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遭遇的尷尬

張杰

翻拍自港片《大事件》

2009年，一部名為《新聞制造者》的俄羅斯影片在世界影壇引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反響。本片的劇情創意來自于中國香港導演杜琪峰2004年的作品《大事件》，其將新聞媒體與傳統的警匪電影相融合，以紀實的手法拍攝，上映之后被俄羅斯片商和美國片商購買翻拍的版權。

俄羅斯影片《新聞制造者》于2008年4月底在莫斯科開機，這是俄羅斯電影界首次翻拍亞洲影片——影片故事發生的地點改在了莫斯科。因為影片故事背景的要求，本片場景使用了蘇聯時代后期建造的莫斯科市中心和北切爾塔諾沃區的樓群。此外，因為在影片中有大量警匪槍戰的內容，所以在開拍前，所有演員花了5個星期時間與他們的特技替身一同接受速成培訓，因此，開拍時，演員們都具備了相當的“槍法”技能。

故事發生在莫斯科，一伙匪徒在搶劫現金時與警方引發激烈的槍戰，然而警方接連受挫遭到重創，正巧有一個電視攝制組人員用攝像機記錄下了整個過程。這一事件經過電視臺的報道迅速成為頭條新聞，全市嘩然，令警方形象大為受損。為了重整士氣，莫斯科警局決定公開追捕和摧毀這伙罪犯的全過程，因而警局公關處的女警員卡佳提議將這場抓捕匪徒的行動進行電視直播，這將是前所未有的創新之舉。追查這一伙綁匪的是生性固執、不接受任何強加規則的刑偵隊長斯米爾諾夫和他手下的刑偵組，同時，警方派遣突擊隊抓捕劫匪。

這伙匪徒此時被包圍在一棟大樓里，挾持著一位父親及其兩個孩子共3名人質。警局雖然在周圍部署了大量警力但仍然于事無補，面對重重挫折，卡佳帶領其團隊重新剪輯了錄像以便制造出勝利的假象。然而正是由于通過電視看到了這組畫面，綁匪老大赫爾曼才想到要另謀出路，其利用手機和互聯網進行現場直播，讓外界了解另一種不受控制的事件實時現場。至此，警方與匪徒雙方展開的是一場沒有硝煙的信息大戰，誰能幸存下來，誰才是最后的贏家，結果終會水落石出。

港片《大事件》的本意是運用反諷的手法來講述這樣一個道理，即在信息時代，已經沒有了所謂的“大事件”概念，因為網絡的低準入性，任何一個社會事件，都會在網絡信息流的推動下，迅速變成一場極具互動性的真人秀。在《大事件》的結尾，已經放棄抵抗的劫匪面對同樣筋疲力盡的警察，非常無奈地說了一句“這不過是一場show”。但是如果場景轉換到莫斯科，情況就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對于今天的俄羅斯而言，從體制上來講，它已經不是蘇聯時代，但是在俄羅斯聯邦的諸多方面，還彌漫著那個已經倒下的紅色帝國的濃重氣味。

所以，一場現場直播的案件真人秀發生在莫斯科和香港有著極大的不同。那么先從莫斯科這座城市講起。莫斯科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始建于12世紀中期，古有“第三個羅馬”之稱。1147年，當時的莫斯科是一個坐落在莫斯科河與涅戈林納河交匯處的小鎮。到1156年，山丘上就建筑了泥土結構的克里姆林宮，圍繞克里姆林宮筑起了城墻，漸漸成了現在的克里姆林宮。因其坐落在重要的商道上，小鎮漸漸擴展和繁榮，逐步發展成現在的莫斯科。

莫斯科作為俄羅斯民族的發祥地，這座城市承載了俄羅斯民族的戰斗精神。但是《新聞制造者》要告訴我們的，恰恰是在網絡時代，這座英雄城市和那些俄羅斯英雄的尷尬。當然，整部影片中依然充滿著對英雄的歌頌，如在影片開始對于劫匪的伏擊中，斯米爾諾夫和他的組員們面對劫匪占盡優勢的強大火力，并沒有退卻，而是利用手中的警用手槍拼命還擊，甚至在隊友中彈后，不顧自身安危去奮力營救。接下來，當劫匪途經一個車禍現場時，一名十來歲的小男孩兒看到這群陌生人隨身攜帶的自動步槍，馬上告訴了自己的父親。在整部電影中占重頭戲的公寓對峙中，無論是斯米爾諾夫警隊還是進行攻堅作戰的俄羅斯特種部隊，都表現出了極大的勇氣。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部影片中，導演并沒有刻意丑化劫匪，甚至在一定層面突出了這些罪犯的“勇氣”。特別是在公寓對峙中，罪犯并沒有因為自己死期將至而狂躁不安，甚至親自下廚，為自己和人質烹調了一頓色香味俱全的俄式大餐；而且劫匪還頗具正義感地告訴被劫持的小男孩兒，將來要做一個警察，好去追捕像自己一樣的壞人。

東西方的“投降說”

影片中的警察既表現了英勇的一面，也顯示了尷尬的一面。

當劫匪在車禍現場被發現后，一場槍戰在所難免地發生了。這時，一個胖警察成為焦點。他面對劫匪的槍口雙膝跪地，舉起了雙手，而這一幕被現場的新聞攝制組完整地拍攝了下來。劫匪在這個時候的表現也頗有黑色幽默的感覺，輕蔑地一槍，胖警察的大檐帽嗖得一下飛了出去，之后劫匪瀟灑地轉身就走，只留下劫后余生的胖警察在原地發呆。而且最尷尬的是，電視臺還在新聞中反復播放這個鏡頭，由此在市民中激起了對莫斯科警方的極大不滿，而此時各派政治勢力借題發揮，粉墨登場。

這樣一個簡單的橋段，也說明了一個非常深刻的問題——那就是對于現代俄羅斯社會而言尊嚴和生命哪個更重要。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美國，這個胖警察絕不會受到如此之多的指責。在西方文化的體系中，光榮地投降是一種僅次于勝利的戰爭結果。特別是在美軍戰爭學說中，當一支部隊喪失繼續戰斗的能力后，也就是所謂彈盡糧絕時，投降是一種被鼓勵執行的戰場行為。對于投降對方的士兵，只要不是為了利益主動叛逃，美軍首先會組織強有力的敵后突擊隊進行營救，比如美軍在伊拉克戰爭中對于女兵林奇的營救。其次，在暫時無法進行營救，而且士兵也一時沒有性命之憂的情況下，美軍一般會在停戰后用交換戰俘的辦法換回自己的士兵，當然如果美軍能夠取得勝利，戰俘自然也就會結束牢獄之災。而其中最為關鍵的是，只要戰俘沒有嚴重的投敵叛國行為，美軍不但不會懲處戰俘，反而會進行一定的嘉獎和安撫，讓被俘士兵盡快融入正常的生活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