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詩經》有很高的藝術成就,《詩經》中的大量優秀詩作為我們提供了極豐富的藝術營養。《詩經》的藝術特點體現在:賦、比、興表現方法的運用,結構形式方面的特點,語言和韻律方面的特點以及《詩經》強烈的現實主義精神。本文綜合歸納敘述各特點時,均以大家熟知的《詩經》章節加以詮釋,并輔以名家解釋或賞析。
【關鍵詞】
《詩經》 賦比興 重章復沓 韻律 現實主義精神
【中圖分類號】 G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6517(2014)01—0123—03
《詩經》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是我國詩歌創作的源頭,《詩經》有很高的藝術成就,對后世的詩歌創作有著非常深遠的影響。它為后世的詩歌創作鋪墊了良好的基礎,可以說后世凡有作為的詩人無一不受到《詩經》的啟迪。《詩經》中的大量優秀詩作為我們提供了極豐富的藝術營養。
首先,賦、比、興表現方法的運用
賦、比、興是詩人用來構筑詩的藝術形象和意境的方法。“賦、比、興”這個概念,從春秋戰國出現以來,經過歷代學者的詮釋,它的特征和含義越來越清楚了。我們認為影響較大,講法簡明扼要而又通俗易懂,既便于統治者所賞析,又便于士子研習者,是宋代朱熹《詩集傳》中的解釋:
“賦者,鋪陳其事而直言之者也”,即直接鋪敘陳述,既可以是直接敘事,也可以是直接刻畫和抒情。賦是《詩經》中使用最多的表現手法。如《氓》中,“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意思是:那個憨厚的小伙子,他抱著布匹來交換蠶絲,他不是真心來交換蠶絲的,他是來和我商量婚事的。這是非常直截了當的敘事。
“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就是打比方,即比喻。《氓》中以“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比喻女子年輕時的美貌和新婚的幸福,以“桑之落矣,其黃而隕”比喻女子被休棄之后的憔悴和被虐待的痛苦。
《詩經》中還有一種情形是整首詩用 “比”,如《碩鼠》,全篇取譬一物,是用比的一種特殊形式。它用借喻的手法塑造完整的藝術形象,由“碩鼠碩鼠,無食我黍”到“碩鼠碩鼠,無食我麥”,再到“碩鼠碩鼠,無食我苗”,用偷吃莊稼的田鼠來比喻貪得無厭的統治者,從而生動形象地揭示出剝削階級寄生蟲的本質。
“興”較為復雜,歷來眾說紛紜。朱熹的解釋是,“興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也”。即先描寫其他事物以引出正題(一般處在一首詩或一章詩的開頭位置)。“興”是詩經首創的修辭形式。如《關雎》中的開頭部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用雎鳩鳥在河中小洲上雌雄和鳴,引出抒情主人公對窈窕淑女的思慕。
在實際運用中,賦、比、興往往交互出現,經常重疊。尤其是比興的合用,如《氓》中“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土耽”,由桑樹葉子新鮮潤澤落筆,引出女子對愛情婚姻的沉痛感慨,這是典型的起興手法;而“于嗟鳩兮,無食桑葚”,顯然用的是“比”的表現手法,用“鳩食桑葚”,比喻年輕的姑娘沉溺于愛情;“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也可以看作是起興:由“桑葚是甜的,鳩多食則易致醉”起興,引出“愛情是美好的,人多迷戀則易上當受騙”。同時,“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也暗含著女子正處于青春年華,容顏嬌媚,男子對她的愛情也枝繁葉茂,遠未凋零,形象地表現出了婚前那一段甜美的愛情生活,很顯然是“比”的表現手法的運用。這樣比興合用,使詩歌顯得更加雋永而深沉,取得了一種“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怨而不怒”的藝術效果。
興和比的區別是:比顯而興隱,即“興”中的事理和物像之間的關系不像“比”那樣明顯。除此之外,它們的區別還在于“起興”之句往往能夠引起某種情緒,誘發某種接受心理。如《桃夭》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這里用充滿生機的桃樹和鮮艷的桃花起興,所詠的自然景物對人的情緒有一種感染、移易的作用,它為后面的姑娘出嫁作了情緒上的鋪墊,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卻顯然沒有包含姑娘出嫁的信息。
其次,結構形式方面的特點
1.重章復沓的結構形式
所謂重章復沓,即各章字句基本相同,只是更換中間少數幾個字,反復吟唱。這種形式原是來自民歌,最初的民歌大都是在勞動中產生,由于勞動的需要,此起彼和,自然形成疊章。同時,由于民歌的曲牌往往較短,如果不用反復歌唱的復沓形式,就很難唱得盡興。
如《周南·芣苡》,就是較典型的例子。“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采采芣苡,薄言掇之。采采芣苡,薄言捋之。采采芣苡,薄言袺之。采采芣苡,薄言擷之。”這是一首婦女采車前子時唱的歌,每章唱的都是勞動的內容,全詩十二句,只換了六個動詞字,便唱出了采集芣苡的全過程。同時從輕快的節奏中,也表現出采集者勞動的歡樂。對此,清人方玉潤說得好:“讀者試平心靜氣,涵詠此詩,恍聽田家婦女,三三五五,于平原秀野,風和日麗中,群歌互答,余音裊裊,若遠若近,忽斷忽續,不知其情之何以移,而神之何以曠。則此詩可不必細繹而自得其妙焉。”(《詩經原始》)這段話很好地說明了復沓章法的藝術效果。這說明復沓并不是簡單的重復,而是在反復歌唱中,遞進地加深內容、增強情感,營造一種優美的意境。
再如《黍離》:“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第二、三章分別把“苗”、“搖搖”改為“穗”、“如罪”和“實”、“如噎”,其余都相同。改換這兩個字詞,固然也有換韻的作用,但是寫農作物從出苗到長穗再到結實,乃是一段長時間的流程。詩人長時間往復徘徊在同一個地方的形象,表明他憂傷不斷且程度愈來愈重。詩人是一位西周時的舊貴族,看到舊時的宗廟宮室盡為黍稷,不禁心中悲愴,連連呼天不止。詩歌通過運用重章復沓,把詩人對西周王朝滅亡的悲嘆,對本階級沒落的感傷,淋漓盡致地展示出來。方玉潤賞評道:“三章只換六字,而一往情深,低徊無限”,就是指它層遞深入的特點。
2.以四言為基本句式構成
有一些作品句子長短變化靈活,語氣自然,便不拘泥于四言。如《魏風·伐檀》就是一篇雜言詩的代表作,“坎坎伐檀兮,置之河干兮,河水清且漣兮。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從中我們很能領略到它的妙處。詩中四言、五言、六言、七言相雜,句法參差,或直陳,或反說,自由地抒發了詩人仇恨與憤怒的感情,我們仿佛聽到春秋時覺醒的伐木者你一言我一語,對剝削者發出的責問的呼聲。這種雜言詩對后世頗有影響。
第三,語言和韻律方面的特點
《詩經》是我國古代語言的寶庫,很早以來就為人們所重視和學習。孔子曾告訴他的兒子“不學詩,無以言”,又說學詩可以“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可見他已看到了《詩經》有著豐富的語言和生活知識。語言和韻律特點主要表現在:
1.節奏鮮明、音韻諧洽,有天然的音樂美感
《詩經》除“周頌”有部分詩無韻,絕大部分用韻。《詩經》時代的作者,并不知曉音韻的規律,他們能創作出這么音韻諧和的詩句,應該說是出于天籟自然。但其中似也有規律可尋,總體說來用韻是很自由的,不像后來近體詩那樣嚴格。
就一般詩考察,多數是偶句的句尾用韻,如“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有首句用韻的,也有不用的,如“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也有奇句用韻的,還有隔句成韻的,更有特殊的是全詩句句用韻,一韻到底的。這里不一一介紹。
總之,《詩經》用韻的確出于自然,體現了“里諺童謠,矢成口韻”的特點。
2.詞匯豐富,大量運用雙聲疊韻的聯綿詞和疊詞
《詩經》的優美語言不僅為后代的詩人文士所學習,而且有不少已成為人民的口頭語,如躑躅、翱翔、邂逅、一日三秋、不可救藥、小心翼翼、巧舌如簧、人言可畏等等。
《詩經》中又運用大量疊字來摹聲、繪形、狀情和描述動態,以增強詩的形象性和音樂美。如摹聲的:關關雎鳩、坎坎伐檀;繪形的:桃之夭夭、青青子衿;狀情的:憂心忡忡、氓之蚩蚩;描述動態的:采采卷耳、行道遲遲等等。
最后,《詩經》強烈的現實主義精神
《詩經》從各個方面主要描寫了我國西周數百年間的社會現實生活,開創了我國詩歌現實主義的創作傳統。《詩經》是直面現實的藝術,是對現實生活的真實再現,大至國家的宗廟祭祀,軍事戰爭,小至平民百姓的蠶桑農耕,婚喪嫁娶都成為《詩經》表現的對象,從各方面描寫了西周數百年的社會現實生活,以至我們說《詩經》是一部反映周人生活的百科全書。
《詩經》中的民歌部分充分體現了“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的現實主義精神。
1.通過修辭手法體現現實主義精神
詩人運用對比、反比等手法,按照生活的本來面貌描寫現實生活的矛盾,把矛盾著的對立面如實地擺出來。如《伐檀》中,寫出了伐檀奴隸和奴隸主的矛盾,它一方面寫奴隸坎坎伐檀,十分辛苦,一方面寫君子的不勞而獲,坐享其成。
2.通過人物心理描寫體現現實主義精神
詩人善于觀察、描寫人物在一定情況下的心理狀態,并通過生動的形象描寫表現出來。如《君子于役》中,首章寫的是一個女子思念就役不歸的丈夫的痛苦心情。詩中的畫面是日落西山,雞已上架,牛羊走下山坡要歸欄了。這幅畫面中蘊藏著詩人的相思情:她眼望著牛羊的歸來,回想著丈夫往時隨牛羊一起歸來的幸福情景,而現在這一切只能在夢中了,她的痛苦熔鑄在景物之中。詩人思念丈夫的心情和對奴隸主的奴役的怨恨,都表現得很深刻。
3.通過人物形象的刻畫體現現實主義精神
有些人物形象的刻畫也很生動,如《碩人》第二章,寫了衛莊公夫人莊姜的美:“手如柔荑,夫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里運用比喻和鋪敘的手法,準確而生動地刻畫了莊姜形態之美,使讀者仿佛看到了一位十分美麗而活潑的少女,真是一幅活生生的美人圖,其中每句詩的形容詞和動詞,都幾乎成了后世詩人、小說家、戲曲家的常用詞,這一工筆摹寫的手法,對后世詩賦很有影響。這說明詩人在選詞煉字方面是多么高超。姚際恒說:“千古頌美人者無出其右,是為絕唱。”(《詩經通論》卷四)就某方面說,并非過譽之詞。
總之,敢于暴露現實生活的矛盾,善于選取并描寫客觀事物的富有特征的細節或生活側面,真實地表現人的思想感情、反映現實,這是現實主義詩歌常用的手法。《詩》三百篇中有許多作品,特別是民歌作者,運用這些現實主義手法描繪了當時社會的各種生活畫面,揭示了當時社會的各種人物的精神世界,表現了人民的痛苦和反抗,有些作品還表現了周統治者走向覆亡的必然趨勢。這些都是詩人運用寫實手法所取得的碩果。
《詩經》對后世詩人的影響的確是巨大的,它一直是古代詩人學習的范本。賦、比、興的表現手法,一直是古代詩人寫詩的基本手法。《詩經》中一些富有表現力的詞匯,一直為歷代詩人所利用,《詩經》中以少量的詞句表現豐富內容的煉字功夫,更為后世優秀的詩人所重視。過去有“《詩經》是中國詩歌文學的不可動搖的基礎”之說,這應是公允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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