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回答2009

果子

不久之前，有部火熱的韓劇叫《請回答1997》，講的是一群邁入中年的伙伴們聚在一起緬懷青春的故事。其中關于友情、親情和愛情的成長與蛻變，總是一不小心就讓人聯想到自己。

2009年夏末，我正經歷完人生中的第一次轉折——高考。走出考場的時候，那些兵荒馬亂為高考奮斗的灰色忽然就模糊了雙眼，父母老師圍著自己轉的日子竟一下子成了昨日的夢。莫名的，心里涌起一陣悲傷。

那個夜晚，我沒有跟同學們去通宵狂歡，而是一個人圍著操場走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我見到了W，那個和我同桌三年的男生。此時他正背對著我坐在花壇上，身影被路燈拉得很長，有微弱的火光在他面前明明滅滅，接著是一陣止不住的咳嗽聲。

他總愛用大人的方式來彰顯自己已經長大，比如吸煙。明明不會，明明不愛，卻覺得只有自己能夠像個男人一樣吞云吐霧了，才能得到世界的認可。我走過去幫他拍了拍背，他就嚇得把煙丟到了地上。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被教導主任抓了呢！”

瞧，根本還是個小孩。

我笑著在他身邊坐下，無知無畏地摟過他的肩膀：“大晚上的躲在這里抽煙，是準備燃燒掉你的高三嗎？”

他沒有一如既往地諷刺我矯情，長久的沉默后露出一個晦暗不明的笑：“我失利了，復讀。”

離走出考場才不過幾個小時而已，W云淡風輕的話就令我再一次呼吸困難。不是說好，考進同一所學校，或者考在同一座城市的嗎？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他卻拉著我起身，開始在操場上奔跑。他張開雙臂奔跑的樣子像極了一只鷹，我想，他大概就是在那一瞬間真正成長了。

2009年秋天，我選了離W復讀最近的長沙開始了大學生活。我按部就班地過著不張揚的日子，結識了一些人，恍惚間總覺得自己看到了相似的面容。有人說，一個人最好的樣子就是平靜一點。可當我平靜地站在比高中寬大得多的操場時，只覺寂寞與孤獨。

是的，我想他。

和W再見面，已是2009年年末。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場來不及看到的雪。我興奮地領著他參觀我的校園，給他講我的生活，從湖邊到草地，從白天到黑夜，他安靜地聽著，臉上有我沒發覺的落寞。

一起坐在小飯館吃飯的時候，他已經嫻熟地抽完了一支煙。整個人看起來成熟了不少。

“大學生活真的很美好呢。你也過得很好。”

我終于在分別半年后知曉了改變他一生的緣由。高考第一天，他的父親因心肌梗塞離世，以至于第二天他根本就沒有進考場，本打算復讀的計劃也因為母親下崗而變成去工地打工。半年的辛苦勞作讓他明白了錢的重要性，他決定去深圳闖一闖。

我不知道他是帶著怎樣的心情跟我說完這些的，我只知道手里的熱湯一下子就變得冰涼。

送他去車站的時候，他說要把我折給他的心形紙幣投入公交車的投幣箱里，這樣就能不帶一絲他念地全力拼搏了。不知怎的，我忽然就流淚了，好像隨著他投入投幣箱的還有我和W共同度過的所有時光。

我以為，沒有認真說過再見的人，最后一定會相見。可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想了很多方法，卻是再也沒有見過他。前幾天朋友發來一個鏈接，點開一看竟是很早之前W的博客。頁面上最新的一篇日志是2009年1月1日，內容只有一張照片和一句話。照片是我趴在堆滿復習資料的課桌上熟睡的側臉，而他這樣寫道——最美好的青春遇到你，我有多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