量方法成為當前該研究領域的重點之一。以中日為例，通過整理匯總1992年以來兩國有關茶葉的農藥殘留限量標準，從標準差異的角度計算并將日本每項農藥殘留的修訂進行加權計入，從而既從技術性貿易壁壘形成的根本原因出發，兼顧農殘標準嚴格程度提高“質”的變化，也衡量了我國產品質量安全政策制定與執行的定量效果。

二、技術性貿易壁壘對出口影響的實證分析

（一）模型建立

本文選取一種出口農產品凈重變化率（In（EXW））作為因變量以及6個相關解釋變量，通過建立回歸模型，分析日本技術性貿易壁壘對我國農產品出口的影響程度，如式（1）。

lnEXWt=β0+β1lnGDPPt+β2lnRt+β3TBTt-1+β4lnRDt+β5lnOtherswt+β6lnJprot+u（1）

日本人均GDP（GDPP）：人均GDP用來衡量一國國民的生活水平、潛在需求能力以及國家經濟發展水平，通常人均GDP越高的國家需求能力越強貿易量越大。

匯率（R）：日元兌人民幣匯率作為金融風險、相對價格以及購買力平價的代表。以人民幣表示的日元價格越高即人民幣對外貶值，外幣表示的中國產品相對價格下降使我國農產品的國際價格競爭力增加，對日出口增加。

中日農殘標準差異加權值（TBT）：由于技術性貿易壁壘是外國設置超過本國限定標準的不合理部分，通過對比各年日本與中國該類農產品農殘標準，計算出每年日本具有而中國未設置或低于該水平的農殘標準項數，并加上限量修訂嚴格程度的加權值。由于標準的實施生效具有時滯性，變量滯后一年。一般農殘標準越多越復雜，企業越難達到有關標準獲得市場準入，使企業出口受到限制。

RD費用（RD）：我國RD費用投入的增加對于通過科研成果改善產品質量、行業升級以及農藥檢測實驗研究，以達到突破技術性貿易壁壘的目的具有積極促進作用，進而增加中國對日農產品貿易規模。

該農產品其他主要出口國與日本貿易量（Othersw）：在日本該類農產品進口增長一定的情況下，若其他國家對日出口增長大于日本進口增長率，則會對中國出口產生擠出效應，構成競爭關系。

日本國內年產量（Jpro）：衡量該類農產品日本國內產量對中國出口量產生的替代影響。在日本消費需求不變的情況下，其國內產量增加將減少該類農產品的中國進口量。

（二）數據選取及回歸檢驗

根據商務部外貿司發布的《對日出口農產品風險評估報告》選擇出口受阻風險及程度較高的茶葉為例進行計量分析。中國及其他五個日本主要茶葉進口國斯里蘭卡、印度、肯尼亞、印度尼西亞和越南1992～2012年進出口數據、日本人均GDP均來自聯合國貿易數據庫； 1992～2012年日元兌人民幣匯率摘自《2012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RD支出來自中國科技統計年鑒；日本國內茶葉年產量源于Factfish國際統計數據庫；日本農藥殘留標準數據為對日本厚生勞動省法令通知檢索網站和日本食品化學研究基金會網站資料的整理計算；中國農藥殘留標準選取國家歷年發布適用于國內所有茶葉企業的強制性國家及行業無公害級茶葉標準。

TBT具體計算方法，令日本每項茶葉農殘限量指標在1992年的初始值定為1，并將各年中國設置的與日本相同且限量標準嚴于或等于的農藥從該年TBT數量中減去，日本每年修改的新限量標準通過較原始限量標準嚴格程度的倍數計入當年TBT總數中，若并未更改則維持初始值1。根據國際AOAC優先研究項目（2010）對668種茶葉農藥殘留的GCMS方法測定， 490種農藥檢出限（LOD）范圍為1.0～500 μg/kg，因此，在對日本修改農殘標準加權計算過程中，為定量化假設不檢出（ND）標準為LOD下限值0.001 ppm。

根據所得數據運用Eviews軟件，采用最小二乘法，回歸試算結果見表1。

1.時間序列數據的平穩性檢驗及協整檢驗。若時間序列非平穩則會引起偽回歸，通過ADF單位根檢驗對4個時間序列變量及其一階差分平穩性進行判斷，各變量原數據均不平穩，但在一階差分后ADF檢驗值均小于顯著性水平為5%的臨界值，即不存在單位根為一階單整序列，滿足協整檢驗前提。

運用EG檢驗法對模型的殘差序列進行ADF檢驗，t統計量=-3.36<-2.74（1%臨界值），因而殘差序列為零階單整，各變量間具有協整關系。雖然各時間序列變量非平穩但它們的線性組合具有長期平穩的比例關系，故避免了偽回歸問題。

2.序列相關的LM檢驗。若擾動項存在序列相關，最小二乘估計得到的參數估計量將不再有效。首先對回歸結果進行D.W.（杜賓-瓦爾森）檢驗，當顯著性水平為5%，k=4，T=20時，D1=0.894，Du=1.828，則D10.51，殘差序列不存在一階自相關。

3.White異方差檢驗。若隨機擾動項存在異方差，則OLS估計系數不再具有線性無偏最小方差的優良性質。通過White檢驗法進行判斷，回歸結果NR^2=8.59，當顯著性水平為5%，k=8的卡方分布臨界值為15.51>8.59，因此不存在異方差。

由表2最終得到：

ln（EXW）=-44.882 3+4.923 6×ln（GDPP）+4.749 1×ln（R）-0.002 1×TBT（-1）+0.401 4×ln（RD）（2）

回歸方程的調整后R2為0.775 3，擬合程度良好，說明77.53%的中國對日茶葉出口受到影響在回歸模型中得到了解釋。F=17.39，在1%顯著性水平下被解釋變量與解釋變量的線性關系顯著。

三、實證結果分析

（一）技術性貿易壁壘的短期與長期影響

日本農藥殘留標準上年每增加一項或修改某項農藥殘留標準較1992年初始值嚴格一倍，則通過檢驗進口到日本的中國茶葉凈重就下降0.21%，可以看出技術性貿易壁壘對我國茶葉出口的確產生負面影響，但沖擊效果并非十分巨大。由于各變量間具有協整關系，該方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各變量之間的長期均衡關系。技術性貿易壁壘在長期中對貿易存在一定的正向促進作用與短期數量控制機制一部分正負相互抵消，使得日本嚴格的農藥殘留標準整體上并未對中國茶葉出口產生強烈負面影響。

1.短期影響。日本增加或提高農藥殘留限量標準較短時間內，由于信息掌握不及時導致生產企業反應滯后加上茶葉生產具有周期性，部分產品不符合日本限量標準而被禁止進口產生明顯的數量控制機制。圖1中的三次下降趨勢與上年新設置技術性貿易壁壘呈現出高度相關，日本1992、1996和1997年分別頒布新農殘標準15項、11項，直接導致1993、1997、1998年出口量下降，2002及2003年出口凈重分別較2001年下降20.6%和30.4%與日本成立內閣府食品安全委員會，修訂《食品衛生法》使檢驗項目增加有極其重要的聯系；“肯定列表制度”的執行使2006年7、8月出口量較上年同期減少36%和33%，且其負面影響至今依然存在。

圖1 1992～2012年中國對日茶葉出口凈重

數據來源：UN Comtrade

2.長期影響。在企業的勞動、資本、技術等各要素均可以充分調整的長期中，技術性貿易壁壘要求出口廠商必須改進產品、提高技術水平以實現低成本路徑的貿易利潤最大化。通過技術性貿易壁壘傳遞的一定先進技術信息和市場需求信息，企業在經濟利益的強大刺激和激烈競爭壓力下，被迫進行自主創新和引進消化吸收國外先進技術增強產品競爭力，進而對中國出口貿易和技術進步的長期影響具有正向效應[16]。從圖1中可以看出，對日茶葉每輪出口量下降后總會向上拉升回到下降前水平或者更高，可以解釋為存在一定反應時滯的國內出口商為跨越技術性貿易壁壘，運用先進生產技術重獲市場競爭力，同時在出口量回升期間，日本并未顯著增加新的技術性貿易壁壘。

（二）其他解釋變量對出口的影響

1. 日本茶葉產量和其他五國對日茶葉出口量對中國茶葉出口影響不顯著。假設日本茶葉產量與進口量之和等于日本國內茶葉消費量與對國外出口量之和并且需求不變，則計量結果表明，中國對日茶葉出口下降并非主要受到日本國內產量或從其他五國進口量增加產生的擠出效應所致。

由于近年來日本茶葉采摘面積及茶葉生產量、茶葉總購買量及購買金額均呈現出下降趨勢，如圖2、3所示，且茶葉減產量略高于日本國民茶葉消費總量的下降幅度，使得日本國內茶葉消費市場上供給自給率出現略微下降，因此日本茶葉產量變動對中國茶葉出口量減少不具有解釋作用。

圖2 日本國內2007～2011年茶葉實際采摘面積及總產量

資料來源：日本農林水產省《農作物統計》

圖3 日本家庭茶葉消費變化

資料來源：日本總務廳《家庭收支調查》

日本國內茶葉自給率下降導致的少量需求缺口由進口市場彌補，但其他五國對日茶葉出口增加產生的擠出效應對中國影響并不顯著，主要原因在于斯里蘭卡、印度、肯尼亞是世界三大紅茶生產國和出口國，而中國是世界第一大綠茶出口國，出口茶葉種類不同因而并未對中國最主要出口日本的綠茶和烏龍茶構成明顯的競爭關系。而圖4所示印尼和越南在日本茶葉進口市場上僅在3%和不足1%的份額間波動，對于中國始終保有50%左右以上的市場份額難以產生顯著影響。

2.日本人均GDP每增加1%，中國出口茶葉貿易量增加4.92%；日元兌人民幣匯率每下降1%即人民幣升值，中國出口到日本的茶葉貿易量減少4.75%；中國RD費用投入每增加1%，對日茶葉出口凈重增加0.4%，均與經濟理論及預期相符合。表明日本人均消費水平的提高及匯率波動對于中國茶葉出口具有較大程度的影響，此外，隨著國內科研及技術自主創新力度加大，技術創新和知識創新可以形成新的比較優勢進而提升我國茶葉質量水平和國際競爭力，對我國的出口貿易具有積極促進作用。

圖4 日本主要茶葉進口國市場份額

數據來源：UN Comtrade

四、對策建議

積極利用技術性貿易壁壘促進技術進步的正面效應，加快產業技術升級是最終突破壁壘的根本途徑。應對技術性貿易壁壘是系統性工程，政府、企業和行業協會都應當積極參與制度創新和技術創新。

此外，政府應運用WTO原則據理交涉，爭取降低如“一律標準”以及過度增加農殘限量數目等不合理的技術性貿易壁壘，從法令頒布源頭上消除我國農產品出口障礙；同時進一步完善我國農藥殘留標準制定，通過建立與國際接軌的技術法規和涵蓋產前、產中、產后全過程合理統一的質量保證體系，規范企業行為，使農產品質量安全符合國際市場準入標準擴大出口[17，18]。行業協會作為政府和企業間的連接橋梁應及時與主管部門溝通，為政府提高管理能力和改善相關標準的制定提供有效建議；并及時準確的搜集進口國技術性貿易壁壘的變化向企業傳遞，發揮行業協會監管與引導的雙重作用。

雖然目前我國已經建立了技術性貿易措施網和WTO/TBT-SPS通報咨詢網，整理發布主要貿易國家技術標準、法規政策內容動態，但部分內容缺乏更新，且由于網站受眾者局限性不能令信息傳遞至所有農業從業者，因此還需進一步完善農產品技術性貿易壁壘預警機制，從而避免亡羊補牢，實現對風險早分析、早預報的事前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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