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明代畫家陳洪綬對中國插圖藝術的貢獻與影響

李琳

[摘 要]明代是我國古代插圖藝術的黃金時期，不少著名的大畫家都參與了插圖繪制工作，其中陳洪綬就用高古奇駭的藝術風格來表現插圖。在涉足廣泛的創作中，他畫人物衣紋時，把中國線型語言的韻味發揮到了極致，穩健中求變，或如行云流水，或似折劍曲鐵，方圓有致，收放自如，于精微變化之中蘊涵著優美迪勁的力度。在藝術的形式上表現出一種追求怪誕的傾向。無論是他的美學思想，還是表現形式，都對插圖藝術產生了深遠影響。

[關鍵詞]陳洪綬 插圖藝術 貢獻 影響

我國插圖藝術歷史悠久，有著優良的傳統和輝煌的藝術成就，陳洪綬的版畫是中國插圖藝術的“關鍵點”，插圖藝術是人類用形象語言進行交流的一種視覺傳達方式，具有從屬性和獨立性，有著文字不具備的特殊表現力它幫助讀者對書籍內容的理解，增強書籍的形式美，增加閱讀興趣。中國人常將圖書并稱，所謂“凡有書，必有圖”，說明了書籍與插圖的關系。所以，對陳洪綬繪畫的研究是書與圖必不可少“橋梁”。

1陳洪綬繪畫藝術特色

1.1清圓細勁之線條

陳洪綬是文人畫家，最擅長于人物畫，題材多為道釋人物，造型夸張變幻，饒有裝飾意趣，筆法遒勁，設色古雅，時屬“變形主義”。陳洪綬注重線條的運用，早期風格主要以圓線為主，轉折處有方的感覺，人物造型嚴謹中見拘謹。中年風格則表現為多用方折之筆，隨意斬錯，剛勁挺健，充滿勃勃之氣，并注重人物神態精妙之處的刻畫。晚年走向圓潤圓融的用筆，運毫圓轉，一筆而成。這是他人所不能達到的境界，是陳洪綬沉淀于晚年高曠襟懷與宏深文化的氣象外在形式的體現。

1.2詭形奇偉之造型

陳洪綬的人物畫可用“古雅”“奇駭”來形容。他的筆墨，多用中鋒圓勁的線條，泰然自若，深得優雅之趣。他的視覺境界，無論是高人雅會，仕女閑居，花鳥自得，或泉石寂寥，都幽雅之致。陳洪綬人物造型著重點在畫家本人的抒情寄意，不求準確的把握，而求一定程度的變形或造型的風格化。

1.3獨具匠心之構圖

在構圖的處理上，有獨到之處。他習慣畫面大空間的構圖，畫面幾乎都是三分之二的虛景，此時無聲勝有聲，給人一種空靈之感，留下想象的空間。清人秦祖永在《桐陰畫訣》②里說道“章法位置總是要靈氣往來，不可窒寒大約左虛右實，右虛左實，布景一定之法，至變化錯綜，各隨人心得耳”。陳洪綬對人物外形、姿態和位置的描繪，以及畫中道具的配合，使留白部分在畫面中起著重要的作用，簡練的構圖卻發出古拙的趣味，達到奇思巧構，變換合宜的境界。

2 陳洪綬對插圖藝術的貢獻

2.1版畫作品與插圖藝術聯系

2.1.1經典瞬間的塑造

陳洪綬眾多杰出的插圖作品如《水滸葉子》《西廂記》等都是民間廣受歡迎的小說戲曲文本為“底”來進行敘事的，展現了陳洪綬對民間文化的深刻解讀和無人企及的高超技藝。如《水滸葉子》就栩栩如生地刻畫了從宋江至徐寧凡四十位水滸英雄人物，大量運用銳利的方筆直拐，線條的轉折與變化十分強烈，能恰到好處地順應衣紋的走向，交代人物的動勢。線條均較短促，起筆略重，收筆略輕，清勁有力。這些圖案不是獨立成為畫面的一部分，只是依附于衣服、器物之上，在處理手法上并不隨著衣紋、器物的變化而變化，而是平面的延伸，沒有因為體塊的扭轉而產生改變，具有強烈的平面化，裝飾化的效果。這些裝飾圖案隨意的主觀創造，打破自然的比例法則。清施閏章《就亭記》③：“俗儉訟簡，賓客罕至，吏散則閉門，解衣盤礴移日，山水之意未嘗不落落焉在予胸中也”。陳洪綬的藝術追尋自由性和意向性，將自己的主觀意識與自然規律有機結合。

陳洪綬的《水滸葉子》與《水滸傳》可謂“同存千古不滅”。雖然《水滸傳》插圖藝術是《水滸傳》小說的藝術整體的有機組成部分，但是，在七十年代末以來的新時期，小說文本研究之“熱”與插圖研究之“冷”所形成的反差是十分強烈的，也是明清小說戲曲研究中所普遍存在的一種缺憾。插圖藝術是書籍整體設計的一部分，起著延伸、補充文字內容及裝飾、美化的作用。優秀的插圖不但能提高讀者的閱讀興趣，還能增強讀者對書籍內容的理解和記憶。陳洪綬的插圖無論從表現形式還是與小說的體裁、風格都有效體現了小說的精神內涵的藝術形象。只有充分把握文本，才能創作出包容文字精神內涵的視覺藝術形象并同文字一起傳達給讀者，相得益彰。

2.1.2注重表現人物敘事情結

《西廂記》是陳洪綬替書籍作插圖最多的一種。現存的有三種版本其中《張深之正北西廂》中第三幅“窺簡”，為此六幅插圖中最精彩之作。畫中的秋冬春夏四季花鳥屏風也畫得十分精致。第一幅是秋景，畫一鳥獨棲，暗示鶯鶯與張生相識前各一方，有如鳥之獨棲；二是冬景，畫雪中芭蕉，比喻他們相識后，無法見面，倍受相思之苦；三是初春，畫梅花樹上二鳥對語，猶如他們的幽會；四是夏景，畫荷葉下雙碟自由飛翔，比喻張生考中進士后和鶯鶯實現了他們的婚姻之約，從此比翼雙飛。四幅花鳥畫暗示著張生與鶯鶯之間的波折和最美滿的結局。

3陳洪綬對后世插圖藝術的影響

3.1繪畫影響

陳洪綬繪畫對后世的影響極大，毛奇齡在《陳老蓮別傳》④中說：“海內外傳模為生者數千家”。可見當時學他的畫人之多，又是何等的受歡迎。他的繪畫傳入日本，從而影響到后來的浮世繪版畫，如浮世繪重要領銜畫家葛飾北齋就從陳洪綬藝術中吸取大量精華和技巧。

在畫法上深受陳洪綬的影響還有雍正、乾隆年間的華喦、羅聘。至晚清蕭山三任（任熊、任熏、任頤）尤其是任熊處處學習陳洪綬，他的木刻人物畫無論是形象的塑造還是畫面的構圖，都能找到陳洪綬繪畫風格的影子。他的木刻人物畫用筆清圓舒逸，線條求靜中有動，極富裝飾情趣。

陳洪綬的繪畫對民間工藝品也有所影響。由于他的畫風具有濃厚的民族氣息和微妙的裝飾情趣，許多民間畫工將之運用到工藝美術當中。清初張山說：“陳章侯《水滸牌》，近年如畫燈，如席上小屏風，皆取為小稿本”。可見其影響之大。

受陳洪綬影響的近現代繪畫大師有齊白石、徐悲鴻、傅抱石、謝稚柳等。近代藝術大師齊白石的人物吸收了陳洪綬善于夸張傳神的手法；而徐悲鴻從任伯年的作品汲取營養，并上溯至陳洪綬，人物畫中運用了陳的質樸有力的特征。傅抱石的大寫意人物畫繼承了陳洪綬畫法與神韻，并加破鋒飛白獨到的體悟，創造了自己特有的畫風。

3.2對現代插圖藝術的影響

在現代著名的插圖藝術家戴敦邦作品中也能找到陳洪綬藝術的痕跡。戴敦邦在為電視劇《水滸傳》創作人物譜時，無意中看見陳洪綬所畫的《水滸葉子》，如獲至寶，在堅持不懈的臨摹過程中，陳洪綬的繪畫藝術精髓也深入戴敦邦的骨中。學以致用，以其高超的造型能力和純熟的筆墨技巧，重新創作出108幅不同的人物形象，古樸飄逸，絕無雷同之感。他繼承陳洪綬的藝術精華，卻又擁有自己的創新，在“似與不似”之間找到獨有的畫風。

通過對陳洪綬的繪畫與插圖藝術的分析，深感在藝術上，能變古法，不落窠臼，才能成就輝耀千古之大師。黃賓虹⑤語云：“畫者欲自成一家，非超出古人理法之外不可”。我們在創作插圖時，要有“變則通，通則久”的觀念，借故以開今。陳洪綬正是具有“包前孕后、古今獨立”特色的學古創新的藝術大師的典型。總之，陳洪綬繪畫藝術給予今天的每一位藝術創作者深刻的啟示：只有將學古與創新統一起來，才能創造卓絕璀璨的藝術之果。 （責任編輯：劉小紅）

參考文獻：

[1]清孟遠.《陳洪綬傳》轉引自《寶綸堂集》卷一[M].清光緒十四年會稽董氏取堂活字本

[2]清秦祖永.《桐陰畫訣》[M].光緒六年

[3]清施閏章.《就亭記》[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4]清毛奇齡.《西河合集》之“陳老蓮別傳”[M].清康熙問刻乾隆二十六年補修本

[5]黃泉涌.《陳老蓮的人物畫》[M].湖南美術出版社，1986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