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 強
(南京大學公共事務與政策研究所,江蘇南京 210023)
馬克思要求我們要以自然歷史過程的觀念來理解總體人類生活的演變。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第一版序言中明確指出,“我的觀點是:社會經濟形態的發展是一種自然歷史過程”。[1](PP.101-102)
對于馬克思的這一歷史唯物主義學說中根本的、核心的觀點,長期以來一直存在著兩類曲解。一些人將其解釋為是絕對決定論,仿佛人們除了袖手旁觀社會經濟生活的演化外,再也無事可做了;或者完全忽視馬克思的這一重要觀點,似乎社會經濟形態的發展完全可以以人們的主觀意志為轉移。這類曲解主要出現在第二國際的理論家那里。按照他們的看法,革命階級不需要做出任何努力,只要坐等經濟規律發生作用,資本主義就會和平長入社會主義。另一類曲解主要出現在第三國際的理論家那里。由于俄國十月革命是在資本主義發展的落后地區獲得成功的,于是,他們就產生了一種理論上的幻覺,似乎人們的主觀意志可以脫離經濟規律而發生作用。[2]
必須對馬克思恩格斯的自然歷史過程的觀點做完整的辯證的理解。馬克思是說,任何人類總體社會形態的出現、成長、發展和向更高級形態的轉化,一定是自然而然的,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就是說總體社會運行發展是有其客觀規律的,哪個個人,哪個組織既阻擋不了,也隨意改變不了。強調人類總體社會形態的產生、發展和轉變是自然歷史過程并不是說人類總體社會形態的產生、發展和轉化不需要人的主觀作用了,相反,離開了人,離開了人的組織活動,就不存在人類總體社會了。馬克思的上述觀點只是強調再偉大的個人、再強大的集團也只能在實踐中發現并遵循客觀必然性。即使有些時候,某些個人或組織采取特殊的方式按自己的方式改變了、影響了總體社會的運行方式,但是,總體社會的存在和發展歸根到底總會頑強地再次回到客觀必然性的軌道上來。
依據馬克思恩格斯的觀點,人類總體社會形態的演化、發展是一個既體現了人的主觀能動性,同時又是客觀的、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歷史過程。同樣,人類總體社會領域的分化也是一個自然歷史過程,作為人類總體社會中一個相對獨立領域的社會,其治理和演化發展也是一個自然歷史過程。
首先,總體的人類社會生活演化是一個自然歷史過程。馬克思是對總體人類生活的整體的宏大自然歷史過程做出過科學研究和詳盡闡述的偉大思想家。馬克思在重點研究資本家階級占據統治地位的資本主義社會形態產生、演變及必然滅亡,更高級的共產主義社會形態必然誕生的過程的同時,對前資本主義的各種總體社會形態的產生、演變和滅亡也依據在當時條件下能夠獲得的資料的基礎上做了周密而符合邏輯的探索。他認為在資本主義社會形態出現以前,在世界的不同地區出現過封建的、亞細亞式的社會形態。在這些不同類型的總體社會形態出現之前,如在古希臘、古羅馬,則又存在過奴隸主階級占據統治地位的社會形態。這樣,有文字記載以來即人類進入文明時代以后,在地球表面的不同空間和時間上出現過的幾種主要的總體社會形態都得到周密的考證和詳盡的描述。
到晚年,馬克思閱讀了歷史學家摩爾根關于古代社會的著作,為了想對史前史繼續進行研究,他寫下了大量的有關人類史前史研究發現的讀書筆記,可惜馬克思的這一愿望他生前未能實現。馬克思去世以后,恩格斯繼續了馬克思未竟的事業,他依據馬克思留下的讀書筆記,對史前史的古代原始人在蒙昧和野蠻時代的婚姻、家庭演化進行了研究,并探討了私有制、階級和現代國家的起源問題。加上恩格斯在有關自然辯證法的著作中對勞動在從類人猿向人類進化中的決定作用的闡述,[3]至此,馬克思、恩格斯基本完成了對地球上整個人類總體社會形態歷史演變的宏觀考察。
馬克思、恩格思并沒有滿足對總體人類社會生活自然歷史過程中的不同社會形態進行考察,他們還對具體社會形態內部不同的演化階段做了細致地探尋。馬克思指出,不同時期分別聚居在地球表面不同區域的各個民族和國家共同體由于地域、歷史、文化等等方面的差異,通過各自的途徑,以不同的總體社會形態,或漸進式的或跳躍式的由簡單形態到復雜形態、由低級形態向高級形態攀升、發展,從而展現出各個民族或國家共同體各自演化的自然歷史過程。在每一種總體社會形態的運行中又會區別出若干不同的亞形態。比如在封建地主階級占據統治地位的總體社會形態中,則先后出現過以勞役為地租形式的亞形態、以實物為地租形式的亞形態和以貨幣為地租形式的亞形態。在資本家階級占據統治地位的總體社會形態中,也可以區分出以單個國家內市場自由競爭和壟斷競爭為主要形式的亞形態、以混合經濟運行為主要形式的亞形態和以資源的全球化配置及商品服務全球化交易為主要形式的亞形態。在馬克思、恩格斯之后,考古學,以及世界史和國別史的研究所獲得的豐碩成果都充分證明了這兩位偉大的社會史和思想史大師關于人類總體社會發展的自然歷史過程的理論闡述是何等的正確和精辟。
一個半世紀以后,當無數的人們去品讀馬克思、恩格斯留下的關于總體人類社會演化的自然歷史過程的博大精深的論述時,都會發現這兩位偉大的理論家和思想家在總體人類社會演化的闡釋中包含著一個辯證否定的邏輯。1894年,恩格斯在一封給友人的信中寫道:“我打算從馬克思的著作中給您尋找一行您所要求的題詞。……‘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4](P.189)最終從動物界中提升出來的人類,最初結成的是原始自由人的聯合體,這是一個初始形態的社會。在這個社會中,人類依靠本能,在與環境的相互作用中,進行著最為簡單的社會治理。在人類完成了文明時代各種總體社會形態的演進之后,又會重新回歸到自由人的聯合體。但這決不是簡單的回復,而是在經過了充分的發展之后,在更高基礎上“仿佛回到了出發點”。這時人類將進入完全自治、完全自律的最高狀態的社會治理。
今天,人們已經知道,作為廣義的總體人類社會生活①鄭杭生,楊敏.關于社會建設的內涵和外延:兼論當前中國社會建設的時代內容[J].學海,2008(4).在該文中鄭杭生教授提出了對“社會”所指范圍的理解。社會的范圍,涉及整個社會與它的各個部分、各個子系統之間的關系,這就是廣義社會與狹義社會的關系。與此類似,社會的范圍,還涉及社會大小、宏觀微觀的關系,統稱大社會與小社會關系,或宏觀社會和微觀社會的關系。論文特別提出,黨的十六大六中全會決定、十七大報告的一個特點就是,一方面,非常集中地、突出地和具體地論述、分析了狹義的社會建設和社會發展,另一方面,又通篇貫穿了四位一體的總體社會建設和社會發展。可以說,六中全會決定、十七大報告正是通過這兩個方面的有機結合,在我們黨的歷史上,第一次系統地向我們展示中國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藍圖,以及如何構建和諧社會、落實科學發展觀的途徑。《決定》第二部分第一段最后一句話“推動社會建設與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協調發展”,十分典型地表明了這種結合。本文也采用了鄭杭生教授對總體社會及其內部子系統即社會領域的提法。是由不同的領域構成的,總體社會內部領域的分化是一個自然歷史過程。通過勞動揖別了動物界的最初人類處在原始社會形態之下。這是一種純粹形態的,沒有國家、沒有政府、沒有市場的原始自由人的聯合體。但這種自由人的聯合體決不是后來批判資本主義制度的空想社會主義者所想象和描述的那么美妙。處在這種原始自由人聯合體中的個體、群體雖然不會因國家、政府和市場的制約而變得不自由,但他們卻因受大自然必然性的束縛而變得十分的不自由,他們時刻會遭受野獸的攻擊和大自然的侵擾,一直處于飽受危機、饑餓、病痛威脅的可怕狀態之中。
這種原始的社會形態是渾然一體的。在現在已經知道的人類這種最初的原始社會形態中,后來得到分化的諸如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態等不同領域,暫時還只是以零碎的、分散的、潛在的要素形式存在著。比如在最初的群居群婚的人類原始社會形態中,德高望重的酋長、善戰的軍事首領是后來政治領域的要素。偶爾出現的以貝殼、布疋作為中介物的物品交換是后來的市場經濟領域的要素。原始的宗教、舞蹈、特殊的文字則是后來文化領域的要素。社會領域的最初要素形式則潛藏在氏族、胞族和部落的自我組織、自我管理、自我約束的活動中。至于人類對生態領域認識還停留在對惡劣生存環境的懼怕和逃避之中。只有當這些領域的要素得到集中的發展,并且產生出可辨認的實體性的標識物時,它們才能分化出來,并獲得相對獨立的地位。
人類正是在“原始的自由人聯合體”的狀態下運用雙手和石器,進行捕撈、圍獵和最原始的種植,度過了漫長的蒙昧時代、野蠻時代。人類的總體社會的下一步的發展,則是從自然狀態的、原始自由人的聯合體中產生出“仿佛凌駕在整個社會之上”的、作為公共權力的國家、政府。一旦產生了階級、國家、政府,也有文字記載,人類就進入了文明時代。
對于國家和政府究竟是如何起源的問題,可以肯定的說,當時有許許多多才智相當的人們做過研究,但真正留下印記并被永久談論的則是英國哲學家、政治學家霍布斯和洛克,另外還有法國的哲學家和政治學家盧梭留下的學說。霍布斯、洛克和盧梭對國家、政府起源研究的貢獻是推翻了天賦神權和神造國家與政府的傳統學說,第一次從人和人性的角度對國家、政府的起源做了邏輯的推論。他們都認為人類起初處于自然狀態,這種狀態的缺陷在于或因人性的惡而會自相殘殺,或者因人性的善良而不能對付公共問題。為了讓人們不再自相殘殺,能夠制定規范解決公共問題,自然狀態下的人通過訂立契約,讓渡出一部分權力,并將它們交給少數人掌管。不同的是,霍布斯似乎認為人類只能有一次永久性的權力讓渡的契約,洛克似乎不同意這個說法,他主張自然狀態的人們可以收回讓渡的權力,重新締結新的契約關系。盧梭則堅決認為,自然狀態下的人們讓渡權力所締結的契約從根本上來說是不公平的,他號召人們為平等而奮斗。
國家、政府連同作為其物質設施的軍隊、法庭、官吏則成為政治領域實體性的標識物,經過長時間的發展,政治領域運行的核心逐漸明確起來,就是國家和政府掌控的公共權力,政治領域追求的價值即政治文明則最終定格在民主、法治上。自從有了國家、政府,最初的原始自由人的聯合體,或自然狀態的社會就消失了。人類生活的總體社會就分成兩部分:政治領域和非政治領域。活動人數較少的政治領域不斷顯露、不斷膨脹,多數人活動的非政治領域則被擠占、被遮掩。現代意義上的社會領域就是非政治領域中的一部分,也是被遮掩得最嚴密的那部分。從表面上看,在政治掛帥的人類生活中似乎不存在社會領域。
只有一個例外,這就是蘇格蘭的哲學家和歷史家、蘇格蘭啟蒙運動中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亞當·福格森。他曾擔任過軍牧,后來成為愛丁堡的心智哲學(當時稱為pneumatics)與道德哲學教授(1764—1785)。1767年福格森出版了《市民社會史論》(Essay on the History of the Civil Society),該書引起了廣大的回響,并被翻譯成歐陸多種文字。福格森認為社會的發展是偶然而自發的,并非出于上帝或人的設計。“群眾的每一步,每一動,即使是在所謂的啟蒙時代,都是出于對未來一樣的盲目;而國家的建構跌跌撞撞,固然是出于人們的行動,但并不是按著任何人的設計而執行的。”[5](P.22)福格森指出在人類總體社會的發展中,社會的存在和發展是一切發展的基礎。但是這本著作出版后在很長時間中其真實的價值并沒有被世人所發現。只是到了19世紀后半葉,黑格爾才在他的著作中轉述了社會才是一切發展的基礎的觀念。這一著作被重新發現則已經是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事了。
正如馬克思在其不朽的著作《資本論》中所闡述的,在奴隸主階級占據統治地位的總體社會形態中已經有大量的物物交換的經濟活動了,偶爾也出現以貝殼、布疋為中介的簡單的商品交換。在封建地主階級占據統治地位的社會形態中,以貨幣為中介的商品交換開始經常出現。在最初的城市中,集中了大量的不同于耕種土地的農民的市民。一個專門以交換為職業的商人群體產生出來。在西歐,當蒸汽機發明出來成為新的動力時,人類開始從農耕生產轉向工業生產,一些市民和商人成為最初的企業家,商品生產則進一步發展為市場經濟。這一過程是漫長的,在歐洲的意大利和英國,從文藝復興運動之后的16世紀就開始工業化和市場經濟發展。在北美,市場經濟的發育、發展則是從18世紀下半葉啟動的。
經濟領域是由消費資料和生產資料的生產得到標識的,經過長時間的發展,經濟領域運行的核心也逐漸明確起來,它就是利潤和財富。經濟領域活動的價值即經濟文明也定格在平等與效率上。至此,人類的總體社會就出現了新的領域分化,在政治領域的旁邊和它并存著的,并且發生著相互作用的則是經濟領域。在政治領域活躍著的是政治家、政黨、政府部門及政黨和政府中的公職人員。經濟領域則是企業家為主體的人類活動領域。
文化領域要素在人類總體社會的演進中一直引人注目。古希臘、古羅馬的建筑藝術、和宗教聯系在一起的繪畫至今讓人驚嘆。后來在意大利出現過文藝復興運動。但是這些仍舊只是文化領域中的零碎的形式。待到近代,教育、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發展起來,包括宗教、信仰、風俗習慣、道德情操、學術思想、文學藝術、科學技術、各種制度等等在內的,以區別于一般動物,區別于自然界的,與人類獨特的生存方式相聯系的各種精神產品和物質產品才在文化的旗幟下匯集起來。這些打上人類活動印記的產品,諸如知識、信仰、道德、科學、藝術,則成為文化領域中可標識的現象和活動,伴隨文化的發展,其核心也逐漸得到明確,這就是知識和理性,文化領域的價值即文化文明則定格在真善美上。
人類雖然來自大自然,并且總是在大自然的搖籃中得以生存和發展的,但是作為總體社會中一個獨立領域的生態則是到了20世紀六七十年代才被人類強烈的感受到,成為治理的專門對象。與其他人類生活領域從總體社會中得到成長壯大并最終分離出來不一樣,生態領域是借助于人類的抗爭運動才顯露出其相對獨立性的。20世紀60年代,一場聲勢浩大的群眾性反污染、反公害的環境保護運動逐漸在美國興起。時至今日,這場全民環境保護運動不僅在美國國內產生重要影響,而且也成為全世界環境保護事業的開端。而在60年代以前美國的報紙或書刊里,人們幾乎找不到“環境保護”這個詞。[6]促成生態領域獨立出來,成為人類治理對象的另一大的事件則是羅馬俱樂部1972年的報告《增長的極限》,雖然結論是悲觀的,但卻在資源和環境問題上給世人敲響了警鐘。與此同時從1962年到2012年以聯合國的三次世界首腦會議為標志,人類終于提升了對生態環境與發展關系的認識。作為生態領域標識的是霧霾、污水和廢料,生態領域治理的核心是平衡和持續發展,生態領域的價值即人類最高形態的生態文明定格在人類與環境的友好上。
在政治領域、經濟領域、文化領域、生態領域先后從總體社會中分化出來成為獨立的治理對象時,人類卻一直在探尋不再被政治領域、經濟領域、文化領域遮蔽的社會領域。以原始自由人聯合體的方式展現出來的社會領域在國家、政府產生出來以后,被視為是除政治領域以外的非政治領域,比如洛克在《政府論》中第一次使用了Civil society的概念,指人類從自然狀態經過訂立契約而形成的政治社會(有政府的社會)。
顯然Civil society是洛克在對人類發展過程進行邏輯推演時使用的一個分析概念。洛克在這里有一個失誤或疏忽:盡管他知道政治社會與非政治社會是非常不一樣的,但他并沒有明確表示出來。在洛克那里,自然狀態有非政治、限制政府的含義,完整的社會應當有兩部分,一是經過訂立契約關系的政治社會(國家、政府),一個是自然狀態下的非政治的社會。這個非政治社會中就包括著經濟領域、文化領域、社會領域、生態領域、家庭領域的要素。
當經濟領域從總體社會中分離出來以后,總體社會中顯露出來的領域就是政治領域和經濟領域。亞當·斯密等人認為Civil Society是商業社會獨有的一種文明,它是一種自我調節、自我管理內部事務的社會經濟秩序。國家、政府標識的是政治社會,商業、市場是從政治中分離出來的經濟的(經濟人、市民的)社會或商業社會則是自我調節、自我管理的社會。因此,整個總體社會內部的關系就是政治領域與經濟領域的關系。
但是西方的哲學家、政治學家、社會學家為了表明作為政治領域標識的國家、政府與經濟領域的關系,卻把經濟領域稱為是社會領域,政治領域和經濟領域的關系就成為國家或政府與社會的關系。比如黑格爾就認為在市場經濟出現以后,人們生活于其中的總體社會就可區分出國家、市民社會和家庭三部分。他所講的市民社會其實就是市場經濟領域。在這種情況下,現代意義上的社會領域只能仍然以要素的形式,潛藏在市場經濟領域和政治領域中。但是,有一點是非常清楚的,市場經濟的產生、發育和完善,是現代意義上的社會領域分化出來、顯露出來、具有相對獨立性的前提條件。
在經濟領域以自己的面目而不再以社會領域的名目存在和運行時,文化領域再次以社會領域的名義與政治領域、經濟領域發生關系。比如安東尼奧·葛蘭西就明確提出,在西方資本主義社會形態中,“市民社會”就是資產階級意識形態領導權得以實現的根本途徑和載體,是制定和傳播意識形態特別是統治階級意識形態的各種私人的或民間的機構之總稱,包括教會、學校、新聞輿論機關、文化學術團體、工會、政黨等等。
但是,文化領域最終還是從“市民社會”中分離出來。近代英國人類學家E.B.泰勒在他1871年出版的《原始文化》一書中給了文化一個明確的界定。他指出,“據人種志學的觀點來看,文化或文明是一個復雜的整體,它包括知識、信仰、藝術、倫理道德、法律、風俗和作為一個社會成員的人通過學習而獲得的任何其他能力和習慣。”[7](P.1)而后來另一位英國人類學家B.K.馬林諾夫斯基則發展了泰勒的文化定義,在他20世紀30年代所著的《文化論》一書中,認為“文化是指那一群傳統的器物、貨品、技術、思想、習慣及價值而言的,這一概念包容著及調節著一切社會科學。我們亦將見社會組織除非視作文化的一部分,實是無法了解的。”[8](P.2)他還進一步把文化分為物質的和精神的,即所謂“已改造的環境和已變更的人類有機體”兩種主要成分。至此,文化領域就成為了一個相對完整并且有相對獨立性的生活領域了。總體社會除了生態領域外,剩下的就是需要治理的真正的社會領域了。
對人類總體社會內部領域分化的自然歷史過程進行粗線條的考察之后,可以得出兩個結論。一個結論是人類總體社會內部各個領域的獨立與分化雖然是在漫長的自然歷史過程中實現的,但是,在以資本家階級占統治地位的資本主義社會形態出現以前,這種分化是極其緩慢的。總體社會中各個領域的真正的分化其實是在資本主義社會形態下完成的。另一個結論是,在總體社會內部領域的分化中,不同領域實現分化的程度,獲得的相對獨立性的強弱是不一樣的。從目前的情況來審視,真正實現分化的、具有較強相對獨立性的是政治領域和經濟領域,社會領域實現分化的程度和獲得的相對獨立性的強度只屬于中等。至于文化領域,就目前的態勢看,文化主要有兩個方面內容,一個方面是屬于意識形態的,一個方面是屬于產業的。前者受制于政治領域,后者受制于經濟領域,其分化的程度較低、所具有的相對獨立性也較弱。至于生態領域,它和人類其他領域的活動界限并不是清楚的,該領域的分化程度是最低的,所獲得的相對獨立性也最弱的。
雖然資本主義社會形態加速了人類總體社會內部各個領域的分化程度和相對獨立性強度的提升,但是這一社會形態本身固有的局限性決定了人類總體社會中社會領域的徹底分化和相對獨立性的真正增強,需要由人類更高級的社會形態即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社會形態來解決。
在社會主義社會形態中各領域的分化真正完成以后,下一步的人類發展會走向哪里呢?對于這一點馬克思恩格斯曾經給出了預想。他們認為資本主義社會形態滅亡以后,取代它的共產主義社會形態將會在生產力高度發展的基礎上,創造出讓剝削和階級消滅的條件,在社會主義社會形態獲得完全發展以后,那時國家和政府會將消亡,市場經濟也會消失,人類完全認識了自然規律,和大自然友好相處,這時人類又會在更高的基礎上回到自由人的聯合體,完全是自由的人實現自我治理。列寧還為這一回歸的過程增加了更詳盡的環節。他認為勝利了的工人和農民,首先將建立“半國家”,去其暴力鎮壓的功能,而讓其管理和服務功能充分發揮出來。當人類完全學會自我治理后,這個“半國家”也不需要了,那時,人類就會把黃金去建廁所,將國家放進博物館,與青銅器擺在一塊。
當人類處在原始自由人聯合體之中時,原始的自然狀態的社會治理完全是經由血緣關系聯系起來的氏族、胞族、部落組織通過自治、自律來實現的。社會治理的主體和客體是同一的,氏族、胞族、部落的成員,包括酋長、軍事首領是原始社會形態社會治理的主體,但他們同時又是治理的對象,原始自由人聯合體完全是自己治理自己;這時的社會治理的方式則是綜合的,原始自由人處理個體之間的關系、處理氏族之間、胞族之間、部落之間的關系時,會把原始的宗教、原始的道德和原始的禁忌作為預防和處理矛盾,實現和諧秩序的公正標準和規則。當然許多的考古發現,原始自由人在處理涉及到血緣關系的矛盾時,常常會使用殘酷的血族復仇的手段。今天我們沒有必要對原始自由人的社會治理依據現有的思維水平做不切實際的“美妙夸張”。因為那時的人類,無論是理性、知識、還是經驗,都是非常低下的。那種社會治理的成效也肯定極其低下。它必須讓給“仿佛凌駕在社會之上”的公共權力機構來實施對自然狀態下的人性加以限制的管控和統治。這是一種進步,但是以必要的退步為代價的。
當原始自由人突破血緣關系的紐帶,以區域為界限發生相互關聯,展開活動時,原始的自然狀態的社會治理就被由相對獨立的政治領域的權威性活動取代了。雖然封建的、亞細亞式的社會形態下,總體社會內部的政治領域已經分化、顯露,并獲得了較大的相對獨立性。但是,農耕經濟與土地、灌溉用水有關,這些必然和壟斷土地和灌溉工程的封建統治階級有關。因此,農耕經濟不可能推動經濟領域的分化和獨立。這樣,處于零碎和分散狀態的經濟領域要素、社會領域要素都由集中的公共權力加以統治和管控。
以反對封建地主、貴族和僧侶專權統治的、以新興資產階級為主的被統治者們最終建立起來的新的社會形態只實現了資產階級內部的“自由、平等、博愛”。但是資產階級卻創造了市場經濟,并且在資本主義社會形態形成的初期實行自由放任的經濟政策。這樣,在資本主義社會形態中,雖然社會領域的分化并不徹底,而且由人民活動的社會領域也不可能真正取得較強的相對獨立性,但社會治理已經在政府、市場和社會的關系框架下進行了。三者關系的變化決定著社會治理的方式、途徑和成效的變化。
可以從政府與市場關系的變化、政府與社會領域運行環境的變化、政府與社會關系的變化這三個維度來考察資本主義社會形態中社會治理演進的自然歷史過程。在17、18世紀是資本主義社會形態發展的自由競爭時期,工業化處于起步階段,經濟運行基本上靠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來自行調節。英國古典經濟自由主義理論的奠基人亞當·斯密就明確主張“管事最少,政府最好”,并把這種類型的政府形象地比喻為“守夜人”[9](P.327)。這種“守夜政府”所面對的社會領域,其結構和運行環境相對說來都比較簡單。雖然這一時期的社會領域中也充滿利益矛盾、也存在許多的不確定性,與傳統的農耕社會相比多了一點復雜性,但總體上風險較少。“守夜政府”似乎只是站在社會領域的外面,政府和社會的關系不太緊密。政府奉行消極主義和放任主義的政策,行使有限的社會管治職能,其主要任務是消極地保護個人財產、維護社會秩序、保衛國家免受內部和外部力量的侵擾。
這一時期社會治理的總體特征是政府的社會管理職能十分有限,主要是維護社會秩序的職能。一是社會治理以社會自我管理與社會自治為主,政府對社會基本上采取放任自由的態度,政府對社會自我管理采取自由放任的不干預政策。地方自治特別是市鎮自治是政府社會管理的基礎,是公民社會不斷發展的前提條件。二是政府的社會管理職能主要是進行社會秩序管理。維護社會秩序的主要目標是保護財產權,維持一種建立在財產權基礎上的社會秩序,其主要手段是運用財產權利保護的法律維護社會根本秩序的基礎。三是政府承擔起了濟貧的職能,但濟貧職能的履行盡量利用非政府組織進行。
從19世紀中后期到20世紀二三十年代,美、英、法、德等主要國家共同體的經濟獲得快速發展,先后完成了從自由資本主義向壟斷資本主義的過渡。1929年至1933年的世界性經濟危機,使得自由放任的市場機制的局限性充分暴露出來,主要的西方國家共同體中的政府不得不承認“自由放任”的經濟政策在理論和實踐上均遭遇失敗。這讓主張政府積極干預市場的凱恩斯主義經濟學說和相關政策主張地西方世界迅速流行起來。“守夜政府”轉向“干預政府”。社會生產力的迅速發展和經濟結構的巨大變化使得社會矛盾日益尖銳,階級沖突不斷發生,政府所面對的社會領域其運行的風險變得越來越大,與自由競爭時期相比,社會領域的復雜性加大,政府社會治理的難度也相應增加。
這一時期的政府對社會領域不再采取消極立場,而是積極介入社會領域之中。為了鞏固資產階級的統治和維護社會穩定,各國政府開始承擔以增進全民福利為核心內容的社會公共事業,將干預政策滲透到收入分配、社會保障、社會福利、社會事業、社會治安、社會穩定等許多方面,并逐步建立起了“從搖籃到墳墓”的社會保障體系和福利制度,人們將這種政府稱為是“福利政府”。在這一時期,即使是美國這樣一個被公認為是擁有職能最小政府的國家,其政府管制社會領域的方面也“似乎是無窮無盡的”。
這一時期社會治理具有不同于資本主義競爭時期的一些基本特征。一是建立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建設福利國家或福利社會。福利國家是指承擔維護和增進全體公民基本福利或社會福利的職責的國家;其主要目標是維持全體公民的最低生活水平與教育水平,實現充分就業,建立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二是建立和完善基本社會關系管理制度。建立資本與勞動合作的社會制度;完善社會主要利益集團圍繞國家政府與公共支出的多數表決制度;同時,發展社會自治和社會自我管理。三是始終注重提高消費需求,以促進充分就業、維護宏觀經濟穩定作為政府施政的重要目標。混合經濟時期的經濟發展模式是福利經濟發展模式,它是一種追求資源配置的全社會效益最大化的經濟制度和模式。
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特別是到了20世紀末,西方各主要國家共同體普遍遭遇到以經濟衰退、通貨膨脹、財政赤字、高失業率為特征的“滯脹”的影響。更為糟糕的是二戰后的許多國家共同體中的政府的職能發生極度擴張,導致政府機構迅速增加,公共財政開支大幅飚升。經濟領域的滯脹使得公共財政銳減,政府的極度擴張又導致公共開支陡升,兩者的相互激蕩,導致社會福利政策難以為繼。政府的社會管治模式和成效遭到了強烈抨擊。在這種背景下,以公共選擇理論和現代私營企業管理技術為依據的“新公共管理運動”在西方許多國家共同體中悄然興起,并迅速擴展到全球許多地方,出現了一大批“企業化政府”。
從20世紀末到進入新世紀以來,西方主要國家共同體先后進入了后工業社會和知識經濟社會。人類的活動范圍不斷擴大,需要處理的問題越來越多。不僅實體世界的議題層出不窮,而且不可捉摸的虛擬世界也介入到人們的活動之中。人們很難碰到簡單孤立的事件和過程,所有的活動和過程都在多層面上發生著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社會領域運行的復雜性、不確定性逐漸加大。正是這種復雜性、風險性、不確定性已經導致危機事件頻發、人類總體社會扭曲發展,人類已經進入“全球風險社會”。[10]面對充滿復雜性、不確定性和風險性的社會領域,政府如果在治理中運用簡單的管控手段,或采用化簡和還原的方式,不僅無法解決社會領域中的復雜問題,還可能導致發生“人為建構的危機”。
在這一時期,政府和社會的關系也發生改變。人們普遍反對那種把國家和社會對立起來并認為它們之間存在內在沖突的觀點。他們認為,在提供公共產品和對集體需要作出反應方面,社會和國家可以相互補充,這二者之間可以建立起很好的合作關系。由于“政府失效”、“市場失效”和“第三部門失效”同時存在,這三者之間必須建立起很好的合作互補的關系。薩拉蒙等人進而認為,只有在社會、國家以及商業領域之間建立起相互支持、高度合作的關系,世界范圍內的民主和經濟增長才有望實現。
這一時期西方國家共同體的社會治理又有了一些新的基本特征。一是以教育、培訓、基礎科技領域為主要投資方向,以人力資本投資為核心,將“消極的福利國家”轉變為“積極的福利國家”、“工作福利國家”或“社會投資型國家”;二是以充分就業政策為核心,將“福利”轉變為“工作”,并適度限制福利支出的增長,達到平衡經濟發展與社會保障發展、需求管理與供給管理相中和的社會管理與經濟增長目標;三是主動利用基本社會組織、社會利益群體、非政府組織進行社會協作治理。福利國家改革時期也是非政府組織大發展的階段,如法國1990年就有60000多個私人社團成立,而60年代每年只有11000個組織成立;在德國,每十萬人口的社團數量從1960年的160個增加到1990年的475個,增長了近3倍。瑞典公民社會的參與率世界最高,創建了一個每十萬人口就有2300個社團的稠密的社會網絡。第四,重視社會資本、重視社區建設與社區發展。20世紀80年代以來,出現了向社區回歸的發展趨勢,即社會社區化或社會人文化的趨勢。
從對人類總體社會中構成領域的分化、獨立及其治理演進所作的粗線條歷史考察和對現實中不同的民族和國家共同體社會治理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操作所作的初淺比較中,我們可以得出一些啟示。
總體的人類社會生活在進入文明時代以后,就以不同的社會形態存在、運行和持續發展著。在當今世界上,無論是資本主義社會形態,還是社會主義社會形態都遵循著馬克思恩格斯所發現的自然歷史過程存在、運行和發展著。在資本家階級占據統治地位的資本主義社會形態出現以前,總體社會內部的領域分化十分緩慢,只有政治領域得到較強程度的分化,并獲得了較大的相對獨立性,其他領域的分化程度和獲得的相對獨立性的強度都比較低。這種狀況到了資本主義社會形態產生、運行和發展時就出現了較大的變化。經濟領域由于市場經濟的發展而從總體社會內部比較徹底的分化出來,獲得了較強的相對獨立性。圍繞經濟領域有多大的自治性問題,在實行市場經濟體制的國家共同體中經常會爆發有關是要政府干預,還是要市場自由的針鋒相對的論爭。無論論爭的結果是什么,以市場經濟為主要內容的經濟領域的相對獨立性、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經濟治理的自主性則是不可否認的。
但是,在資本主義社會形態下,盡管推動社會領域分化和爭取其相對獨立性的努力從未停息過、間斷過,但是社會領域分化的程度和獲得的相對獨立性的強度都是比較低的,不能令人滿意的。其原因除了政治、市場和社會關系不協調外,最根本的原因還在于資本主義社會形態本身所固有的弊端和局限性。資本家階級在這一社會形態中掌握著政治領域中的公共權力,特別是立法權與司法權。但他們又總是人口中的少數,社會領域中活動著的則是數量眾多、從本質上講是一切公共權力來源的人民群眾個體和由人民群眾自愿結合而組成的社會組織。由于社會領域中的公眾個體,以及由他們志愿結合起來的社會組織歸根到底是國家共同體的主人,如果讓社會領域從總體社會中徹底分化出來,并獲得較強的相對獨立性,資本家階級的統治地位則會削弱,乃至最終丟失。因此,在資本主義社會形態中,社會領域注定不可能完全得到徹底的分化,也不可能獲得真正的相對獨立性。人類總體社會中社會領域的真正分化和相對獨立性的獲得只有在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社會形態中才能得到真正的實現。
但在社會主義社會形態中,社會領域如何分化、分化的程度究竟多高為好,社會領域如何獲得相對獨立性,相對獨立性的強度究竟多大為好,這些都要依據社會主義社會形態發展的程度和發展的階段來確定。截今為止已經采取社會主義社會形態的民族或國家共同體,在發展中由于自覺或不自覺的排斥市場經濟體制,自覺或不自覺的以人治代替法治,并且只守住民主的理想和口號,而沒有從多方面扎扎實實地推進民主和法治建設,從而也就沒有能夠為社會領域從總體社會中分化出來提供必要的條件。這就會大大延緩社會領域分化、獨立和社會治理發展的歷史進程。這種由于體制和人為的原因所造成的對社會領域分化與治理的自然歷史進程的阻礙是不可能長久的。正是符合多數民眾利益的改革、開放消解了這種阻礙,市場經濟體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規模得到構建和完善。這種后發的市場經濟體制的迅猛建構和完善,仿佛要是要把已經耽誤的時間給補回來。這是對已經被扭曲的自然歷史過程的某種程度的校正。
即使是后發的社會領域的分化、獨立和治理也必須經歷自然歷史過程。如果我們過分相信人的主觀能動作用,采取某些急迫的政策、措施,以非常態的方式促使某些我們不喜歡的社會結構的終結,但是在舊的社會結構被急劇解構以后,我們可能會發現在短時期內所形成的另外一種社會結構狀態可能是扭曲的,要治理社會領域中人為造成的新的結構扭曲,就需要付出昂貴的治理成本。
人類社會治理演進的自然歷史過程告訴我們,不同社會形態及其亞形態下(或階段上的)社會治理的范圍和方式是不一樣的。在封建地主階級占據統治地位的封建的、或亞西亞式的社會形態中,社會治理只能是通過政治統治的方式來進行。在資本主義社會形態中社會治理的方式和重點發生了改變。在資本主義社會發展的不同亞形態上,社會治理的方式先后從自由放任到政府主導,從市場參與到多元治理。這些先發國家共同體社會治理的演進,既和資本主義社會形態及其亞形態上作為治理主體資產階級的主觀設計有關,但也蘊藏著客觀的規律和邏輯。這些屬于內在規律和邏輯的因素,對于處于社會治理后發地位上的社會主義社會形態及其初級階段上的研究者和實踐者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
馬克思恩格斯曾經設想社會主義社會形態是在資本主義社會形態生產力高度發展的基礎上建立和運行、發展的。但是,現實的歷史卻和馬恩當年的設計有較大的偏離。在生產力特別落后的民族與國家共同體中,由于特殊的國際形勢和工人、農民,特別是代表著工農勞苦階級的革命政黨發揮出超常的主觀能動性,率先建立了社會主義社會形態。這種處于初級階段上的社會主義形態在發展中,首先在總體社會內部發展出強大的、范圍幾乎覆蓋整個國家共同體、并對總體社會中其余的領域要素加以全能性統治與控制的政治領域。排斥市場經濟的做法使得現實的社會主義社會形態無法讓總體社會中的經濟關系、經濟活動得到充分發展,經濟領域長期附屬于政治領域,經濟領域分化的滯后性也直接影響社會領域的分化、發展。一旦建立起市場經濟體制,將市場置于資源的決定地位,市場的相對獨立性就得到強化。市場經濟的發展為總體社會中社會領域的分化和相對獨立性的獲得創造了條件。一旦社會領域從政治領域的擠壓和經濟領域的遮蔽下發育成長起來,社會治理的任務就會提上國家治理的議事日程。
在生產力發展遠遠低于發達資本主義的社會主義國家共同體中,雖然對社會領域的建設、服務和治理會有某些“后發優勢”,但是不可忽視的是卻存在著“遲發劣勢”。在奮力超越的時候,不得不考慮先發國家共同體已經走過的道路。由于現實的社會主義國家共同體都是以執政黨、國家和政府為主導去營造市場發展市場經濟體制的,不可避免的會在相當時期中保持強大的政治領域、發展著的經濟領域和弱小細嫩的社會領域相并存的局面。在政府(包括政黨、國家)、市場及社會的三者關系從不協調逐步走向協調、有序的過程中,在政府所面對的社會領域本身的結構和運行的特點從簡單走向復雜的過程中,社會領域的治理就需要從本土化出發,審慎的繼承傳統中有生命力的因素,但同時又需要從國際化出發,審慎的借鑒先發國家共同體的經驗和模式并加以超越。從管制、管理到治理,從加強、改進到創新。
[1]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自然歷史過程”與主體性的界限[J].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5(4).
[3]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4]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
[5][蘇格蘭]亞當·福格森.文明社會史論[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9.
[6]張延杰.20世紀60年代美國環境保護意識的產生[J].東北師大學報,2000(4).
[7][英]泰勒.原始文化[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
[8][英]馬林諾斯基.文化論[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2.
[9][蘇格蘭]亞當·斯密.國富論[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
[10][美]詹姆斯·米奇利.社會發展:比較視角下的發展觀[M].上海:上海格致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