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觀中國“改革2.0版”

李成

（作者系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約翰·桑頓中國中心主任，美中關系全國委員會常務理事）

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到現在，中國的社會經濟狀況長期以來是希望與憂慮并存的矛盾體。如今，這一特點依舊凸顯。

近期，中國有幾項重要的進步令人感到振奮，并且給人們帶來希望。作為國家最高領導人，習近平上任第一年就大膽地展開了反腐運動。中共十八大以來，已有二十多位省部級高官落馬。這已經深刻地改變了中國大大小小各級官員的行事作風，新的領導層贏得了群眾的信任。

同等重要的是，在去年中共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上，習近平帶領中共最高領導團隊向中國和世界展示了下一步經濟改革的藍圖——官方媒體稱之為中國改革開放的“2.0版”。新一輪變革有望像1978年鄧小平提出的改革，成為對經濟與社會變革產生深遠影響的重要里程碑。

肩負著實現“中國夢”的新任務，新一屆中國領導人將市場視為未來經濟發展的“決定性驅動力”，并且強調了擴大中國中產階級群體的改革主體目標。這份縝密的計劃，涵蓋十五個領域、六十項任務以及三百多項政策；并提出了一份十分明確的時間表：其中包括，三年內建成上海自由貿易區，實現利率自由化，而整體的改革計劃將在2020年實現。

然而，在充滿希望的形勢中也需要關注一些令人憂慮的問題。

比如，一些嚴重并且相互交織的問題困擾著中國經濟，其中包括堆積如山的地方債務、影子銀行、產能過剩與房地產泡沫等。過去的出口導向與廉價勞動力導向的增長模式已經走到了盡頭；一個由消費驅動、創新引導與服務行業為中心的新的增長模型正待起飛。資金外流問題以及中國金融體系的脆弱性也令領導層非常關注。同時，中國新的城鎮化進程也面臨著對環境、就業與社會穩定的潛在的負面影響。

目前廣泛展開的反腐行動并非不存在風險。雖然這一舉措受到了廣大群眾的歡迎，但是習主席與他的主要團隊成員也許正在因此而迎接較大挑戰：觸及更高層級的反腐動作也將涉及到更多的官員。

那么，怎樣才能協調好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將面臨的良好機遇與潛在風險呢？對此，我持樂觀的態度，其原因如下。

首先，現有的經濟改革方案明智地指出了一些中國最嚴重的經濟問題。新一屆領導層明確指出將大力處理這類問題。

其次，習近平上任之時，不僅全面掌握了黨、國家以及軍隊的最高領導機構，如今更是主持著新成立的國家安全委員會以及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的工作。下屬的各級政府也相應地成立了由黨委書記以及省市長領導的深化改革領導小組。這一切給新的領導集體有效實施改革政策提供了體制上的保障。

第三，習主席不僅有經驗豐富的經濟改革家的支持，更得到世界一流的金融專家的相助，其中包括哈佛大學畢業的劉鶴、曾經在斯坦福大學獲經濟學博士學位的方星海。近期，曾任德意志銀行大中華區首席經濟家的馬駿被任命為中國人民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巴克萊銀行亞洲新興市場前任首席經濟學家黃益平，也加入了最高領導層的智囊團隊。

目前制定的改革時間表是為了在2017年前穩住中國經濟，習近平需要為他的第二個任期打下堅實的基礎，從而在順利繼任后繼續實施經濟改革計劃。

為了降低政治風險，中國領導人需要謹慎平衡幾大關鍵問題。一方面在戰略上需要將經濟改革作為重點，另一方面也必須適時、大膽地采取政治改革，比如增加政治透明度，發揮社會團體的重要作用。沒有這一類的改革，中國將很難成為一個真正的創新型國家。

目前的反腐行動對于短期內增強公眾的信心至關重要，但是這一舉措不應替代法治社會的發展，以及為健全司法體系而采取實質性的步驟。在接任初期各方面的局面穩定之后，還應該建立更加廣泛的政治聯盟，以吸納來自各方面的重要的領導人物。最終，新的領導人才能贏得更廣泛的支持，從而得以專注于國內的經濟改革，不因各種國際爭端與緊張局勢而分散注意力，同時也避免國內極端民族主義的產生。

習近平所帶領的中共新一屆領導集體能否成功地保持各項經濟與政治改革方案之間的微妙平衡，將成為中國目前發展的緊要關頭最為關鍵的指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