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俊夫






去武漢,除了坐飛機,更好的方式應該是從重慶坐船,順江而下。在中國,從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只是在利用交通工具移動那么簡單。尤其在北方,城市與城市之間的差別似乎并不算太大,它們都長得太像了。但在長江沿線情況就大不一樣了,比如從重慶坐游輪到武漢,從山城出發穿過三峽景區,再翻過三峽大壩,之后的江面便慢慢地豁然開朗。到達武漢后才會發現,原來長江邊還有如此平坦的大城市。
不過我和攝影師王鋒可沒有那么多悠閑的時間去享受漫長的游輪時光,我們從北京起飛后就一直在云里霧里顛簸,以至于降落時快要接近地面才看到武漢的大致模樣。對我來說,這幾乎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上一次來這里試車已是兩年前,而更早時候的記憶就是我在??谡J識的一位海航飛行員和在上海認識的一位媒體好友——他們倆都不約而同地在這里求學過。從某種角度來說,武漢這座城市也是培育人才的搖籃。
在22年前,湖北人帶著轎車夢到了法國,在與PSA談判了幾個回合之后,東風汽車就與標致-雪鐵龍達成協議,在武漢建立一家合資公司——神龍汽車有限公司。自“知青”返城之后,武漢又一次迎來了大批的年輕人才。最早由神龍運作的品牌只有雪鐵龍,那些原汁原味的經典車型:ZX、賽納、畢加索都曾遭遇過水土不服的癥狀。但后來神龍公司很快發現了這一問題,于是便開始提出本土開發,世嘉、C4L無一例外都獲得了成功?,F在,武漢已經與神龍緊密聯系在一起了,在這里你可以看到事實:曾經備受市場冷落的凱旋扮演起了出租車的角色。
從機場去往酒店的路上天已經黑了,在經過江漢二橋時能看到江邊碩大的廣告牌群,其中最大的一塊就寫著:神龍汽車公司。據說這是神龍與多家房地產商博弈之后獲得的。無論在漢口江灘還是在長江大橋上看,它都顯得十分醒目。
“蠻奇怪的武漢人”
在武漢,我們除了要和當地人打交道,我們還要和一臺東風雪鐵龍C4L呆上三天,這臺車將是我們在這里的代步工具。約定好的取車地點在漢陽區陶家嶺“神龍鴻泰”,不過我們住在武昌區臨江大道,與漢陽區隔江相望。長江就在幾步之遙,透過酒店玻璃窗就能看到武漢長江大橋和輪渡碼頭。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和王鋒決定先坐輪渡到江對岸的漢口,然后再打車前往陶家嶺,這樣既能節省費用,還能領路當地特色。武漢和重慶相似的一點是也有兩條江,漢江從漢陽區穿城而過,與長江一道將武漢城分為了三部分:武昌、漢口、漢陽,并且每個區域都有自己明顯的功能劃分——武昌偏重文化教育,漢口重經濟,而漢陽則是工業加工區。乘坐武漢輪渡的大部分是上班族,一群群滿臉嚴肅騎著電動車的人飛快地通過浮橋涌上渡輪。剛一上船,底層便堵得水泄不通,黑壓壓一片。在重慶坐渡輪,沒法將電動車騎上船,因為河岸與沿江馬路的連接都是階梯,除此之外別無選擇。但武漢的江面開闊,距離沿江公路也不遠,所以這為騎車人創造了有利條件。
半小時后之后我們坐上了一輛愛麗舍出租車,沒幾分鐘便淹沒在沿江大道的車流中,各種電動助力車、人力車穿梭在道路上,這里就是武漢道路的縮影了。在漢正街我們又一次遭遇堵車,司機說這里是全世界都有名的小商品批發市場,“你們不知道?”他為此感到驚訝。他接著說:“在武漢開車就是要搶,誰搶得贏誰走,要是在武漢開車沒問題,那全國都可以開了?!边@樣的話我在重慶也曾聽到過,很顯然武漢的司機更喜歡加塞。在武漢開車真的要格外小心,你得隨時應付各種突發狀況:推著自行車的大媽在沿街叫賣,騎電動車的大叔悠閑地逆行,路面井蓋起碼有十厘米深。后來我終于明白了C4L為什么要調軟懸架,在武漢沒有比開它更舒服的選擇了。
這些普羅大眾正是武漢人生活的寫照,如何形容他們?如果單從開車來看,這里的民風的確很彪悍,但這還不夠幽默。從北京過來的飛機上我倒是聽到后排母女的對話,女兒對媽媽說:“你這個人還蠻奇怪的?!?/p>
一座正在大整修的“江城”
拿到車之后,我和王鋒便開始著手拍攝。但不巧,4S店的工作人員特別囑咐我們,今天武漢長江大橋是單數限行,這意味著在晚上八點之前我們都不能從這座橋上通過。于是我們索性改變原有行程,提前去漢口江灘和沿江碼頭采風。即便是在武漢,行人們仍然對C4L充滿了好奇,只要我們一停下來,便有人湊上臉來想要一探究竟。在過去試車時,這樣的事情我已遇上過千八百回了,我總是不厭其煩的向這些路人解釋。應付他們我倒有足夠的自信,因為我自己就是雪鐵龍和標致的車主。
從陶家嶺出來到漢口江灘,我們足足開了近一個小時,在龍陽大道上堵車是再正常不過的景觀了。這里正在修建地鐵,寬闊的馬路正在做開膛手術,道路破損不堪。在堵車的間隙我想起了出租車司機的話:“整個武漢都在修,走到哪里都是塵霧彌漫的樣子,修高架、修地鐵,沒有哪里不修的?!彼緳C還說過:“以前說修地鐵、修高架,一條條修要花好多年,所以后來索性就一起修?!边@就是武漢人解決問題的方式,在新任領導上臺后總是要想著做一些政績工程,于是整個城市遭遇了不幸。
不過我并不為此感到苦惱,至少C4L就像專門為這里誕生的一樣。神龍在做本土化開發時就調軟了彈簧剛度,再加上PSA的可變阻尼減震器以及C4L厚實的座椅,在爛路上顛簸反倒是一種享受,就像在搖籃里。這輛C4L還是最新推出的1.8升款,搭配6速自動變速器。來武漢前我一朋友還曾問起過這車怎么樣,動力會不會差。跑了一下午,堵車時間過半,走走停停油門十分靈活,油耗也就10L/100km,表現還不賴。
事實上,漢口的道路比漢陽要好上百倍,進入漢口江灘后路面變得平直而開闊,這里的景致和上海外灘有些像。從江漢關開始,沿江一字排開的洋行構成了漢口近代建筑群。漂亮的建筑仍舊保留著一個世紀前的浮華,但這些歷史遺物卻統統記錄了中國的榮辱史——從1861年漢口開埠之后,外國人紛紛開著軍艦涌入這座內陸城市,后來在《辛丑條約》簽訂后,英、德、俄、法、日則紛紛在漢口圈出自己的租界。然而頗為戲劇的一面是:如今武漢與法國波爾多市成為了友好城市,法國汽車公司落戶武漢,我們今天開的也是法國人專為中國市場打造的C4L。
精彩都在背街小巷
在武漢呆了兩天之后,我們兩人便對這座城市有些熟悉了。武漢盡管很大,但由江河劃分出來的天然區域卻是極為容易辨識,輪渡還是過橋,這兩者間并無沖突。在漢口隱藏著一條老街——吉慶街——所有的房子都是上個世紀的狀態,每到夜幕降臨便人頭攢動,這里是最武漢的地方。旅游介紹說:過早戶部巷,宵夜吉慶街。如果沒去過這兩個地方的確不太好理解。剛到武漢那晚,我和王鋒便在戶部巷簡單吃了晚飯,這里大多都是小吃攤,所有的食物都用串兒展現。而在戶部巷的另一頭則是一幢仿古建筑,里面云集了武漢精武、混沌大鍋還有蔡林記,通通都是大牌。
在武漢,當地人這么向我描述:“熱干面就是老蔡林記出來的,你們住武昌,應該在戶部巷可以找到。不過你們外地人吃那個不一定習慣,那個要手工磨的芝麻醬,有些還是黑芝麻。我們一般在路邊攤吃,蔡林記的肯定要好吃些?!奔獞c街是大排檔的聚集地,從這里踱步便可去江漢路步行街。武漢作家池莉就曾在吉慶街取材,寫出了小說《生活秀》,人物主角來雙揚就是“久久鴨脖”的老板。在書中,她就是這條街的風景。不久后,《生活秀》的同名電影便在重慶厚慈街開拍,這部片子是大陸文藝電影的代表作,它描述的是底層人的生活狀態,就如同我們親眼所見的吉慶街一樣真實而又純樸。
中國歷史上最重要的城市之一
我更喜歡夜晚的武漢,所有的喧囂都在夜幕中停頓了下來,穿梭在漢口的老街享受著慢時光。然而就在102年前,那場為了推翻滿清王朝君主專制的革命也發生在夜晚。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打響了辛亥革命的第一槍,當晚起義軍用炮火摧毀了湖廣總督署,次日革命黨人便在湖北諮議局成立了“武昌起義軍政府”鄂軍都督府。這場革命很快在全國展開,12月18日,南北代表在上海議和;12月30日,各大報紙開始登載孫中山當選臨時大總統的新聞;幾個月之后清廷無力回天,宣統皇帝溥儀在1912年2月12日宣告退位。
但很快,這一場革命在30多年后又演變成另一場紅色浪潮。在19世紀西方人的眼中,中國曾是“永遠停滯的民族”。而進入到20世紀后,革命加速了中國前進的步伐,沒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就像美國作家彼得·海斯勒描述的那樣——接二連三、冷酷無情、勢不可擋——正是中國的本質特征。
武漢的印象也是這樣,一切都在加速,城里到處都是日新月異的變化——不斷新建的大橋和樓房,東風雪鐵龍不斷引進的新車,生活質量越來越高的武漢人。江漢一橋(武漢長江大橋)是這座城市的標志,在上游2.3公里處一座嶄新的鸚鵡洲長江大橋即將合攏;而在臨江步道,行人們則邁著懶散的步伐,前往蘆葦灘的路上我幾乎誤以為我也是一名武漢人:我們有著近似的口音,近似的飲食習慣,這是一座很快就能融入進去的城市。
離開武漢前那晚,我和王鋒開著C4L游車河。這座城市太大,以至于還有許多地方沒有留下足跡;但這座城市又很小,油箱里300塊的汽油到還車時還剩1/3。當然,那些凌亂或漂亮的建筑終將印刻在我的腦海里:海天汽配城、東湖、楚河漢街……一如我曾去過的“江城”,武漢已被一連串記憶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