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曉
據說,女孩的母親生女孩時,難產,甭管如何聲嘶力竭地叫喊,女孩就是不露面。不知哪位護士的手機響了,彩鈴是童聲朗誦。“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詩還沒朗誦完,女孩出世了。
父親是語文老師,一拍即合,就取名為詩兒。說來也怪,這女孩特別喜歡詩,再哭再鬧,一聽抑揚頓挫的詩,就安靜了,還露出迷人的笑臉。女孩秀美,清純,一雙幽深的眼睛像千年的水潭,淡淡的憂郁像是林黛玉在世,說不出的惹人憐愛。從小到大都是。尤其是很小的時候,托著個小臉,一個人孤獨地蹲坐在墻角,看地上孤憐憐的草或者是寂寞游走的螞蟻,誰都忍不住要上前關愛一下。
詩兒,在干么呢?人,動都不動,只是紅潤的小嘴吐出三個字:
想心思!
想不笑都難,更想抱抱她,親親她。只有一樣東西,會讓她神采煥發,那就是詩。先是父親一句句地教,然后是自己從書上讀,古詩也好,新詩也罷,只要是詩,她就喜歡。在讀詩的時候,像有光環籠罩著她,絕對地光彩奪目。
一轉眼,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不見風吹草動,上門提親的倒絡繹不絕,全不在她的眼里。有幾個年輕后生不信那個邪,拿出鍥而不舍的干勁非追到不可。張億是典型的富二代,家里的錢海了去,可苦于詩兒就是不給接近的機會。張億夸出海口,要在情人節那天把整座城市的玫瑰花全部買斷,讓詩兒成為唯一擁有玫瑰花的人。有人把這話傳給詩兒,詩兒澀澀地一笑,還不如枝頭一片枯葉的飄落更能引發她的傷感。
王一是高干子弟,自己年紀輕輕已經身為處級干部,之所以久久未娶正是因為眼光太高,而詩兒恰好符合了他的要求。他的追求方式有些獨特,先是把詩兒的父親升為學校副校長,然后在公務員公開招錄中特意為詩兒設置了一個崗位,遺憾的是,詩兒對此不屑一顧,只能說是枉費心機了。
還有另外幾個后生,求愛招法大同小異,送鉆戒、汽車乃至房子等等,紅了很多女孩子的眼,打動的是詩兒父母的心,沒當回事的是詩兒。最后的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時間一長,誰都知道了,詩兒的要求與眾不同,那就是:誰要是能寫出打動她的詩來,誰就是喜結連理之人。人們紛紛感嘆,都啥年代了,錢才是最實惠的,誰還寫那沒用的詩?這話刺激詩兒了,在報紙上公開發布以詩征婚的啟事,大幅的玉照配以簡潔的文字,明確昭示:
唯詩動情,一詩定身。你,是那寫詩的人嗎?
轟動效應是有的,諷喻,調笑,不屑,感嘆,各不相同。不說別的,那美麗的容顏就足以吸引一大群喜歡或不喜歡詩的人,寫或不寫詩的人紛紛投出了自己的詩作。其中不乏一些在詩歌界頗有知名度的著名詩人,甚至寄來整本的厚厚詩集。
在堆積如山的詩稿里,詩兒并沒有笑容呈現,相反,憂郁日漸濃厚,愁眉緊鎖,愈見沉重。這叫詩嗎?要么像口水似的大白話,要么拿來前人作品換上幾個字,要么根本不知所云,更多的是剽竊之作。
詩啊,你怎么啦?
詩兒離家出走了,簡單的行囊,沒有目標,或者說,詩就是目標。詩兒要找詩。大漠風沙,邊陲荒涼,草原遼闊,黃土浩瀚,沒有詩兒不敢涉足的地方。尋覓是艱苦的,但詩兒眼睛里的那團火,始終灼熱如日。
一個自稱是詩人的人,打跑了幾個正騷擾詩兒的混混。詩兒很感動,說,能給我寫一首詩嗎?詩人說,我不會輕易動筆。詩是心靈的語言,是渾然天成的天籟之音,不是寫出來的。詩兒很興奮,她駐足了,她要等,等詩人的作品出籠。
等待是漫長的,等待也是痛苦的,更痛苦的是,黑夜下的詩人成了狼,讓詩兒的尋詩之旅畫上了滴血的句號。
詩兒咬破了手指,寫下了一句話:詩人活著,但詩死了!
詩兒不見了,不知所蹤。有人說,詩兒繼續她的尋找之旅了;有人說,詩兒自殺了,就像海子;總之,詩兒不見了,不知所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