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嶺“嚴打”

寒石

一個多月前，浙江省臺州市溫嶺大東鞋業的一場慘烈的大火奪走了十六條生命。由此引發的當地人稱之為“嚴打”的地方政府整治行動在節前就已展開，節后依然延續。2月17日，數千中小鞋企業主圍在溫嶺市橫峰街道政府門口，抗議政府在“1·14”火災后，強制關停鞋廠。

一場大火，十六條鮮活生命轉瞬消逝，代價確乎慘重。

慘禍是怎么釀成的？該如何接受教訓？這恐怕是當地政府、各級管理層當前最該反省、反思的地方。但溫嶺的“反省、反思”結果竟然是針對鞋企業主的一場罕見的“嚴打風暴”：短短一月間，當地六千多家鞋企中有四千五百五十九家被強制關停；同時關停了出租私房戶三千八百零五家。這樣的打擊力度不可謂不大，用“嚴打風暴”形容，委實不為過。但是，透過“風暴”濺起的迷霧，我們看到的依然是官本位思維的塵霾。

溫嶺相關政府人士稱，由于鞋業門檻比較低，一家一戶幾臺機器就可以開張，導致該行業一直在低小散的業態中徘徊。根據溫嶺市政府部門統計，目前六千多家鞋企中，百分之八十以上是小作坊，而且還有不少無證照的家庭作坊式“三合一”場所（即員工住所、倉庫、生產車間集中一處的場所）。這些作坊式鞋企在推動民營經濟發展的同時，也產生了惡性競爭、品牌低端、人才短缺、安全隱患等問題，并滋生了環境、勞資、社會管理等一系列矛盾。

聽上去很明白，也很在理。但這些問題早已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大火之前沒有嚴查狠治、防患于未然；大火后突然驚醒，于是痛下狠招，掀起一場轟轟烈烈、聲勢浩大的治鞋“嚴打風暴”。這說明了什么？它能成為強制關閉數千家企業的理由嗎？且不說制鞋業已經成為溫嶺的支柱產業，同時吸引了四五萬來自全國各地的從業者，維系著數以萬計的家庭生計、數十萬上百萬人的飯碗。如果說十六條生命是當地職能部門為長期不作為、漠視生命付出的慘重代價，事后簡單粗暴地把四千五百五十九家鞋企一關了之，則既是某些官員“拍腦袋”行為的延續，也是對上百萬人口生息的另一種無視。

據報道，事前溫嶺的經營氛圍極寬松，事前的寬松與事后的嚴苛，天壤之別，兩相比較，不難看出其間癥結所在：“事前寬松”為了吸引業主，拉升經濟，提升GDP，為各級官員的政績爭光添彩；“事后嚴苛”更明了，重大安全事故，十六條人命，事關職務升遷，這種事故不容再犯……

前一場大火奪走了十六條生命，灼痛了多少人的心靈，讓多少人痛心蝕骨；后一場“嚴打風暴”又戳了誰的痛處？讓誰蒙羞？

【原載2014年2月26日《教師報·文苑》】endprint