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里話稅官

馬 璐

《紅樓夢》是我國古代四大名著之一，也是世界文學經典巨著之一。書中以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為背景，以賈寶玉、林黛玉的愛情悲劇為主線，著重描寫榮、寧兩府由盛到衰的過程。全書描寫了封建社會晚期的人性世態及種種無法調和的矛盾，展現了當時經濟社會的發展，自然也提及稅收。如《紅樓夢》第六回寫到，秋盡冬初，天氣冷將上來，劉姥姥家冬事未辦，狗兒不免心中煩慮，因與岳母劉姥姥斗起嘴來：“我又沒有個收稅的親戚，又無作官的朋友，有什么法子可想的！”從狗兒的這通牢騷話里不難看出，當時“收稅的”地位之高。《紅樓夢》除多處述及貢賦租稅外，還塑造了兩個品格迥異的稅官形象。

一個是林如海，也就是林黛玉的父親。林如海，江蘇蘇州人。《紅樓夢》第二回寫到：“這林如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今已升蘭臺寺大夫，本貫姑蘇人氏，今欽點為巡鹽御史，到任未久。原來這林如海之祖，也曾襲過列侯的。今到如海，業經五世。起初只襲三代，因當今隆恩盛德，額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襲了一代，到了如海，便從科第出身。雖系世祿之家，卻系書香之族。只是這林家支庶不盛，人丁有限……”《紅樓夢》第二回《賈夫人仙逝揚州城冷子興演說榮國府》里，賈雨村與冷子興在對話中說：“聞得今歲鹽政點的是林如海”，又說：林如海是“前朝探花”，“今欽點出為巡鹽御史”。在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里，寶玉給黛玉講“小耗子偷香芋”的“故典”，開玩笑說：“卻不知鹽課林老爺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這三處都交代林黛玉的父親林如海的身份是探花出身，并被皇帝任命為管理鹽務的官員。

在我國漫長的封建社會中，由于鹽關系民生至重，秦漢以來一直是官賣，鹽政十分重要，清代設“巡鹽御史”，“從三品”。全權管理征收鹽稅，監督鹽商的專賣。林如海就是兩淮巡鹽御史，當時又稱“兩淮鹽政”，御史是官名，鹽政是差事。兩淮（江蘇蘇北沿海產鹽區）鹽運使衙門設在揚州。因鹽是專賣，壟斷生意，所以利潤很大，不愁賣不掉，鹽商大發其財，都成了富翁，揚州成了歷史上最繁華的城市。以康熙年間為例，全國稅收總額不過二三千萬兩銀子，兩淮的鹽稅就占近十分之一。可見這個衙門的財富之多。林如海作鹽政一年有多少收入呢？有一個資料記載：“鹽政盛時，鹽政一年數十萬……，各省作宦，無兩淮之優裕者”，鹽稅一直都是朝廷財賦的主要來源，為朝廷管理鹽務的官員，既是要職，又是肥缺。

林如海年近四旬，妻子賈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夫妻愛如珍寶，見她聰明清秀，教她讀書識字。不幸其妻賈氏患疾而終，其女黛玉無人照管，公務繁忙，逐送京都岳母家寄居。十年過去了，林如海忠于職守，巡鹽課稅，秉公執法，成了遠近聞名的“鹺政”。這年林如海書信寄來，因奔波勞累“身染重疾，寫書特來接林黛玉回去”。希望與女兒見上一面。平日對黛玉愛憐倍至的賈母打點儀物盤纏送她前往揚州探父。誰知林黛玉回到揚州后，其父早已撒手人間了。面對此情此景，黛玉想到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父親十年來的辛苦巡鹽課稅生涯，臨終也沒能同自己見上一面，便終日以淚洗面。林如海生平為稅清廉，去世后留給女兒的遺產只有“許多書籍”和“紙筆等物”。林黛玉回京后，便把它們“分送給寶釵、迎春、寶玉等人。”《紅樓夢》雖對林如海著墨不多，所敘之事也不驚人，但他公而忘私，為稅清廉的高尚稅官形象躍然紙上。

另一個是賈雨村。賈雨村，名化，字時飛，別號雨村，原系湖州人氏，生于仕宦人家。但到他時，祖宗根基已盡，人口衰喪，只剩下他一人。他想進京求取功名，無奈囊內空空，只得暫寄姑蘇城里葫蘆廟中安身，每日賣文作字為生。后因甄士隱相助，他才有錢上路，考中進士，做了知府。《紅樓夢》中，曹雪芹寫到：“（賈雨村）雖然才干優長，未免有些貪酷之弊”。“貪”就是貪污，“酷”就是對老百姓殘暴、不仁。果然不久賈雨村因貪酷徇私被革職，之后他就把家眷送回老家，自己云游天下，后到了揚州，就到了林如海家，成了林黛玉的啟蒙老師，黛玉母親病逝后，賈雨村就護送林黛玉進京，同時帶了林如海的推薦信，找了賈政，還和賈政攀上了同族本家。

林如海當時是巡鹽御史，巡鹽御史是四品官，賈政是工部員外郎，工部是管建筑管水利的，員外郎也是四品官，結果經賈、林兩個四品官保舉，賈雨村“輕輕謀了一個副職的候缺”，又由知府推升轉了御史，后又擢升史部侍郎，兵部尚書。大權在握的賈雨村本性難改，舊病復發，被降職三級。之后靠著“辦事能干、言語不俗”，更主要的是靠著賈政、再輾轉托付朝中王子騰的推薦，又升任“京兆府尹，兼管稅務”。為報賈政知遇之恩，賈雨村便利用手中“兼管稅務”之權，巧取豪奪，大行不義。一次賈政得知某人有幾把舊扇，都是古人寫畫真跡，叫賈璉去買，偏那人不賣，還說：“餓死凍死，一千兩銀子我也不賣！”賈雨村得悉后，為報賈政知遇之恩，便對那人實施稅務檢查，污其拖欠官稅銀，責令其變賣家產，繳納官稅。逐從其人家中抄出了扇子，送與賈政老爺。

賈雨村在數年兼管稅務期間擅加租稅，勒索財物，中飽私囊，被人告發，于是，“龍顏大怒，即批革職”審明定罪，認為其死不悔改，下旨收押查辦，最終以“婪索罪”而投監處刑。后遇皇上大赦時被釋放，遞籍為民。賈雨村為官不廉，貪贓枉法，雖經三起兩落的曲折經歷，仍不思改悔，終因掌稅謀私，三起三落而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