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創世紀》中, 上帝把亞當和夏娃安置在伊甸園,看守園內的一切,但提醒他們可隨意采食果子,而智慧樹上的果實就不可以吃。可惜事與愿違,偏偏兩人在誘惑之下都吃下了這禁果,結果被逐出伊甸園。有人說他們吃的是禁忌果實,把人的劣根性表露出來;亦有人說他們吃的是智慧之果,吃完后耳清目明,洞悉人神之別。身為導演的陳果,締造了一部部諷刺社會時弊的電影,在他手中的這一顆未知的果子,究竟是禁忌抑或智慧?你又是否樂于品嘗呢?
電影是夢工場,做電影的人總愛把疑幻似真的故事,呈現在你的眼前,啟發你的思維,開拓你的想象空間。陳果的電影有別于其他商業片,別人總是會把其作品與香港的本土文化連在一起。
我們亦好奇,在他電影的果子還未成熟時,他的夢又是如何開始?問及陳果的電影夢,他打趣地說,這當然不是近幾年的事情。“做電影的人一定是從小就愛上看戲,以前大眾的娛樂就是看電影。問題是當時有很多人都喜歡看電影,你會否熱衷到想加入電影圈,這就是不同人的選擇,我就加入了電影圈,從此難以自拔。”上世紀80年代香港電影業生機勃勃,陳果認為,入行說難不難,說易又不算易,最主要是你認識什么人和做什么崗位。剛開始加入電影業的他,做的是場務,簡單來說就是“打雜”,開場完場收拾的工作都是由他負責。“做小工只要勤奮又機靈的話,自然有人留意到。之后我慢慢得到新的工作,由場務至場記,直至副導演。由低做起,的確是花了挺長一段時間,但勝在當時劇組多,跟著不同的導演就自然學到他們獨有的拍攝手法,以及對事物的處理方式。至于是否成功當上導演,就要看是否有人欣賞及個人的運氣了。”
以草根導演之名
能夠成為大眾熟悉的導演,一半靠個人,一半是運氣:幸運之神當年就看中了他。陳果的代表作“九七三部曲”及“妓女系列”都是以香港底層人物作為主角,講述被人遺忘的一群人的故事。電影成名后,不少內地傳媒都稱他為“草根導演”,對于這個名銜,他謙稱,這不過是一個令人容易記得他的普通稱呼。“我只是不想隨波逐流,如果我跟著潮流走,可能我亦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商業片導演。拍攝一些有關香港社會性的故事,其實是逼出來的,很多導演都不會拍這類小眾戲,既然其他人不拍,于是我就拍!” 《香港制造》既是陳果的首部成名作,更是一部成功地以小成本收獲高評價的“奇跡電影”。它的成本極低,用的亦不過是過期的菲林,但偏偏他拍的題材最反映社會的現實和年輕人的迷茫與思索,所以成功獲得了不少國際評審獎項,影片亦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他自己更收獲金馬獎最佳導演獎項。成功二字對他來說只是后話,因為每個創作人都有自己的個人特質,王家衛有王家衛的電影,而陳果的電影中也有自己的個人特色,及他想表達的人與事。
近年的港產片大多以 “男人動作片”為主,陳果又如何看現在的電影工業? “要在香港繼續拍社會性的獨立電影,現在不能做了!傻子才會堅持。要說堅持當然簡單,但真正去實行怎么會不難?只是你自己覺得這件事值不值得去做而已。如果你認為值得,就放膽去做。不過,拍了這么多年電影,事實上很多類型的戲,市場上應有盡有,電影公司亦希望能有新的題材、新的元素,因此現在的創作空間或許比以往大也不一定,就《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下稱《紅VAN》)而言,不就是香港較為冷門的新題材?”
原創與改編故事
陳果早期的電影總是身兼編、導兩職,整個電影就是他一手包辦。他是如何從零開始構想整個故事?估計誰都想不到,那原來是他一次又一次的隨心創作。 “如果談電影創作的過程,可以說一整天也說不完,簡單來說,就是‘鬼使神差’,有時可能是因你遇到一些特別的人,有時是因為一個大的社會現象,而‘九七三部曲’就是后者,是香港人面對回歸的心理狀態。就著這個大環境,加上部分人物的真實心態和個性,自然可以塑造出好多不同個性人物,進一步思索各人物的背景和遭遇,自然就‘有戲’。”
不過,制作一部原創電影,陳果認為是辛苦的。試想想,經過一輪創作,好不容易寫成了一個完整故事,創作人還需要向電影公司“推銷”。原創劇本很多時候只是全憑電影公司決策人的經驗和感覺來決定是否開綠燈。“當被很多人拒絕時,這劇本未必不成功,或許將它交給另一個人看時,他會喜歡,有意開拍,這就是電影業最難以預測的地方。”既然一手包辦的電影是難以估計的,那么近期制作改編自暢銷小說的電影,包括《迷離夜:驚蟄》,以及即將上映的《紅VAN》豈不是較易處理?對于這個問題,陳果快人快語,干脆而肯定地答了一句:“是!香港的文學作品少之又少,能夠拍成電影的,要有‘電影元素’,比如驚駭、懸疑、動作等,才可以吸引觀眾。由于作家已為電影人提供一個好故事,加上會改編成電影的小說,本身已有一定的知名度,在考慮拍與不拍時,大家都已心中有數,省去了‘推銷’的步驟,當然較輕松。”
擁有陳果元素的《紅VAN》
近年較少執導長篇作品的陳果,突然在今年 “重出江湖”,拍攝改編自同名小說的《紅VAN》,轉戰商業電影。
令人期待的同時亦有疑問:“《紅VAN》是一部由香港網民撰寫的流行小說,當時有人問我,這小說能否拍成電影,我看完后,認為故事性很完整,而且具有電影懸疑驚險的元素,于是我決定拍。這部戲其實算不上是商業電影,因為它的題材在香港較為少見,充滿末日色彩,是一個特別的新戲種。”
他調侃自己。“很多人把我放上‘神臺’,定位為社會性的電影人,認為我只會拍小眾電影,其實大家都忘記了我是在主流電影圈中成長的,所以為何不能拍商業電影?我不會抗拒任何主流電影,只要劇本好,吸引到我,我都會拍,條件只有一個:我一定要有權更改劇本。任何經我手的電影,都必須加入陳果的特色。新戲中,改動不算多,我不過是想令劇情變得更加豐富、更加熱鬧好看。曾經有人叫我嘗試拍賀歲片,雖然我現在沒有這個計劃,但如果有日真的拍的話,我想我的電影亦可能與主流的不同,我自己都想知道(笑)。”
雖然《紅VAN》仍未上映,但網絡上已掀起熱烈的討論,預告片中天佑精警的一句 “我們不能欺騙自己一切正常,是時候想一想我們的現實。”仿佛說中了香港人的心事,為大家發聲,諷刺時弊,相信是陳果所說的個人特色吧。 “我們沒有暗諷,只有明諷!其實我只是把日常生活的對白融入電影中,即使是普通市民,面對社會上的不公和矛盾時,茶余飯后亦不可能不談,有怨氣是自然不過的事,我不過是在電影中還原大家最熟悉的環境而已。”
陳果的作品總會帶來不同的驚喜,每次他都會在電影中加入自己的獨特因子。訪問時,我好奇問他是否會到香港老街舊巷,了解草根階層人士的生活,他淡淡然回答,其實不需要“研究”,因為他就是生活在這圈子之中。“電影中反映的就是我們日常所見的人與事。如果有人請我拍有關上流社會的電影,那時則須要好好研究”。陳果就是這樣一個實話實說的人,憑他明亮的眼睛,好像早已洞悉社會的是與非;在他電影中結出的果子,你要說是禁忌,或是智慧,如他所說,就要你自行解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