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龍的愛情

楚雨飛

他是戰爭犯，也是戰爭英雄。對他的評價大譽大毀。他對阿拉伯人奉行鐵拳政策，但又能因勢利導，開啟和談契機。昏迷8年，靠呼吸機等輔助設備維持生命，2014年1月12日沙龍終于永遠地睡去了。他的離去又讓人們反思起關于戰爭與和平的故事。

叱咤風云的沙龍，在外人眼中脾氣暴躁，寡朋少友，但是這位鐵腕人物也有他柔情的一面。沙龍經歷了兩次婚姻，先后娶了一對姐妹，擁有一個溫暖的家。和沙龍私交甚密的以色列梅雷茲黨主席尤西·薩里德曾說：“阿里克（沙龍昵稱）是一個把家庭放在首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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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自家的橘園中耕種，抬頭望了望遠處，看到在隔壁菜園子里干活的加麗，她仿佛天使一般，我這一生再也沒見過這么美麗的姑娘。”

多年以后，阿里埃勒·沙龍在自傳中如此描寫他1947年春天第一次見到瑪格麗特·齊梅爾曼的情景，就好像歌中所唱：“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

這時候，沙龍19歲，從服役的檢查站回卡法爾·瑪拉爾村的家里看望生病的父親。

瑪格麗特16歲，長著一雙淺褐色的眼睛。她和妹妹莉莉剛從羅馬尼亞搬來，在一所寄宿學校念書。沙龍叫她加麗。

“沙龍總是迫不及待地想見加麗，匍匐穿過學校的柵欄去見她。是的，這就是他，他的感情一直都這么直接。”沙龍的密友芬克斯特回憶說。

第一次中東戰爭，沙龍在拉土昂戰役中受傷住院，加麗正在學習護士課程，長時間守在沙龍枕邊照顧他。

沙龍上大學時，加麗在耶路撒冷郊區的一家醫院工作。他們在貝斯·哈克海姆租了一間簡陋的公寓。1953年3月29日，他們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1956年，兒子古爾出生。

“我們曾夢想過有一個大家庭，當醫生告訴我們加麗不能生孩子時，大家真是失望透了。”沙龍在自傳中說，“現在兒子的出生對我來說簡直是一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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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婚姻持續了不到10年。

1962年5月2日，加麗駕著小奧斯汀車去醫院上班，在耶路撒冷通往特拉維夫的高速公路上突然失去控制，撞向一輛大卡車。加麗受了重傷，送進耶路撒冷沙阿黑特德克醫院不久便去世了。

沙龍天黑時才從鄰居莫迪·霍德將軍口中得知。

在加麗的葬禮上，沙龍讀了悼詞，便沉默不語，只是把早年寫給加麗的情詩撕碎，撒在棺木上。

這起事故也有一些傳聞。以色列記者本扎明的沙龍傳記《沙龍：以色列的愷撒》中說，加麗是自殺，因為她發現妹妹莉莉和沙龍有了不同尋常的關系，事發前幾天，她的情緒就有些不穩定。

莉莉16歲曾到沙龍的傘兵營服兵役，對沙龍的強悍作風印象深刻。

本扎明說，加麗與沙龍結婚后，莉莉頻繁出入沙龍家，讓沙龍媽媽很不滿。

美聯社說，以前以色列很多高級軍官很風流，獨眼將軍摩西·達揚，在豪華別墅養著一堆情婦。而沙龍生活作風嚴謹，除了當時與莉莉過從甚密，幾乎沒有緋聞。

據警方調查，是加麗的疏忽造成了車禍。沙龍家的朋友們認為，是那輛英國產的奧斯汀惹的禍：英國車駕駛位在右側，導致加麗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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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麗去世后，5歲的兒子古爾變得沉默寡言。無奈，沙龍請莉莉搬來同住，照顧古爾。沒多久，孩子又活潑起來。

莉莉曾在阿芙妮藝術學院學習藝術，興趣廣泛，是室內裝修設計師，鳥類學家，音樂家。1963年，她嫁給了沙龍。

“加麗去世后，莉莉扮演起古爾母親的角色。我們的關系升華成一種深沉的愛。”沙龍在自傳中說，“我們深厚的友誼極其深刻地影響了我的余生。”

自傳的扉頁獻詞寫道：“致我的妻子莉莉，你伴我經歷所有的艱難苦痛，你的愛與支持給予我激情和力量。”

莉莉善解人意，經常陪伴在沙龍身邊，旅行，開會。據說1967年第三次中東戰爭爆發前夜，沙龍深夜給妻子寫信：“我再次告訴你，我愛你，喜歡你的一切。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因為我知道，在我們溫馨的家中有許多美好的事情等著我。”

1973年，第四次中東戰爭，沙龍費勁周折渡過蘇伊士運河，馬上叫聯絡官撥通莉莉的電話，驕傲地告訴她：“我在非洲！”

據說聯絡官撥錯了電話，聽電話的是一個陌生女子。

莉莉與沙龍有兩個孩子：1964年出生的奧姆利和1967年出生的吉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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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10月4日，猶太教新年的前夜，沙龍在家里給朋友打電話祝福新年。突然，花園傳來一聲槍響。

他飛快沖出屋子，看見11歲的大兒子古爾倒在血泊中，頭部中彈。旁邊站著目瞪口呆的鄰家小孩雅科夫。

沙龍抱起古爾，在街上飛奔，沖向醫院。

40年后，人們問到沙龍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他說，永遠忘不了自己抱著生命垂危的兒子，在街上發瘋似的狂奔，到處尋找醫生的情景。

不知道他是否想起了他媽媽。沙龍5歲得到的禮物是一頭驢，有一次從驢上摔下，下巴受傷，血流如注。他媽媽與當地醫務室領導不和，沒有就近送醫，而是抱著他奔向3公里外朋友的診所。媽媽在夜里飛奔的情景，他一直無法忘記。

到醫院不久，古爾就在沙龍的臂彎中停止了呼吸。沙龍將兒子埋在加麗墓旁，沙龍在葬禮上流著淚說：“站在這墳墓前，我腦中回憶起5年半前埋葬加麗的情景。當時我在她的墳前向她傾訴：我唯一能向你保證的事情就是我會好好照顧古爾。我沒有實現我的諾言。”

“這痛苦永無止境，這傷口永無愈合的可能。”2001年，他說這句話時，痛苦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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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龍喜歡吃，喜歡肉食，比如牛排、羊排，也抵擋不住小肉團加小豌豆三明治。有一種英國咸牛肉罐頭，以色列所有士兵討厭，沙龍非常喜歡。他曾對《紐約客》雜志說：“我喜歡食物，我喜歡一切食物。”

老年沙龍的將軍肚非常大。小兒子吉拉德在書中說：“為健康著想，母親總是想督促父親減肥，但她又忍不住像寵愛小孩子一樣，每天為父親準備他最愛吃的食物，那些食物雖然美味，可都高熱量高脂肪。”

以色列日報專欄作家巴尼亞說，他有一次去沙龍家的農場，看到白發蒼蒼、肥胖笨拙的沙龍，開著一輛全地形車，飛馳在農場泥濘的小路上，莉莉坐在他身后，緊緊環住他的腰，像一對十七八歲的少年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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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莉莉患了肺癌，病情惡化，沙龍每天去特拉維夫的醫院看望。莉莉長夜經受劇烈的疼痛，他默默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莉莉入睡，他就將自己肥胖的身軀蜷縮在床邊的椅子，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盹。

2000年3月25日，63歲的莉莉去世。她給沙龍的遺言是：“繼續政治斗爭。”

農場里搭起巨大的帳篷，哀悼7天。家里的房子三個月前失火燒毀，剩下的房子殘骸，像一座紀念碑聳立著。

帳篷中，沙龍坐在一把白色塑料椅子上，一動不動，一言不發。來訪者一個接一個來到他身旁，企圖安慰他。沙龍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眼神充滿敵意。

摘自《青島早報》 2014年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