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慌

近藤大介

今年3月，日本各大商場迎來了史無前例的“黃金銷售期”。一大早，還沒到營業時間，店鋪門前就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晚上快到關門打烊的時候，還有顧客蜂擁而至。店內的商品一個接一個地被扔進購物籃，轉瞬間貨架上就空空如也。如此景象，讓人不禁聯想到了八個字：“蝗蟲過境，寸草不生”。

面對這種景象，我不禁想起了1973年侵襲了整個日本的“石油危機”。那一年，OPEC（石油輸出國組織）突然將原油價格提升了70%。如此大幅度的漲價令日本瞬間陷入恐慌。還在讀小學的我被母親“勒令停學”，被指派到超市排隊購物。在長長的隊伍里，我四處張望，發現那些平時喜歡微笑著撫摸我的頭的鄰居阿姨們都像瘋子一樣拼命地搶購商品。直到那時我才意識到，遠在中東的國家僅僅通過提高原油價格就會讓日本陷入混亂之中。

時隔40年后，類似的恐慌再度降臨日本。這一次，究竟又發生了什么呢？

這次恐慌的關鍵就是“消費稅”。在日本，無論消費者購買什么商品都需要支付消費稅。而這個消費稅的稅率自今年4月1日起已經從原有的5%上漲到了8%。所以，眾多日本人都希望在稅率提升之前，也就是稅率仍為5%的階段大量購入商品。

在此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日本的經濟一直處于不景氣的狀態。要想改變這一現狀，最為有效的方法就是提高國民的消費。而今年3月出現的令人難以置信的消費增長無疑讓日本政府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但是，這樣的消費增長必然是曇花一現——一旦消費稅稅率上調至8%，日本國民的消費一定戛然而止。舉兩個簡單的例子吧。

我的一位同事也參加了3月的“瘋狂大搶購”，購買到的商品不僅包括今年夏天穿的西裝和襯衫，而且還包括明年冬天穿的西裝和襯衫。當被問到“還買了什么”的時候，他非常驕傲地回答說：“除了食物之外，我買了在今后一年所有生活必需品。”

我的老父母生活在鄉下，而且年事已高，按理說他們二老本應該無欲無求。可是在3月，他們竟然重新裝修了一下房子、換了一輛二手車和一臺容量更大的冰箱。當然，他們也順便購買了大量的食物把新冰箱塞得滿滿的。據二老說，雖然他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是“今后10年，都不會再買高價的東西了”。

事實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進入4月后，就在幾天前還門庭若市的商場和家電量販店一下子就變得門可羅雀了。好不容易有一兩個顧客臨門，那些前幾天扯著嗓子讓顧客“排好隊”的店員們立即滿臉堆笑地圍了上去。

那么，在此前的“恐慌”階段，我又做了什么呢？答案只有四個字“逆流而動”——其實，我也很想買今年夏天穿的西裝，我也很想淘汰掉戴在左手手腕上長達10年之久的古董表，我也很想把戴了將近20年的眼鏡換成新款。但是，我按捺住了內心的購物欲，一件新商品都沒有買。

這是因為我有我的想法。如果在3月購買，我能得到的是區區3%的優惠，但是，自4月消費稅稅率上漲后，日本的國民消費必將急速下滑。到那時，商家一定會為商品的大量囤積而犯愁，最終，一定會降低商品價格，而這個降幅肯定會超過3%。

其實，我天性喜歡“逆流而動”，如果大家都向右走，我一定會執著地向左走。所以，每當看到那些標有“消費稅8%”的商品時，我都會在心里默念：“趕快跌價吧！趕快跌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