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微外貿企業幫扶促進問題的思考

楊鳳祥

（1.金陵科技學院商學院經貿系，江蘇南京 320100；2.金陵科技學院國際商務研究所，江蘇南京 320100）

0 引言

小微企業是繁榮經濟、增加就業、改善民生、推動創新的重要基礎，是世界各國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力量，是整個社會的穩定器。自新科技革命不斷深入以來，整個世界都呈現出向充滿活力的分散的小微企業轉變的趨勢，世界各主要經濟體小微企業數量都很多。在我國，小微企業是實體經濟的主體，在“中國制造”中占主導地位。由于其多位于鄉鎮地區和城鄉結合地區，工人多為農村剩余勞動力或失地農民，在保障改善民生和促進社會就業中具有不可替代的戰略意義。小微企業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有大作為、大貢獻。

小微外貿企業，是指有進出口及其他對外經貿業務的小微企業。小微外貿企業雖然出口批次和貨值所占比重都不高，但是提供新增就業崗位的主要渠道，是科技創新的動力源泉，是企業家創業成長的廣闊舞臺，是社會穩定的重要基礎。小微外貿企業的發展，直接影響到外貿出口的穩定增長和社會經濟的健康發展，在國民經濟及社會發展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和作用。支持小微外貿企業健康發展，對于我國經濟克服國際金融危機的后續影響、保持平穩較快發展具有重要的、長遠的戰略意義。

但自國際金融危機、歐債危機以來，國際經濟形勢復雜多變。從2011年下半年起，中國經濟又開始步入低速增長與結構轉型相結合的新歷史時期。由于受訂單減少以及用工成本大幅上升、原材料成本明顯上漲、資金鏈緊張等困擾，小微外貿企業這些原本在中國經濟中最為活躍的群體，其脆弱性盡顯，大多數一直在浪尖上跳舞，處境艱難。由此，對小微外貿企業幫扶、促進之聲鵲起，各地區、各部門各種優惠、減免、扶持政策紛紛出臺，然而效果卻未盡人意。

可見如何幫扶、怎樣促進，并不是憑一腔熱情、良好愿望就能做好的。筆者認為首先要厘清6個問題。

1 是否凡小微外貿企業都該幫扶

其實，市場經濟，優勝劣汰才是正道。正如美國著名經濟學萊斯特·瑟羅所指出，市場經濟的活力在于善于關閉老企業，善于除舊布新。曾有報道，美國每年中小企業倒閉50多萬家，新生50多萬家。現在對小微外貿企業的幫扶促進，不應像曾經的“搞活國有企業”那樣，凡是國有企業，一律打針吃藥、輸血移植，非“搞活”不可。有些企業非但不應“搞活”，相反應當搞死，以騰出市場空間，釋放優質資源，以創生新的企業。

當前小微外貿企業面臨的主要困難是雙重的。一方面是海外市場動蕩、購買力下降，需求萎縮；另一方面國內市場多重不利因素疊加，包括原材料價格、企業用工、能源資源價格和企業融資成本上漲，而高耗能、高污染、建筑和房地產業，則在經營上受到國家宏觀調控政策的正面沖擊。但同時，部分具有知識產權的高新技術企業、有競爭能力的新興業態小微企業，目前繼續保持著快速增長。而未來10年小微外貿企業將要面臨的很多沖擊和挑戰，包括：世界經濟進入低速增長，預示著出口導向必須轉向內需擴大；剩余勞動力不再充裕，意味著低成本制造不再具有持續競爭優勢；人口紅利趨于消失以及節能減排成為世界性趨勢，意味著投資驅動性經濟增長能力減弱、資源消耗性經濟難以維持。因此，小微外貿企業要應對當前及未來的挑戰，經濟增長方式必須由粗放轉型為集約，要著力發展信息、技術、文化、創意等非物質軟資源。而轉變經濟增長方式要重視高新技術產業，特別要重視對傳統產業的技術改造?？梢姡斍靶∥⑼赓Q企業出現的困難和問題，是經濟結構調整和產業轉型升級過程中必然要出現的“陣痛”，也是轉型升級所帶來的“倒逼”壓力。

企業優勝劣汰是市場經濟題中應有之義，也是國際慣例。關鍵是要在大浪淘沙中成長出中堅力量，才能殺出一條血路，為我國下一步的經濟發展打好基礎。那些真正的好企業是有自我造血功能的，只要外界給予公平的市場競爭空間，他們一定會成長得很好。而那些轉型升級中或將要開始轉型升級的企業，則迫切需要政府的相關幫扶促進政策給予連續和穩定的扶持。所以，從產業政策視角看，小微外貿企業有無需幫、需要幫和不該幫3種情況。只有那些經過市場篩選、符合產業結構調整方向、適應轉型升級發展趨勢、具有技術創新能力和充滿生機與活力的小微外貿企業，才具有幫扶價值。

2 是否凡小微外貿企業的問題都要靠出臺宏觀經濟政策來幫扶

到目前為止，各部門、各地均出臺了諸多幫扶促進小微外貿企業發展的政策措施。但要看到，小微外貿企業大多是私營企業，由于一些企業經營者素質不高，經營決策能力不強，往往造成市場、產品、生意伙伴選擇不當；經營不規范，掌握市場信息不及時，抗風險意識、能力薄弱；不注意控制投資規模、盲目擴張以及由此帶來的不被信賴、融資困難等等。由于錯誤決策帶來的風險、管理不善造成的問題，乃至于法治意識淡漠形成的困境，都既不是政策調整所能解決的，也不是政策應該給予優惠的。因此，對于小微外貿企業經營中的這些并非由于政策不配套、不到位造成的問題，并不是幫扶促進政策所能解決得了的，當然也不應該由幫扶促進政策來解決。也就是說，從財稅金融等宏觀政策架構視角看，存在幫不了、不該幫的情況。

當然，對于小微外貿企業存在的經營管理和內部制度建設問題，政府和社會也要給予幫助，促使其解決問題。如，通過幫助培養技術創新和經營管理人才，提高企業家素質和經營管理水平來增強企業競爭力；通過加強信息咨詢、法律援助等公共服務去提高企業的抗風險能力?？傊?，是提供間接的幫助，而不是徒勞地增加出臺政策，提高優惠幅度等等。

3 現有的優惠政策夠不夠多，是不是優惠政策給得越多越好

近年來，中央和地方部門都密集推出了扶持措施，力圖創造良好的政策環境，幫小微外貿企業擺脫生存困境。經過各方面的共同努力，各地小微外貿企業面臨的諸多困難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紓解。盡管當前小微外貿企業發展有向好趨穩的跡象，但困難仍然存在，并且出現了一些新情況、新問題，如果不進一步加大對小微外貿企業支持力度，他們中的大多數將如履薄冰、舉步維艱。是不是政策數量還不夠多？優惠幅度還不夠強？

認真梳理就會發現，各部門和各級地方政府出臺的諸多優惠、幫扶、促進政策，主要集中在財稅、金融、保險、創新創業、人才引進、檢驗檢疫、通關便利化等方面。當前小微外貿企業面臨的困境是什么？政府部門、專家、業界普遍認為小微外貿企業的經營困境的主要是圍繞訂單問題產生的，主要表現是“接不到”“不想接”“不能接”“不敢接”等4個方面；而每個部門、每級地方政府推出的多達數十項的現行政策，都是圍繞這4個方面的。如“國際市場開拓資金”針對“接不到”“不敢接”問題；“嚴格控制貸款利率上浮幅度”“所得減按50%計入應納稅所得額，按20%的稅率繳納企業所得稅”“優先辦理中小出口企業退稅”等針對“不想接”問題；“對參加進出口信用保險的企業給予保費補助的專項資金的安排”、“規范管理、防范風險的基礎上促進民間借貸健康發展”、“中小企業信用擔保機構專項補助資金”等政策針對“不能接”問題。

而根據筆者參加的江蘇省民營經濟研究基地一項以常州、淮安2市部分小微外貿企業為樣本的專題研究，當前小微外貿企業發展困境主要表現為：訂單減少接不到單、利潤過低不想接單、缺乏信息平臺不會找單、面對市場匯率風險不敢接單。表面看來，小微外貿企業的困境的確是訂單問題；但若深究起來問題就不那么簡單。就樣本情況看，造成上述這種狀況的原因：一是產品技術含量低，缺乏核心競爭力。小微外貿企業規模小，產品單一，且多從事“三來一補”業務，創新能力不足，客戶分散性和多樣性特征明顯，需求差異較大，產品難以標準化生產，質量控制體系無法建立，難以構筑核心競爭力。二是綜合成本節節攀升，利潤空間越來越小。目前，小微外貿企業用工成本已占到企業生產經營成本的1/3，原材料價格受國際市場影響較大，再加上“上游供應商提價，下游客商壓價”和人民幣持續升值，企業利潤空間很小。三是收集信息方式傳統，捕捉商機能力欠缺。根據標本統計，有專人負責此項工作的小微外貿企業數僅占10-15%，很多小微外貿企業對重大經濟信息的敏感度不高，對重要的經濟政策反應遲緩。四是專業性國際貿易人才缺乏，貿易風險完全敞口。小微外貿企業由于缺乏國際貿易和金融人才，不能有效應對匯率風險、國際貿易摩擦等貿易風險。而梳籠目前林林總總的幫扶促進政策來看，大都是一些優惠、減免，只能部分緩解某些成本上漲的壓力。

可見，問題的關鍵不在于是不是還要出臺更多優惠政策，也不是優惠給得越多越好；而在于現有政策有無針對性及可操作性，能否落實到位而產生相應的效應。

4 對小微外貿企業的幫扶促進能否一條規定通行天下，一項政策包醫百病

如前所述，當前，小微外貿企業經營狀況不盡相同，整體上呈現行業化、兩極化的特性。

從行業化來看，是受宏觀大環境影響，但不同行業的影響程度不同。對于傳統行業來說，大體上有2種狀況：一種是按照原有模式繼續發展已經難以為繼，轉型升級迫在眉睫。但由于整體的生產經營環境惡化，轉型的過程比預想的更為艱難；另一種是，也有越來越多的企業在一些資金退出制造業的同時，把宏觀經濟環境的變化作為推動經濟轉型發展的機遇，加快產業、產品結構調整和增長方式的轉變，變要素驅動為創新驅動、粗放發展為集約發展。這些轉型升級中或將要開始轉型升級的企業，迫切希望政府的相關幫扶促進政策保持連續和穩定。而對于一些新興業態來說，具有知識產權、高新技術的企業通常有較強的競爭能力，目前繼續保持著快速增長。真正的好企業是具備自我造血功能的，對于他們，政府和社會要做的是給予公平的市場競爭空間。

兩極化則是指同行業的企業因為各自行業地位和技術實力等因素，呈現出不同的發展趨勢。而這又與小微外貿企業自身特點直接相關：大多是私營企業，一些企業經營者的素質不高，往往造成小微外貿企業經營不規范；由于規模小，抗風險能力也弱，從而不被信賴。

上述分析表明，當前小微外貿企業發展狀況各異，面臨的困境也各有差異，各個部門、各級政府各自為政、不加區別地競相給惠并不能解決一切問題。幫扶促進需要針對性指導、差別化實施、精細化操作；出自多門的政策需要橋接互通、綜合協調，打造一個整體的優良環境。

5 現有小微外貿企業幫扶促進政策是否存在不足，是否需要改進完善

當前小微外貿企業發展困境，折射出現行幫扶促進政策還存在諸多不足。

以江蘇為例。江蘇小微外貿企業享受到的外貿扶持資金僅限于出口信保資金3500萬元，基本享受不到品牌支持、設備進口、基地建設、服務外包等扶持項目。在融資、公共服務等方面，也存在政策落實不到位的現象。具體表現為以下幾點：

（1）幫扶促進政策偏重宏觀架構，分類指導和差別化管理不足。在制定促進政策時，政府更加關注對經濟增長指標貢獻在的企業；有些政策缺乏針對性，小微外貿企業仍難以獲得與之相匹配的扶持資金份額。例如，《中小企業國際市場開拓資金管理辦法》（財企〔2010〕87號中規定支持對象為“上年度海關統計進出口額在4500萬美元以下”的企業，并沒有對企業規模作進一步細分。又如，《江蘇省中小企業國際市場開拓資金管理辦法實施細則》（蘇財規〔2011〕42號）中的資金采取切塊分配原則，沒有兼顧地區平頭民、企業規模及其對經濟社會發展的綜合貢獻。

（2）企業前期運營銀行融資渠道不暢，中后期金融服務體系缺失。盡管《關于進一步支持小型微型企業健康發展的意見》（國發〔2012〕14號）第七條要求銀行貸款向小微外貿企業傾斜，但與銀行信貸員利益及銀行考核體系相左，難以得到有效貫徹；第九條提出積極探索多種方式解決國際貿易后期問題，但很多融資方式仍停留在試點階段，絕大部分政策至今還沒有落地。在省級層面，缺少為外貿企業中后期融資提供“一條龍”服務的非營利性組織。

（3）政策性信用保險投保區域、覆蓋面與企業需求有差距。江蘇在全國率先建立了小微企業防范出口風險基本保障制度，搭建了“小微企業出口信用保險政府統保平臺”，對年出口300萬美元以下的小微外貿企業集體投保“信保易”。但目前這一政策性信用保險的投保區域、覆蓋面與企業需求還有相當在的差距，“信保易”尙有對22個發展中國家（地區）的出口業務不承保，而這些國家（地區）以恰恰是小微外貿企業訂單的重要來源地。

（4）國內公共服務體系有待完善，國外商務信息搜集等支撐體系缺失。公共政策傳播渠道不暢，存在“最后一公里”問題，政策傳遞不到位的情況依然較為常見。政府出臺的小微外貿企業幫扶促進政策不能及時到達企業，并幫助其全面準確地解讀這些幫扶促進政策的內容，小微外貿企業對與其相關的經濟政策普遍知之甚少，各級工商聯、商會在傳遞政策、商務信息等方面“單兵作戰”特征明顯，難以為企業提供全面的服務。此外，目前政府還不提供搜集發布國外商務信息的公共服務。

6 現有小微外貿企業幫扶促進政策如何進一步完善

6.1 制定和完善有針對性的政策措施

一是建立工作協調機制，由省商務廳、省發改委、省財政廳、省商檢局、省農委、南京海關等具備涉外經濟管理職能的政府部門參加，共同梳理已經出臺和正在實施的各類小微外貿企業幫扶促進政策，使之稱得起順具體的實施過程中著力一致，更好地引導小微外貿企業發展。二是在資金支持方面對小微外貿企業適度傾斜，制定外貿扶持資金分配政策時，根據小微外貿企業貢獻度重新切塊，或制定針對小微外貿企業的專項政策措施，增加分配比例。三是對小微外貿企業提供其他優惠政策，在小微外貿企業品牌創建、產品研發、專利申報、產品論證等方面加大支持圖謀借鑒浙江省的經驗制定進一步減免小微外貿企業各項費用政策；擴大信保的投保區域、覆蓋面和賠付比例；增加小微外貿企業在廣交會、華交會等知名展會攤位數等。

6.2 創新小微外貿企業融資渠道

一是由省商務廳、省財政廳牽頭，會同省金融辦、省發改委等部門研究成立小微外貿企業金融業務“批發－零售”中轉平臺。平臺受理小微外貿企業貸款融資申請，打包后以平臺的名義向銀行申請貸款，平臺的貸款由財政統一向萬般無奈投保貸款保險，或設立貸款信用保障基金為其提供風險保障。二是積極探索倉單質押、信保保單質押、商業保理等多種方式融資，簡化融資流程、降低融資成本，快速滿足短期資金需求。三是引導小微外貿企業借助匯率遠期、期貨、期權、掉期等現代金融工具規避或鎖定匯率風險，設立現代金融工具規避匯率風險示范企業。

6.3 為小微外貿企業搭建綜合性服務平臺

一是支持建立服務小微外貿企業的綜合性服務公司，借鑒廣東一達通公司的成功經驗，由財政撥出專項資金或在商務發展引導資金中劃撥專項，支持銀川市1－2家國際物流企業、外貿報關公司等轉型，或建立培育1－2家服務小微外貿企業的專業性公司，通過互聯網一站式為小微外貿企業提供金融、通關、物流、退稅、外匯等外貿交易服務。二是集合各方力量為小微外貿企業搭建信息服務平臺，由省政府牽頭，建立商務廳、經信委、工商聯以及商會為主體的綜合信息服務平臺，發揮江蘇貿易促進中心這一平臺作用，在為企業提供展會服務的同時，集中實時發布政府幫扶促進政策和商務廳駐外經貿代表處搜集的境外經貿信息。同時，迅速建立小微外貿企業幫扶促進政策信息的高效發布通道，包括相關政府網站的小微外貿企業網頁、專業網站、形勢報告會、電信網絡發送手機短信等多種方式，靈活發布相關的小微外貿企業幫扶促進政策信息。

6.4 打造緊密型立體服務“托拉斯”

一是建立由商務廳、工商聯、勞動、海關、商檢、知識產權、信保、銀行等部門組成的服務小微外貿企業聯席傳閱制度，辦公室設在商務廳，解決小微外貿企業出口、融資、人才、勞務糾紛、貿易摩擦等方面的問題。二是充分利用行業協會這一聯系商務部門和服務企業的媒介，建立市縣商務部門與行業協會服務協作制度，加強市縣商務部門與行業協會的協調溝通，放大行業協會在聯系企業、傳遞信息、宣傳政策、開展培訓中的作用，將基層行業協會由松散型變為緊密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