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陶刻創作的審美觀

邵澤平

（宜興 214221）

紫砂書畫陶刻創作以簡約、古樸、清逸、典雅見長，所謂“鐵干銀鉤老筆翻，力能從簡意能繁”，筆者刀也，可以形象地比喻書畫陶刻創作的特點與成就。

書畫藝術與陶刻藝術是相通的。用筆、用墨是書畫的基本功，是其形式美的重要因素，歷代書畫家、評論家無不對筆墨加以重視。荊浩《筆法記》評“吳道子山水有筆而無墨，項容山水有墨而無筆”，認為完美的作品必須是有筆有墨，開創了以筆墨品評畫家作品的先例。明、清時期，中國畫筆墨發展到了一個高峰，筆墨之說成為當時畫論的中心，幾乎將筆墨與氣韻劃等號，有所謂“氣韻出于墨，生動出于筆”，“氣韻有筆墨間兩種”等等，而把筆墨放在書畫創作與品評首位。筆和墨實際上不能各自獨立存在，一筆觸下去，既是用筆又是用墨。

紫砂書畫陶刻講求的是“刀法”與“砂性”的結合，強調刀工，其實就是紫砂陶刻語言和刻味的體現，在“刀法”總的審美要求上，應該是“古”和“健”，“古”即不同時俗；“健”即“遒勁”，“遒勁”才是刻家第一。

“遒勁”之法是書畫陶刻創作的美學準則，奏刀不能太剛，太剛易折，應是不剛而剛；不能太柔、太柔易廢，當是似柔非柔，只有有剛有柔，互相生發、互相補充，才能呈現出一種綿里藏針、剛柔相濟的刀筆之美。

“捻管轉刀”和“薄刃快口刀”是書人、刻家在實踐中創造出來的工具，其刀法有不同的風格和審美價值，如“捻管轉刀”最適宜在紫砂壺坯上表現書畫，能較好地顯露畫面渾融含蓄的筋骨美，若把握不住也會像《畫說》所云：“非臥如死蚓，即禿如荒僧，且條如描花樣”，產生刻、結、板的毛病。“薄刃快口刀”鋒棱出露、刀刀見意，能增加生動感，若用得不好，也易導致畫面枯澀扁薄。書人、刻家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的愛好和表現對象的需要，或用“雙入正刀法”，或用“單入側刀法”，其他如濕刀、留刀、輕刀、切刀、舞刀等金石刀法也交替運用，并要注意刀法與紫砂器型的協調，就可以彰顯畫面的生動和活力。舉山巒、林木的畫面為例，一般采用不同程度的皴刻渲染，通過濃淡深淺的對比手法，襯托出豐富活潑的明暗層次關系，從而表現山林之茂盛、氣息之渾厚、色彩之蒼秀、空間之深遠。

“為刀筆者”是指那些做“刀筆奴隸”的愚者，即效法古人或名家的刀法，甚至在古人筆墨中游蕩，刀刀都要交代其出處，不敢越雷池一步，用古人的筆墨去套今天的生活，結果鐫刻的畫面仍是古人的面目。“使刀筆者”是指那些做“刀筆主人”的智者，堅持刀筆當隨時代，運用不同的刀法表現不同的對象，反映不同的時代，呈現出刻家獨自的個性。

紫砂書畫陶刻服從、服務于紫砂作品的主題，作為重要的裝飾手段，應注重“經營位置”、“章法”或“布局”。由于紫砂界崇古、模古之風盛行，許多書人刻家只重臨摹，不重寫生；只重刀筆，不重章法，結果造成創作上“十幅如一幅”，普遍相似、了無新意的狀況。如何“經營位置”進行創作，書畫界提出的奇與安、實境與幻境之說，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奇與安。奇者，不同于尋常也；安者，穩也，平也。《柴丈畫說》跋《山水冊》中說：位置宜安，然必奇而安。不奇無貴于安，安而不奇庸手也；奇而不安，生手也。今有作家、士大夫二派，作家畫安而不奇，士大夫畫奇而不安，與其號為庸手，何若生手之為高乎？倘能愈老愈秀、愈秀愈潤、愈奇愈安，此畫之上品，由天資高而功夫深也。”

以畫樹石為例，作進一步闡述：樹要少，愈要奇，少而不奇，則無謂矣。樹奇則坡腳宜平穩，不平穩，類小方家也。樹奇安石易，樹拙安石難。偶寫一樹一林，甚平平無奇，奈何？此時便當擱筆，極力揣摩一番，必思一出人頭地丘壑，然后續成，不然便廢紙亦可。

在邱壑的經營中首先講安（平穩），但反對“平平無奇”，奇而不安或安而不奇，要求把安與奇結合起來，使安穩不覺平板，奇絕不失常態。成功的作品必須是安而奇，愈奇愈安，奇安相生，才是真正的安，真正的奇，也才是真正的美。

至于實境與幻境，是要求畫家（刻家）真實地描繪現實中美的自然景物，使觀者若身臨其境。但畫中的景物并不完全等同于現實中的景物，而是傾注了作者對大自然的無限愛戀之情，是經過藝術概括，典型化了的大自然景物，因此它比現實更美，看上去好像是一個幻境，是一種更理想化的境界，因此能產生更加感人的藝術力量。

關于氣韻，藝術評論家說法紛紜，有人解釋為“風致”，可包括書人、刻家的風度品格和作品的韻味。氣韻要渾、要雅，決定因素在紫砂作品，什么作品要刻書畫，誰刻、怎么刻，作者在創作時不能不考慮、應多一些思考。

書人刻家要進行創作，除了生活技巧外，與自己的思想和文化修養是分不開的，這里不能不提到學道、讀書與養氣的問題。所謂道，即是藝術界共同遵循的，對世界本原及自然、社會的規律和法則的認識，由此反映對美的產生、表現形式和本質的理解。學道必須讀書，多讀書，讀書多，見古今事變多，自然胸次廓徹，何愁不臻妙境。養氣是指主觀的倫理道德和審美趣味方面的修養，它關系著對藝術美的創造，關系著鑒賞能力與創作水平的提高，這無疑與學其道、明其理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